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仍住在客棧沒離開的裴以劍站在窗前,望著街道上依然沒撤去的官兵,不在意地揚揚嘴角,關緊了窗戶。
紫棠悄聲進來,見裴以劍臉色仍然不太好,不由得擔憂道:“師兄,你的傷,真的沒問題嗎?”
“就這么一點小傷,不礙事的。”裴以劍完全沒放在心上,“江湖之人,誰沒挨過幾刀,早就習慣了。”
紫棠卻仍是擔心不已,開始后悔輕易答應了裴以劍去安府,“早知道那安遠道那么厲害,我就該攔阻你去安府。”
裴以劍咧嘴一笑,道:“以后跟安遠道打交道的次數多著呢,先探探敵人虛實有何不可?”
“可是師兄你……”
紫棠懊惱不已,早在裴以寧下山之前就囑咐過她,裴以劍武功雖好,但是性格急躁,玩心太重,要多看著他一點。這次陪著裴以劍一起出任務,卻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勸阻他,還反被他說服,一起去了安府。
裴以劍見紫棠憂心重重,開玩笑道:“好不容易擺脫寧師妹了,你是不是要成為第二個寧師妹啊?我可是你們的大師兄,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紫棠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但終究是沒有再出聲。
安靜的客棧又忽然喧鬧起來,兩人警惕地對視一眼,紫棠迅速撤離裴以劍的房間,回到自己的住房。
紫棠走后不久,便見一個身著一身華服的少女鬼鬼祟祟地潛了進來,慌張地地關了門,見外面沒有動靜,這才松了一口氣。
裴以劍奇怪地望著她,道:“你是何人?來我房里做什么?這男女授受不親的,姑娘你還是快離開吧,小生可擔當不起這罪名。”
秦蘿一心只顧著擺脫外面的家丁,卻沒注意到房里還有人,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望去,結結巴巴道:“這……這位少俠,小女子有難,還請少俠暫借此處讓我避避難。”
裴以劍輕咳兩聲,好笑道:“什么少俠,我不過是個疾病纏身的書生,怕事得很,姑娘你還是快走吧。”
見對方一直趕著自己走,秦蘿急了,索性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你就行行好吧,就讓我避一避,避一避就好了,待外面那些人走了,我就離開,絕對不會連累你的。”
裴以劍可絲毫不為所動,“萬一被發現了怎么辦?我還要等著考取功名,回家贍養雙親呢。”
“哼,臭書生,見死不救,還算什么讀書人!”
裴以劍正欲答話,房外卻傳來一陣陣急促腳步聲,隱隱還夾雜著幾個粗狂的聲音,秦蘿臉色大變,兇神惡煞地威脅裴以劍道:“你若是敢供出我來,我就告你非禮!”
說著就一溜煙跑到屏風后面,慌亂地尋找藏身處,終于是躲進了衣箱里。
裴以劍無奈,而房外敲門聲已經響起,只好過去開門。
房外站著幾個家丁打扮的壯漢,臉上的焦急之意雖然明顯,但言辭頗有禮貌:“對不起,打擾了。敢問閣下可曾見到一位身著牙色褶緞裙,約莫十五歲的少女?”
裴以劍望了望他們身上同樣的衣飾,道:“小生一直在房里,并未有人進來。諸位若是不信,可以搜查。”
為首的家丁悄悄往房內環顧了一眼,見里面一覽無遺,又見得這書生如此坦然,便只是說了句打擾便帶人離開。
裴以劍悠悠地又關上了房門。
秦蘿從衣箱里爬出來,心有余悸,不滿道:“你怎么能讓他們進來搜,萬一他們真的進來怎么辦?”
裴以劍攤攤手:“關我什么事嗎?他們要抓的是你,又不是我。”頓了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湊過身去,繞著那秦蘿瞧了又瞧,似有所思。
秦蘿被盯得心虛,罵道:“臭書生,你在看什么!剛才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呢,怎么轉眼就不顧禮教了?”
“我?你?”明白過來秦蘿說的是什么,裴以劍忍不住放聲大笑,“你看得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不過……昨夜官府的人來搜查刺客,折騰了一整晚。你不會就是那個女刺客吧?天哪,窩藏罪犯,這可是大罪啊,我要被你連累了!”
“你……你才是刺客呢!別亂說話!”秦蘿急得連忙捂住他的嘴,“嫌命長了是不是!”
裴以劍無辜地眨眨眼,撥開她的手道:“那你為什么會被追尋?”
“我……我……”秦蘿卻支支吾吾地說不上來。
“你就是刺客!”
“我不是!”秦蘿急了,大叫道:“我爹是戶部尚書,剛才那些是府上的家丁,他們是來抓我回去禁足的!”
“戶部尚書?”裴以劍眼眸輕轉,“這可是個大官啊,你說我要是把你帶回去,你爹會不會賞我?”
“你這人怎么這么庸俗這么勢利!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秦蘿不悅地又罵了句,生怕他真的抓自己回去,連忙掉頭就走,“我走了,別跟著我!”
“小小年紀也敢到處跑,要是碰到了壞人,到時你哭爹喊娘都沒用了,還是乖乖回去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外面不適合你。”
秦蘿不服,停步轉身道:“什么小小年紀,我去年就及笄了,我要去闖到江湖,我要尋很多很多的寶藏!”
“寶藏?”裴以劍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就算有寶藏,也輪不到你。不過,你爹管著國庫,什么寶貝沒有。”
“你都說了那是國庫,又不是我家的。”秦蘿撇撇嘴,“我真要走了,雖然你這人不咋地,但還是謝謝你剛才幫我,將來有什么事情我能幫得上忙的,可來秦府找我。”
裴以劍微微一笑,“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呢,貿貿然上門去,你家下人會不會攆我出來?”
秦蘿頓了頓,“我叫秦蘿。”
裴以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叫寧裴,將來若真有事找你幫忙,你可不要拒絕哦。”
“決不食言!”秦蘿豪邁地大手一揮,應了下來,見外面沒有了動靜,便悄悄開了點縫隙張望著,果然沒發現有人,頓時放心下來,回頭道:“寧裴,我要走啦,再見!”
裴以劍還沒來得及說話,秦蘿便已經一溜煙地跑遠了。
他又是一陣無語,摸摸臉上戴著的薄皮面具,失笑道:“這張臉估計還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