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下班時，接到秦秋水的電話，讓我星期一早點(diǎn)到辦公室。我口里應(yīng)著，心里卻被另一件事繞著。光碟里的消息全部正確，經(jīng)過悄悄觀察，我已經(jīng)肯定了。不管寄件人居心何在，事到如今，就算是虎穴龍?zhí)叮惨J一闖。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做準(zhǔn)備，首先要借錢，而首先的首先要打電話和肥仔報(bào)備一下。
“今天我會晚點(diǎn)回家。”我對電話那頭的他說。
“為什么？”他還真當(dāng)自己是我媽。
“保密。”我干嗎跟他說？
“隨便你。”他哼了哼。
“你別上警報(bào)器。”不然我要和他報(bào)備？
“隨便我。”他笑得不懷好意。
我用力掐掉電話。隨便他？我今晚是不是應(yīng)該別回家比較好啊？
隆隆——隆隆——震天動地的轟響。車窗外燈影閃爍，人影綽綽，好不熱鬧。
我在出租車司機(jī)惋惜的目光中下車。我說，我找的人就在里面。他說，只有無賴和混混才在這里出沒。大概看我不象不良出品，他從我說出地址后，就一直在搖頭。
面前是一片寬闊的場地，充斥著刺鼻的汽油味，還有改裝車的炮隆，連地面也跟著震動。高聲談笑著的多數(shù)是年輕人，和我差不多年齡。在這里，陌生面孔很受矚目，所以當(dāng)我跨進(jìn)圈子，很多人向我行注目禮。我卻被車燈晃得睜不開眼，更別說找人了。
“你干什么的？”一個年輕女孩，頂著大濃妝，晃到我眼前。
“請問，連清舟今天來了嗎？”我看著那女孩的迷你超短裙，真是美麗凍人哪。
“你是他什么人？”該不會又是倒追連哥的花癡？趕緊打發(fā)掉。
“表妹。”我當(dāng)然感覺到對方突如其來的敵意，見招拆招。
“表妹？”她向后面那群人嬌笑，“連哥的第八個表妹來啰。”
人群立刻爆出一陣亂笑。
原來連清舟還挺受歡迎，低估他了，我心想。
“乖寶寶，趕緊回家溫書去吧，別亂發(fā)夢。”又一個女生上前來，戳戳我的肩。
“快走吧，要不然小紅帽會被大野狼吃掉哦。”一個男孩，還穿著高中校服，笑得邪勁。
我懶得搭理這些人，避開他們的包圍，筆直往車最多的地方走去。誰知，又轟上來一批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讓我通行。
“小女孩，回家去吧。”這次說話的人長得還不錯，沒有亂七八糟的染發(fā)，白襯衫，牛仔褲，很干凈利落。
“我要找連清舟。”這些人聽不懂啊？
“阿連不在。”那男孩說。
“車在，人怎么會不在？”我早看見他的車子，就停在路中央，超級囂張。那車是兩年前他考到駕照時，連大哥送給他的，我還出資了全部的改裝費(fèi)。
男孩沒想到我能認(rèn)出車子，一時啞言。
“干嘛跟她廢話！”剛才那三個又竄過來要推我。
我輕輕一讓，腳下稍用力，絆倒一個。出手抓住第二個的手腕，順力將人帶倒。第三個在我身后抓住我的肩膀，我的手肘頂?shù)綄Ψ降男「梗吐牭綈灪叩沟氐穆曇簟Ｒ驗(yàn)樗麄冋脦臀覔踝∫暰€，出手又極快，外面的人沒看清我的動作。
“你們怎么了？”我故作驚訝兼無辜狀。“要我走，也不用磕頭啊！”
三人坐在地上，互相對視，不太明白怎么摔得跤，但也不相信和眼前個頭小小的我有任何關(guān)系。
我趁他們發(fā)愣的功夫，大叫好幾聲：“連清舟——”
場地雖鬧，但離馬路還有段距離，我的聲音很清晰地傳出去。
“喂，你夠了。”又一個男生，膚色黝黑，目光如炬，似乎算得上角色，周圍的人紛紛讓開去。“說了人不在，怎么那么煩？”他用紅色方巾包頭，微卷的長發(fā)觸及肩頭。
我也不理他，徑自大喊連清舟的名字。眼看地上三個沙包爬起來，又要找麻煩。
“煩死了，叫鬼啊！”正主終于出現(xiàn)了，身邊跟著數(shù)位美女。
