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寧一路沉默著回了寧歸院,蘇荷跟在身后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說錯了話惹得裴以寧更加不開心。
楚青合聞訊而來,見裴以寧一臉的失落難過,不禁有些擔憂,悄悄問了蘇荷。
聽了蘇荷的解釋,楚青合頓時著急起來,她倒不是擔心秦蘿的誣陷,她相信裴以寧一定有能力解決好這件事情,她擔心的是,裴以寧對沈薄言那隱隱約約的情愫!
那日趙佩蘭當眾夸贊裴以寧,言語間還隱含著結親的意愿,她瞧著裴以寧的反應就覺得不妙,然而那時她卻以為裴以寧只是表面上的應和,心里會有分寸,會十分清楚她進府來的目的,漸漸地就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后。
可是她終究是忘了,即使裴以寧是個再怎么冷血的殺手,終究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姑娘,早已懂得男女之事,只是常年生活在靈篤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各種花毒與任務上,根本無暇顧及什么男歡女愛,也沒有機會享受天倫之樂,什么承歡膝下只是幻想,而她所缺少的這些情分,恰好是她最大的弱點。
想到這里,楚青合臉上的擔憂之意更甚,也不好直接提醒她,只是隱晦道:“寧兒,那沈薄言是沈慶的長子,行事多少會冷智些,在官場待多了,就會下意識地只看證據。你也不用太難過了,待找到錦盒了,就可以離開這里了。唉,越富貴的人家,大宅里的爭斗就越激烈,為難你了。”
裴以寧坐在桌子旁,聽到楚青合這番話,果然怔住了。
聰明如她,怎么會沒聽出來楚青合話里隱藏的深意。
那沈薄言,是沈慶的兒子,而她來沈府,是要殺沈慶的。縱使是兩情相悅,又如何?沈薄言會原諒她這個殺父仇人?
更何況,她和沈薄言,什么都不是。
只是這兩個月來朝夕相處的,對著溫潤如玉、待人謙和的沈薄言,讓她不自覺間產生一種幻覺,以為他們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
刀光劍影、打斗廝殺,她全都不怕,唯獨這情念,她沒經歷過,也不知怎么去斷絕。
直至此刻她才如夢初醒。什么好感,什么信任,都不過是一場水月鏡花!
她緩緩地站起來,眼底已然沒有了剛回來了那抹失落,撇開塵俗糾紛,她還是那個冷血的殺手。
“姨母,放心吧,我沒事。要挽回局面,關鍵在那個石藍身上。只要能讓她說出事實真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見裴以寧恢復了斗志,楚青合終于放心下來,她一直都知道裴以寧很沉穩的,“就怕那個石藍,也不好對付。她待在蘭心院這么久,既然能幫秦蘿做事,肯定不會輕易背叛的。說不定,秦蘿拿什么威脅她呢。”
裴以寧冷笑,“要一個人開口說實話,還不容易嗎?只是要做得滴水不漏,可就有點困難了。”
“小姐,這個交給婢子就好了。石藍現在押在蘭心院里,婢子與蘭心院的那幾個大丫鬟的交情都不錯,可以通過她們的手對付石藍,到時還能順便幫我們作證。”
裴以寧點點頭,“我們這就去做準備。”
知道裴以寧自有自己的手段,楚青合也不多問,只是道:“我也該去看看夫人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掩飾的,你就與我說一聲。”
“我會的。”裴以寧眼眸清冷,一如她初見沈薄言時的狂妄。
日落時分。
蘇荷緩緩往蘭心院而去,采詩見她端著湯盅,不禁有些詫異,道:“蘇荷,你這是干什么?”
蘇荷深深地嘆息一聲,才道:“我家小姐與石藍無冤無仇,石藍卻如此冤枉我家小姐,可小姐卻還讓我送吃的給她……”
采詩愣了愣,“石藍被關在下人房呢,夫人說裴姑娘若是要見她,就讓我帶她過去。你來了也是一樣吧,我這就帶你過去。”
未想還未靠近石藍的房間,就聽得里面傳來陣陣瘋狂的叫喊,兩人臉色大變,連忙加快了腳步,開鎖推門而入。
卻見平常少言寡語的石藍竟變了個人一樣,面目猙獰狂躁,正四處抓撓東西,身上的衣裳被自己抓破了好幾處。
采詩頓時呆愣在原地,“這……這是怎么了?”
聽到有人說話,石藍猛地回過頭來,見到采詩卻驟然化為驚恐,跪在地上不斷地磕著頭,頭破血流了也不在乎,“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做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若是裴姑娘查出事情真相,婢子會被夫人打死的!”
采詩震驚不已,不可置信地望著石藍,“你竟然真的……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救救我,救救我……”
“是誰指使你的!”
然而石藍卻像精神失常了一樣,一直扯著采詩的裙擺不斷地嘟囔著,似乎完全沒聽到采詩的問話。
“采詩,她大概是驚慌過度,精神有點失常,產生幻視幻聽,把你當做幕后指使者了。”
“水,好渴,我要喝水……”石藍瘋瘋癲癲,跑到桌上將蘇荷端來的那盅鮮湯一咕嚕地灌了下去,總算是安靜了點。
畢竟是相處了這么久,看到石藍變成這樣,采詩有些不忍,想過去安撫安撫她,誰知石藍卻又忽然暴躁起來,竟猛地伸出手要抓撓她。
“小心!”蘇荷見勢不好,連忙拉開采詩,順手一掌劈暈了石藍。
采詩驚悸未定,見石藍暈了過去,安靜地趴在桌上,呼吸均勻,除了頭發衣裳凌亂了些,與平常再無別的不同,心里也好受了些,回頭對蘇荷道:“剛才謝謝你了。”
蘇荷搖搖頭,道:“石藍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有人來看過她么?”
“沒有,裴姑娘走后夫人就命人把她關在這里了,中午給她送飯的時候,她除了有些驚慌,也沒有別的異樣。”
蘇荷嘆口氣,“讓她睡吧,待明天她醒來再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也問不出什么來,我也要回去稟報我家小姐了。”
采詩點點頭,“我也去跟夫人說說石藍的情況,裴姑娘既然是被冤枉的,夫人就一定會還她一個公道的。好在走這一遭,不然,裴姑娘背了黑鍋,真正的黑手還不知道逍遙法外到什么時候呢。”
蘇荷雙眸多了一份冷意,“邪不勝正,她總會露出破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