大魏和睿五年九月初五,建章王元賁被貶為庶人,賜死于大理寺天牢之中,建章王妃與兩名世子皆被送至涼州,永世不準回京。
祈天殿。韓念柔身著金線鸞鳳明繡闕翟長服,頭上戴著五鳳含珠金釵,跪在殿前,身后跟著沈惜蕊,卻是穿著金翟蝶衣長裙,頭戴百雀吐珠釵,也跪在殿前。尹全宣讀完封妃詔書后,又宣太后懿旨晉沁美人為嬪位,賜住怡春宮。
二人分別跪拜了祖廟,并給太后太妃三人磕了頭,又來給元弘和皇后二人叩首。
皇后見二人拜倒磕頭忙叫起,并起身上前扶起柔妃,含笑道:“妹妹不必多禮了,日后還要妹妹為本宮分擔些六宮之事才是。”說完卻轉頭咳嗽數聲。
元弘有些擔憂地問道:“皇后可有何不適之處?”
皇后卻輕笑道:“不過是有些受了風寒,不礙事的。”
元弘這才寬心,看向柔妃笑道:“皇后身子弱,日后這六宮之事你也上心幫上一把。”柔妃忙躬身應了。
皇后在旁坐著,看著元弘對著柔妃的笑臉,心中一緊,卻是側過臉去不敢再看,神色漸漸如常,只是眉宇之間卻難掩落寞和憔悴。
元弘又看向惜蕊,目光深邃難辨,只說道:“忙了一天,你腿上有傷,下去歇著吧。”惜蕊心中一松,忙告退下去,只是轉身下去時,看見他眼中微微露出一絲柔情,腳下一滯,又快步出了鳳翎宮。
大典才完,皇后便說身子不適,匆匆乘著鳳輦回了鳳翎宮。
太后有些擔憂地道:“宛菡這孩子怎么瞧著面色不大好看呢?”
貴太妃看著那架遠去的鳳輦也嘆道:“她自來身子便不好,又要操心宮中之事,就是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般熬。”
太后面色不展,喚過小菊:“你去鳳翎宮看看,請沒請太醫,是什么病癥,問詳細了回來回報。”小菊答應著去了。
惜蕊上前扶住太后輕聲道:“太后娘娘不如先行回宮等小菊姑姑的回報吧。”太后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上了玉輦。
不過一會,小菊便回來回報道:“看診的徐太醫只說皇后娘娘是受了風寒,倒是不妨事。只是……”
太后看著她,并不開言。
小菊輕輕一嘆,輕聲道:“只是奴婢冷眼看著,皇后娘娘倒像是心里有什么心事一般,有些放不下,這才會病的重了。”太后眉頭一皺,思量起來。
貴太妃卻嘆了口氣道:“還能有何事,還不是為了皇上。”
太后疑道:“是為了柔妃之事?”
貴太妃向她點點頭,很是感嘆道:“宛菡那孩子雖是心性好,賢惠得體,只是她對弘兒的心意也是極深切的,從前在宮里弘兒并無過寵之人,待這些妃嬪也都是一般,只有文妃稍稍好些,但弘兒也讓她立著規矩,如今柔妃卻是盛寵于前,難免她會……”說完又是一嘆。
太后卻是搖搖頭道:“想不到這孩子也是糊涂一時,弘兒對柔妃那是不得已之事,先前是為了要韓家盡力相助穩住前朝,她怎么會連這些都看不明白?”