“誰讓你桃花旺？”和我說話的兩個男生走到他身邊，擠眉弄眼。
連清舟一開始沒看見我，只顧和那兩人說話，好不容易賜了我一眼，差點(diǎn)沒跳起來。
“鴻。”他沖過來，一把抱住我。“你可來了。”
周圍連咳嗽聲都沒有，所有人都張大嘴看著這一幕。就他們所知，阿連嗜車如命，對女孩子壓根正眼不瞧，出了名的無情酷哥。如今，當(dāng)那么多人的面，對一個姿色平平的女生擁抱。天要塌了。
“放手。”我冷靜得很。這小子這么激動，八成有事求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抓抓頭，“我還以為你又騙我。”
午休時，我用公用電話打他手機(jī)，約了在這里見面。
“什么叫又？”我沒好氣。誰讓我那么倒霉，讓他碰了個面對面。
“小時候，我可常常被你騙。”他那時每年到鳳家過年，會呆一個月，也吃過很多虧。
“誰讓你笨。何況不是我一個人，依雷，你大哥，小秋，很多人都有份。”過年時，各親戚家會把孩子送來，一大票毛孩子滿山竄。清舟性子憨直，最好逗。
“我們車?yán)锪摹！闭f完，拉著我往他車子那兒走，人群也跟著我們轉(zhuǎn)移。
“你可混得真有出息。”我輕聲耳語。
他不吭聲，幫我打開車門。這一動作又引起人們的關(guān)注，剛才同他說笑的兩個男孩瞪大眼珠子，好些女孩子夸張地驚叫。他也不在意，坐上駕駛座，發(fā)動引擎。
“阿連，你不比賽了？”包頭巾的男孩俯下身問，正好又看見他幫我系安全帶，表情立刻噎到。
“不了，對方遲到。我有事先走。”他一踩油門，車子飛了出去。
“那些人干嘛很夸張的樣子？”我問。
“我從不讓女人坐我的車，你是第一個。”他說。
“你倒想讓連媽和姨婆坐，也得她們愿意。”我諷刺。
他嘿嘿干笑兩聲。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我本來有求于他，現(xiàn)在反過來掌控局面。“說吧，什么事？”
“你是我老婆的贊助人，當(dāng)然要熱情些。”他說得好不肉麻。
“不說算了。”我賞他一個白眼。他說的老婆，就是車子。
“別別，我說就是。我和老頭鬧翻了。”他言歸正傳。
“什么時候？我沒聽說。”這對父子鬧翻是遲早的事。
“兩個月前。我打算到歐洲報(bào)考職業(yè)車手資格，死老頭扣留我的護(hù)照，凍結(jié)所有戶頭和信用卡，死活不讓我走。一火大，我就離家出走了。”他說得挺激動。
我心里也挺激動。他也成了窮光蛋？這下要問誰借錢去？
“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該不會……
“手頭很緊，借點(diǎn)錢給我吧。”他切入正題。
我就知道！
“我沒錢。”我還想問他借咧。
“怎么可能？”他不信。
“我打從三年前起，所有的零花錢都?xì)w鳴池管了。”那是奶奶為了牽制我，故意的。“你不是知道嗎？”
“可你從六年前起，就玩股票期貨了。”捉迷藏時，他躲在她房間衣柜里，偷瞄過。
“……”他居然知道？
“我親眼看到的。”他可不是小時候的愣頭青了。
“是。可是，暫時拿不到里面的錢。”為了怕自己亂花，這個賬戶在二十歲以前，設(shè)定為只進(jìn)不出，就算本人親自到銀行取錢，也一樣拿不到。
“要不，你和鳴池開口借。”他建議，反正鳴池只聽鴻的。
“我在跑路誒。找他借錢，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我敲敲他的頭，這么笨。
“跑路？”他奇怪，“你不是來旅游的？”
轟——我的頭炸開鍋。這小子兩個月前離家出走，正好也是我出走的時候，他根本還不知道我的事。笨哦，我這不是不打自招？
他將車停在路邊，轉(zhuǎn)過身，惡狠狠盯著我。“說清楚，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