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翠宮。品菊快步進來,俯身在柔妃耳邊低聲道:“娘娘,府里傳話來,讓娘娘召大夫人進宮一趟。”
柔妃臉上閃過一絲厲色,冷冷地道:“他們還想如何,不是已經帶話回去了,我會再想辦法嗎,怎么還是這么火急火燎地。”
品菊看了看左右,確認無人之后才又道:“許是韓大人他不放心,讓大夫人進來交代幾句吧,您還是讓她進宮看看比較好,不然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端。”
柔妃面色陰冷,好半天才又問道:“賢妃那里如何?她可有交代?”
品菊搖搖頭道:“聽說被審了好幾日,她始終喊冤枉,皇上雖沒有給她用刑,但在暴室那地牢里待著,也很是難捱,瞧這情形應是快要定罪了。”
柔妃點點頭道:“叫人好生看著那邊的動靜,若是定了罪也就罷了,倘若發(fā)現什么端倪了,要速速來報,也好有個回旋的機會。”
品菊有些吃不準:“應該不會有什么吧,那蕙芯可是府里送進來的,很是牢靠。”
柔妃蹙眉道:“只怕萬一,這后路還是要留下,不能有任何差錯。”她停了一會,才又道:“你拿我的牌子去龍翔宮找尹全,只說身子不爽利,要請家眷進來見上一面。”
品菊看得出柔妃臉上的厭倦和無奈,也只能低低一嘆,轉身退下了。
柔妃獨自坐在內殿,心緒煩悶,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一扇朱漆云紋雕花殿窗,看著殿外苑中合歡樹,翠綠羽毛一般的葉間已經長滿了莢果,隨著十月微寒的西風悉悉索索地微微搖曳,樹下卻是萎黃的落葉和枯草,平添了幾分凄涼之意。
蕓兒輕輕推開殿門,躬身道:“娘娘,沁嬪主子求見。”
柔妃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請她在正殿稍候一會,本宮很快便來。”蕓兒答應著去了。
正殿。惜蕊接過蕓兒端上的茶盞,向她道了謝。她四下打量著繁翠宮正殿的布置,雖然并不繁復,但也是頗為雅致得體,殿墻上掛著一幅貴妃夜宴圖,正是前朝名家魏振明的真跡。一旁的博古架上也是放著幾件花瓶,瓷像,也都是珍稀之品。看得出柔妃很是受元弘愛重,惜蕊覺得心中有些刺痛,她低頭淡淡一笑,不愿再想。
“妹妹真是稀客,難得來一趟。”柔妃人還未到,笑語已經傳進殿中。
惜蕊忙起身請安:“給柔妃娘娘請安。”
柔妃拉住她長嘆口氣:“看起來你是改不過來了,說了多少回,就咱們倆的時候不必如此多禮的。”
惜蕊卻是反手拉住她,上下瞧著:“你哪里不好,聽尹總管說你身上不適,要傳家人進來侍疾,唬了我一跳,這不趕緊過來瞧瞧。”
柔妃見她滿臉擔憂,知道她必然很是著急,心中一暖,輕聲道:“我沒事,只是有些惦記家里人,這才說身上不好,讓她們進來。”
惜蕊這才放心了,笑著看著她道:“你倒滑頭,想出這么個主意來,不過進宮這么些日子了,難怪你想家。”她頓了頓,面色有些羨慕更有些落寞,“只是你如今想念家人倒是可以找個由頭讓她們進來,只是我卻只能想想便罷了……”
柔妃見她如此,心中很是不忍,寬慰道:“妹妹不必這么難過,待過些時日,到了年節(jié)之時,你求一求太后,她老人家那么愛重你,定然會答應你讓沈夫人進來見你一見的。”
惜蕊勉強笑了笑,柔妃仍不知道她并不是沈家女兒,她也不多說,只是道:“哪能那般容易,還是姐姐好些。”
柔妃卻也是滿心苦澀,卻也不能宣之于口,二人各懷心思,很快便岔開話題,聊了一會閑話,惜蕊見快到午時了,這才告辭而去。
品菊帶著韓夫人進了繁翠宮宮門,韓夫人雖是曾多次進宮向太后和貴太妃穆太妃三位請安,但妃嬪所住內宮中卻是第一次來,她瞧瞧用眼角四處打量著,直到進了正殿,看見柔妃在殿內正位上端坐著,這才整了整衣裳,上前福身道:“臣婦給柔妃娘娘請安。”
柔妃側身讓過,讓品菊將她扶起,淡淡道:“女兒不敢受母親之禮。”
韓夫人也不多說,順著柔妃的意思在下位坐下。品菊則讓殿內其他伺候的宮女都下去了,只有她一人在跟前伺候。
柔妃看殿中沒有他人了,這才冷冷道:“說吧,父親讓你來為何事。”
韓夫人面色也不再恭謹了,瞥了一眼上位的柔妃道:“老爺讓我來問問你,事情好好地怎么會失手了,如今皇后的身孕保住了,到時候嫡皇子出世,之前的謀劃可都要作廢了。”
柔妃卻不理會她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只是到:“你回去告訴父親,我自有辦法,不必擔心。”
韓夫人臉色有些難看了,低聲道:“你最后早點下手,否則我們便自行動手了,到時候府里會另外送一名女子進來,你就沒什么用途了,你母親也……”
柔妃登時大怒,一拍案幾喝道:“你們敢,若是你們敢動我母親一絲一毫,我定然會毀了整個韓家。”
韓夫人吃了一嚇,她看著穿著妃子服侍的柔妃,面色有些懼怕,只是口中仍是強硬地道:“你若想保住她,就乖乖聽老爺的話,若不是當初老爺說你心思機敏,今日也輪不到你坐這妃位,府里隨便選個韓家的女兒都比你要聽話。不過你可別忘了,你能有今天的位置,那也是仗著咱們韓家的家世才能坐上的。”
柔妃咬著牙,強壓住心頭的憤恨,冷聲道:“你回去把話轉告父親便是,這宮里的事情我自有主張,無需你們操心。還有好生待我母親,不然我縱然是死也會拉上你們的。”
韓夫人很是惱怒地看了柔妃一眼,起身朝門外走去,口中低聲罵道:“果然是那狐媚子生出來的女兒,不知好歹。”
柔妃絲毫不理會她,只是瞪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轉出宮門,由品菊送了出去之后,這才跌坐在座椅上,似乎周身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了,她閉上眼,眼角有一行淚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