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保守這個秘密,十六年,除了小白只知道些片面,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如今,因酒醉,知道她會功夫的人又多了兩個,且還是她意料之外的人物,她不知是福還是禍。
可是她心中不知怎的,不但沒有被人揭穿的擔心和害怕,反而豁達開來。
這就像是把國王的耳朵是一對驢耳朵的秘密說出來是一個道理的。
幾天后,許娡淚別許明。
許明回津州后,從景匯錢莊京城分號里支出一大筆錢給宮吟飛,用處不詳。
許娡很后悔畫押那晚為什么沒把這件事情問清楚。
之后每每再問,宮吟飛就是有辦法繞到別的話題上。
不過他對許娡的態度卻發生了跨越性的轉變——每次看到許娡,都一副要笑不笑,耐人尋味的表情。
看得她好想打人。
“喂!你看夠了沒?”許娡終于受不了了,將倒了一半的茶壺往桌上一頓,“看了這么多天,你還沒看夠啊。”
宮吟飛笑著垂眸,看了一眼杯中只到了一半的茶水,然后揚眉看向許娡:“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看你看誰?”
“少來!”又沒圓房,誰是你妻子啊。
許娡是這樣想的,但是后半句到底沒好意思說出來。
宮吟飛見她雙頰無故染紅,了然而笑,隨手從茶盤里翻了個茶杯,提起茶壺給許娡斟上,假裝若無其事地問:“肩上的傷可好了?”
許娡樂得被人伺候,就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端茶小啜:“小傷而已,不勞侯爺掛心。”
貫穿傷也叫小傷?
宮吟飛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復原能力還挺強的。”
許娡撇了他一眼:“多謝侯爺夸獎。”說著又啜了一口。
“既然如此……”宮吟飛也端起茶杯,“咱們什么時候把房圓了?”
“噗!”許娡不期而然地噴了宮吟飛一臉,茶水順著他流線型的輪廓,最后匯聚在尖而飽滿的下巴處,一滴接著一滴,滴在他的銀色絲緞袍子上,暈濕了胸前一片。
許娡睜大雙眼,捂嘴驚呼一聲:“我不是故意噴你的。”
宮吟飛心平氣和地抹了把下巴,甩手道:“無妨。”
許娡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掏出手絹為他擦臉:“這都怪你,沒事提什么……”
“我可是為你考慮。”宮吟飛順勢抓住她的手腕,神情認真道:“不然你這侯夫人名不正言不順的,怕是在府里難以立足。”
這話倒是真的。
小白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人事,幸好丹青時常來后院為她醫治,因為傷得比較重——弩箭射斷了肋骨,肋骨又刺破了心臟。所以昏迷這些天也是正常的。
而宮吟飛因為頭皮破了點皮,被太夫人“強行”挪回了正院,這些天都是睡在正房“養傷”。
許娡雖與他同住一間房,卻是睡在他對面的大炕上,并且以各種理由各種借口來推遲圓房這件事。已經惹得太夫人不高興,前天又斷然拒絕太夫人抬小白做姨娘,便是徹底與太夫人結下了梁子,所以宮吟飛才著急圓房的事情,因為他夾在中間很是為難。
老太太那邊雖裝聾作啞,卻是經常把“等著抱重孫子”的話掛在嘴邊。
宮吟飛不得已,這才開了口。
想他俊美非凡,竟然為了圓房的事情犯愁,這話要是傳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可是……”許娡知道他一番好意,但他的口氣聽著像是一樁交易,她接受不了。
許娡雖不是視貞操如命的女子,但起碼要給自己喜歡的人吧?
她不由偷偷打量著宮吟飛,雖然各方面都沒得說,但心里對他還沒到那種想要同床共枕的程度,畢竟相識才個把月。
宮吟飛便道:“你我已是名分上的夫妻,圓房是遲早的事,早點結束早點安心,你說呢?”
“話雖這么說……”許娡猶豫了。
“這樣吧。”宮吟飛給她機會,“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若是想通了,明晚咱們就……你懂的。”說完,他便起身離開,留許娡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下午。
宮吟飛從外書房出來時,已是明月當空。
丹青已經習慣送宮吟飛到二門口,見他眉頭緊擰,便問:“侯爺是在擔心與夫人……的事?”
宮吟飛與丹青相處多年,什么事情都不瞞他。也只有在丹青面前,他才敢表露出內心里的真情實感。
聞言便笑:“也不知道她考慮得怎么樣了。”
丹青知道此計卑劣,但為了姜國,為了宮家的仕途,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仔細斟酌了一番,說道:“無論夫人考慮得結果如何,侯爺總要走這一步的。不過侯爺可有想過,若夫人拒絕,此計要如何進行下去?”
宮吟飛聞言自嘲一笑:“大不了用強的,你給她下點藥便是。”
丹青表情一僵,拱手道:“這……恐怕不太好吧。”
宮吟飛便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自認這點魅力還是有的。”言外之意,許娡不會拒絕。
丹青知道宮吟飛一向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既出擊,必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便也放心不少。
花影已在二門處等候多時,與丹青交接之后,便在宮吟飛身后隨行。
宮吟飛先到廂房看了眼小白,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然后才進了正房。
在東次間,見值夜的珍珠和珊瑚已經在小炕上睡熟,便沒讓花影叫醒她們。只讓紫煙和她兩個進房服侍。
待他撩簾進來時,只著雪白絲綢中衣的許娡已經下了炕,蹲身行禮道:“侯爺回來了。”
宮吟飛淡淡“嗯”了一聲,張開手臂,紫煙和花影便上前為他寬衣。
待宮吟飛沐浴更衣完畢,從盥洗間出來時,許娡已單手支頤在炕幾上睡著了。
宮吟飛歪著頭,看著她乖巧恬靜的睡顏,實難想像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
他忽然想起中午與她的那番對話,想起她面頰染紅的嬌羞模樣,一陣莫名情愫涌上心頭,腳步竟不自覺地向她走了過去。
才邁出去一步,許娡立時驚醒,見宮吟飛一身月白色中衣,用下巴對著對面的拔步床揚了揚:“床都鋪好了,侯爺去睡吧。”
宮吟飛這幾天已見識過許娡的警覺,雖然還是想不通她為什么要去做殺手,但相比這個問題,他更擔心許娡的睡眠問題——一有動靜就醒,如何睡得安穩。
但眼下見她說話的神情竟是比自己還要淡定,不禁懷疑中午到底有沒有對她說過那番讓她考慮的話。
于是點了點頭,又向床邊走去。
快到床邊時,許娡便在他身后開了口:“關于你中午說的事情,我想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就實行吧。”反正她是當定這個一品夫人了,既然不打算跟他合離,那圓房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宮吟飛聽了大跌眼鏡,險些跌倒。
幸好許娡反應快,伸手扶了他一把:“怎么了?走路都走不好。”
宮吟飛看著手臂上她的手,一向處事不驚的他竟然也慌亂起來,側身避開她的手道:“我累了,你也去歇著吧,圓房的事改日在說。”
許娡聞言呆愣當場,有沒有搞錯,自己一個姑娘家都肯獻身了,他居然要改日?
她就像尊雕像般站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宮吟飛是何時上的床,直到聽到一陣綿長的呼吸聲,方才回過神來。
好你個宮吟飛,竟然還有心思睡覺!
許娡握緊了拳頭,氣得咬牙切齒,不就是圓個房嘛,哪用得著他愿意不愿意!
“我自己來!”說著,如餓狼撲羊一般撲向了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