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玉泉湖如一塊碧綠幽冷的翡翠一般，靜謐而深邃，出云亭中的兩個人并肩而立，分明站的很近，卻又似乎相隔遙遠。

元涵轉過臉，看著月色映照下的嫣妃：“娘娘，若無他事，臣弟便告退了。”他微微躬身，轉身便要離去。

“難道你連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嗎？”嫣妃飽含著痛意的聲音傳來，生生留住了他的步子。

元涵緩緩地回過身來，看著她，看著她那哀求地眼神，說不出一個不字，只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頭道：“您早些回宮吧。”

嫣妃咬著唇，心如刀割，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那個人就是她嗎？那個長得跟我相似的女人？！”

元涵沒有回頭，只是站在原地背對著她，淡淡地道：“是，是她，我當日去西夷之前便已經認識她了，早就說好，待我從西夷回來便娶她過門。”

嫣妃再也說不出話來，臉色蒼白地跌扶在石桌上，眼中滾出淚來，不愿再多看元涵一眼。

千葵在旁見此，忙上前扶住她，道：“娘娘，您沒事吧？”

元涵的心如同被無數的手蹂躪過一般，破成了一只千瘡百孔的風箏，飄飄搖搖地墜落著。他艱難地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地向亭外走去，不回頭，不敢也不能，只怕一回頭便會將所有偽裝都會破碎掉，將那牽腸掛肚的人兒擁入懷中。

看著元涵遠走的背影，千葵低低一嘆，對已經淚流不止的嫣妃道：“娘娘，咱們回去吧。”嫣妃無力地點點頭，隨她回了凌霄宮。

華靖宮。鐘貴嬪帶著英姑進了衍慶殿，元凌拜倒請安：“見過母妃。”

鐘貴嬪拉起他來，一同向位上行去：“凌兒這是在做何？”

元凌躬身道：“回母妃，兒臣正在看《國策》以學習先賢的治國經略。”

鐘貴嬪點點頭，道：“好孩子，果真是有出息。”

元凌見她似乎有話要說，便道：“不知母妃此來，有何事要與兒臣說。”

鐘貴嬪聽元凌問起，這才想起方才聽宮人說的事情，頓時一臉懊惱，怒氣難平地道：“還不是為了元恪，不知道賢妃給皇上灌了什么迷湯，此次元恪一回宮便很是受你父皇待見，連著這幾日日日召他去龍翔宮說話，今日一早還讓他伴駕去了軍機處，聽幾名軍機大臣商討軍務之事。你說說這不是擺明了偏著他嗎。”

她越說越是惱怒：“他元恪打小便魯莽愚笨，從來就不受皇上待見，說他粗野難馴，更是將他送到京畿大營里去當武夫，如今倒好，什么事都帶著他去。論學問，論見識，他那里能強過你去，偏偏你父皇就被他給哄上了。”

元凌聽到這里，臉色頓時一變，有些不太好看，卻不吭聲，只是低頭不語。

鐘貴嬪沒有瞧見他的神色，只是拉著他的手自顧自說著：“凌兒啊，你說母妃這是什么命啊，當年母妃也是早早便進宮跟在皇上身邊了，比那被貶的文更衣朱安荷，現在的皇后，嫣妃可是早了好些年頭了，又替皇上生下了你，可是你瞧瞧如今還只是個貴嬪，連那不怎么得寵的沁貴嬪都與我平起平坐了。”

“這也就罷了，母妃好歹還有你，”她說著禁不住滾出淚來，“這三個皇子中，論才華，論人品，你可都是拔尖的，就連御書房的師傅們哪個不夸你好，可是如今皇上卻絲毫不把咱們母子放在心上，對那個元恪在意地很，就連元敖那個乳臭未干的孩童都惦記著，就是看不見你啊。”她禁不住低聲哭泣起來。

英姑見她如此，忙讓宮人擰了手巾遞上來，為鐘貴嬪擦了臉上的淚，低聲勸道：“主子不必如此難過，好歹二皇子心中還是記得主子的好，日后必然會有出頭之日。”

元凌看著鐘貴嬪那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卻很快笑著道：“母妃休要如此，兒臣定當發奮，讓父皇能另眼相看。”

鐘貴嬪拭了淚水，欣慰地拍著元凌的手道：“好，好，凌兒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鐘貴嬪走后，元凌坐在桌前，心煩意亂，一頁書都看不進去了，將那書擲到一旁，臉色陰沉地坐著。原本三位皇子中并無高下之分，大魏朝也歷來是立嫡立賢不立長，他在三位皇子中最為聰明機敏，素來平易親和，很是有希望能繼承太子之位。

可是如今皇上對元恪卻突然另眼相待，日日召他前去見駕，今日更是讓他隨駕進軍機處旁聽參奏，這不得不讓人覺得皇上對元恪有意。如此讓元凌很受打擊。

他想了許久，唇邊露出一絲冷笑，既然是要爭，那就要抓住對手的死穴，一擊必勝。

錦繡宮。元恪正半倚在床邊，手中拿著本《六韜》，卻有些心思不在其中，他回想起今日元弘召他隨駕去軍機處，旁聽幾位軍機大臣的奏報，當時元弘在決策之前，先行讓他一說己見。當時幾名軍機大臣看著元恪的目光滿是驚異，更多的是恭謹和討好之意。

莫非父皇有意將自己立為太子，所以才會如此特別對待？他心中突然浮出一個想法，頓時一愣。很快他又搖搖頭，將此事甩出腦海，不愿再想。

秋芙拿著銅撥子進來，在床榻邊桌案上立著的朱紅龍紋燭上挑了挑，那燭火頓時亮堂了不少，她回身拿過琉璃罩子罩上，低聲道：“大皇子，已經快二更天了，不如早些歇著吧。”

元恪抬頭瞧著她，只見爍爍的燭光下，她那娟秀的容貌有些不甚清楚，如在夢中一般，只有臉上那抹柔柔的笑意，不禁讓他心弦一動，點點頭，任她替上前來替自己更衣。

她上前替元恪解開外裳的衣扣，除去腰間玉帶，散了束發錦帶，上下忙碌間，元恪只聞見她衣袖中那股幽暗的香氣若有還無地在自己身邊環繞著，更是情不自禁，伸手捉住了她那雙纖巧靈動的小手。

秋芙一驚，睜大眼看向元恪，只見他烏黑的眸中柔情一片，含笑地看著自己，她很快便明了了，欲要掙扎，卻又無力掙脫，不由地羞紅了臉，低下頭去瞧著那地上依偎著的一雙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