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友珊的沉默讓寶寧沁內心愈發急躁。

桌前，那一疊整整齊齊的照片還在刺眼的陽光狂刷存在感，寶寧沁不小心斜眼瞄到后又快速歪頭收回，但這樣自欺欺人的行為顯然并沒有什么用。一閉眼，先前所翻看到的不堪畫面仍舊在大腦里一張張重復循環著，莫名的，她有種被人扼住脖頸就快要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她一向知道，霍凌凡是一個多么小心眼，多么睚眥必報的男人。但很顯然，這一次他所做的事情，卻大大的超過了她以往所對他的認知。

甚至在看見那些照片的第一眼時，她的腦中竟然劃過“這真是霍凌凡做的？不是其他人假冒的？”的疑問句。

那些照片拍的到底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歸根結底不過就是霍凌凡的報復，同時也是……白曉珊的報應。

一個多月前被白曉珊推下水那次，因為中途她掙扎過猛導致在入水后頭部受到嚴重撞擊，最終后腦勺處被蹭開了一個五厘米長的口子，不算大，但卻永遠留了一道“蜈蚣”般丑陋的疤痕在她如墨的發絲里。

后來，從霍凌凡那幾個吊兒郎當的發小口中得知，正是因為那道不長的傷口，導致她后期被救上來后嚴重感染，在醫院內高燒昏迷了好幾天。期間，院方連下了好幾封病危通知單，要不是霍凌凡寧死都不肯放棄醫治，要不是她意志夠堅定，或許，那個時候的寶寧沁還真就眼睛一閉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自己這段時間也曾想過，霍凌凡會怎么報復白曉珊，連帶將整個“白家”連坐。畢竟，她現在還是他的“所有物”。而霍大少的脾性一向都是：我的東西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欺負，別人，NOWay！

所以可想而知，白曉珊和“白家”的下場肯定不容樂觀。

但是，她最沒有想到的是……

“半個月前，我旅游途徑T國，在芭提雅的一次人妖表演上看到了曾經不可一世的白家大少，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后來派人去調查才知道，不僅是白大少爺，白氏家族包括老太爺在內的所有人，男的，通通被強制做了變性手術，日夜在芭提雅的夜場里賣笑。而女的，有些被賣到了戰爭地區當奴隸，有些則被當成寵物送到了地下黑市。當然，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白曉珊對吧？”弱弱的聲音里含帶著顫抖。

“哼，”秦友珊冷笑一聲，話語內諷刺的意味愈發明顯，“你倒還真了解你家那位的性子。沒錯！最慘的確實是白曉珊。我以前以為，‘人彘’，不過只是歷史書上的一個生晦名詞，但現在……呵，我還真是要感謝一下霍大少，讓我在有生之年得以大開眼界，見到這么殘酷的毒刑！”

喉嚨口猶如被插入了一根芒刺，疼的寶寧沁連發出一個音的力氣都沒有。慢慢地，冷汗肆意，身體抖動的頻率愈發高漲。

平緩半響，寶寧沁終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如果可以……幫……幫幫他們吧。”

秦友珊聽后先是一愣，隨后嗤笑開來：“寶寧沁，你是在說笑么？什么時候你變得如此菩薩心腸了？你要給我搞清楚，那可是霍大少親自定下的‘懲罰’！你覺得，我有那個能力從他的手底下搶人？除非，是你親自出馬……”

“我不可能！”秦友珊話還未說完，就被寶寧沁半截搶道，“我寶寧沁充其量不過就是霍大少還沒玩夠的一個‘玩具’而已，你讓一個‘玩具’去求情，你覺得霍凌凡同意的可能性會有多高？”

語調中的蒼白無力，讓秦友珊本欲出口的譏諷瞬間縮回到肚子里。

玩具？秦友珊皺眉，不可能吧？

就沖白家如今這慘不忍睹的下場，讓她相信寶寧沁在霍凌凡心中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玩具”，她寧愿去相信自己明天會跟某個王八蛋步入婚姻殿堂，從此百年好合！

“玩具”，呵，她看是當局者迷，說著騙鬼呢！

到底被寶寧沁那張慘白的小臉弄的有些不忍。斟酌再三，秦友珊平靜開口：“你們之間的感情到底如何，我不會去、也沒資格去評價。其實今天來找你，不過是想告訴你，白家的事我既然查得到，那么必然某些人也會查到。”

話語稍作停頓，秦友珊再度從自己的包包內掏出一個黃色檔案袋，推到寶寧沁面前。

“在回江城之前我收到消息，霍凌凡在F國靜養的母親已經知道了他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不出意外的話，近期就會歸國。據說，那個曾經跟霍凌凡定下婚約的杜雨湘也會跟著她一起回來。至于別的，都在檔案袋里裝著，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寶寧沁，你……好自為之。”

女人的最后一句話似是帶上了些許的擔心。

“為什么要幫我？”低低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

“什么？”

“我說，”寶寧沁猛然抬首看向對面的女人，面容冷凝不解，“你為什么要幫我？我們……不是一直都是恨對方恨得要死的‘死敵’么？既然是‘死敵’，你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幫我調查這些，甚至還不惜親自上門警告我？”

“為什么啊……”秦友珊喃喃自問，眼中似是也染上了同寶寧沁一樣的困惑。

如果可以，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她為什么會幫助自己的“死敵”呢。

從高中第一此遇見寶寧沁起，她的知覺就告訴她，眼前的這個女孩跟她天生不對盤。后來事實證明，第六感有時候真的是蠻準確的。

一見面就好似“彗星撞地球”那自是不用說的。后期，兩人更是發展到不論是學習、比賽還是日常的某些小事都要拼個你上我下、你死我活。

最憤怒的時候，甚至連詛咒對方下一秒就慘死街頭這樣的都有。

可是誰也不知道，當初秦友珊再得知自己將要出國留學時，腦子里第一個閃過的念頭竟然是：沒了姓寶那丫頭天天在身邊折騰，以后的日子注定是要寂寞到死了。

是的，離開之前，她竟然有些舍不得她。她秦友珊舍不得自己的“死敵”。

許是被那個時候的不舍感給左右了吧，所以，在得知白家、甚至霍凌凡母親的事情后，她的第一個反應竟是寶寧沁怎么樣了？她要幫她！

就像之前常說的那般，身體總是比思維更快做出動作。等到她徹底回過神來，她已然坐到了寶寧沁的身邊。面上，看去是一種對“死敵”的仇視，但實際，在那“仇視”的下面則深藏著某種重逢的喜悅。

將前因后果在大腦中統統過濾一遍后，秦友珊最終豁然一笑。

“或許是覺得……誰再也不能阻止你寶寧沁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