貴太妃道:“只怪她用心太深,故而會看不清這些。其實這宮里的妃嬪不都是有這份心思嗎,希望弘兒能對她們上心。”
太后抬眼向著新雪榭看了一眼,口中低聲嘆道:“只怕她們這些心思都是白用了,弘兒他心里只有一個人。”
延喜宮。文妃怒火中燒地坐在殿上,紫云在一旁小聲道:“娘娘不必生氣,雖說那柔嬪被晉為妃位,但不過是與娘娘同位三妃,更何況娘娘出身淮南節度使府上,父兄都任節度使大人,此次宮變也多虧了朱大人將宮門打開,否則哪能有如今的情勢,皇上必然知曉的,只要娘娘生下皇子,必定可以晉位貴妃之位,那時還要擔憂什么。”
文妃恨道:“只是她不過剛剛進宮不到兩個月卻晉為柔妃,真是欺人太甚,縱然是皇上再寵她也不能如此沒有規矩,連太后皇后等人知曉了也不加勸阻,怎能叫本宮不生氣,只怕再過上些日子,本宮就要受制于她了。”她頓了頓,眉目中露出一絲痛意:“原本以為皇上他待本宮是不一樣的,不想如今卻又有了柔妃。”
紫云瞧她神色哀傷,不知該如何勸,只好轉過話頭道:“那沁美人倒也是極為奇怪,她不但沒有奉諭去萬壽宮待著,反而卻到龍翔宮去救了皇上,好像本就知道此事一般,真是叫人稀奇。”
文妃一臉不在意的模樣道:“有什么好稀奇的,不過是撞上了,當時兵荒馬亂的,誰知道會發生什么,反正皇上又不在意她,之前連侍寢都未曾有過的,這次也不過是走運罷了。”
她怔怔地坐在位上喃喃道:“只怕再如此下去,皇上他心里只有柔妃了。”她思量了一陣,對紫云道:“如今只等懷上皇嗣便無需多慮了,只是卻還未有動靜,你讓人交代太醫院,這些時日要常過來請脈。”紫云答應著退下了。
元弘到萬壽宮時,太后與貴太妃正用完晚膳,元弘上前請安道:“兒臣給母后和貴太妃娘娘請安。”
太后接過惜蕊手中的茶碗,輕輕啜了一小口,擱在桌上,抬眼淡淡道:“哀家只當你不來萬壽宮了呢,怎么今日又過來了。”
元弘起聲抬頭正看見太后身后的惜蕊,她一身素凈打扮,一雙清波流轉的眼眸也正看著元弘,元弘心中一緊,卻笑道:“,母后如此說不是折殺兒臣了,兒臣這兩日處置元賁之事,故而未曾過來請安。還請母后恕罪。”太后卻是輕哼一聲,并不開口。
惜蕊見此,臉上微微一白,上前福身輕聲道:“太后娘娘,昨日幫穆太妃娘娘抄寫佛經,還有些未曾抄寫完,嬪妾想先行告退了。”
太后點點頭,笑道:“去吧,明日一早你也不必那么早便過來了,用了早膳再來陪哀家說話便是。”惜蕊答應著退下了。
元弘的目光隨著惜蕊向殿外望去,太后見他如此形狀好氣又好笑,道:“你這是來給哀家請安呢,還是來瞧她的?”
元弘一驚,忙回過神來頗有些不自在,只是低頭道:“母后莫怪,兒臣只是……”卻說不下去了。
一旁的貴太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不到咱們弘兒也有害臊的一日。”
太后笑罵道:“還不過來坐下,好好說話。”元弘忙走到一旁坐下了。
太后看了看他,神色嚴肅起來,沉聲道:“你乃一國之君,縱然是心中再喜歡的東西,也不可以如此表露在外,若是被人見到,以此要挾,你當如何處置!”元弘低頭不語。
“你知道為何我要將她留在萬壽宮么?”太后看著他低聲道。元弘抬頭看了太后一眼,仍是不開言。
貴太妃在一旁嘆道:“弘兒,你錯怪你母后了,她并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你和她好啊。”
太后看著元弘緩緩道:“起初我留她在萬壽宮,是怕她用你對她的這份心意去謀取其他,這兩日我細細看過了,也差人打探過,她心思伶俐,為人也和善,我便放心了。”
元弘抬起頭來不解地道:“那母后您為何還要留她在萬壽宮……”
太后輕輕嘆道:“因為你如今不能自持,喜怒皆形于色,若是讓宮里其他妃嬪知曉你待她如此,只怕你未必能護她周全。”
元弘聽到這里,不禁微微一震,面色一變,良久才起身低頭道:“多謝母后,兒臣知錯了。”
太后拉過他道:“你自來便是穩重之人,如今雖是對她有那份心意,但切記你乃一國之君,萬民之主,不可為了一女子荒廢了朝政,耽誤國事。若是讓我知道她有半點干涉前朝之事,我必會將她賜死。”
元弘神色一肅,躬身道:“兒臣明白了,請母后放心,兒臣定不會忘記為君之道。”
太后點點頭又道:“皇后那你也多去瞧瞧,她如今身子不好,你去了倒能讓她寬心一些。”元弘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