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漆軒內，燈火滿堂，搖曳的燭火如同皇上那搖擺不定的心事。
他驅走了所有服侍他的宮女太監，只剩下顧學翰一人。
“如楚暮軒所猜想那樣，夢國的挑釁并沒有適可而止，而是愈演愈烈！”皇上擔憂地嘆道。
他拉著顧學翰的手腕走到軍事地圖面前，向他指道：“愛卿你看，我國邊境處的利州最先被占領，這半月來燕河、桃域緊接著也被侵占，邊境無驍勇善戰的大將，百姓們人心惶惶，苦不堪言！這可如何是好？”
顧學翰眉頭緊鎖，一副比皇上還焦慮的模樣。
皇上見狀，有些心疼道：“愛卿，你瘦了！”
顧學翰急忙抽出被皇上握著的手腕，退到一旁，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地圖，腦子里熱烘烘的，無法去思量國事。
“不如，我們派兵去抵御夢兵可好？”皇上感受到顧學翰冷淡的態度，回過頭繼續打量著地圖，失望道。
“那就派沈立凡去吧！”顧學翰望著楚國那祥云狀的版圖淡淡道。
“那就按愛卿說的辦吧！”皇上垂眼應允。
“那主帥之職皇上認為誰比較合適！”顧學翰心中早有數，但仍問道。
皇上見顧學翰對自己的態度微微有所好轉，乃若無其事地答道：“楚暮軒前幾日日日來暖心閣，主動請纓擔任主帥一職，帶兵前往邊境！”
“楚暮軒就一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能有多大本事？主帥之職讓沈立凡擔任再好不過，畢竟沈將軍戰功煊赫，經驗豐富，足以服眾！”顧學翰分析道，抬著右手，寬大的水袖垂了下去，目不轉睛地盯著地圖。
“愛卿說得極為有理！”皇上轉頭望著他笑道，眉間的朱砂痣仿佛燒成了鮮艷的火焰。
顧學翰一驚，感到有些不適，遂作揖告辭道：“夜已深，皇上應安寢了，微臣告退！”
還未等皇上點頭應允，顧學翰隨即轉身離開，才走四五步，一溫暖的身體從背后緊緊貼了上來，手指摩擦過絲滑的錦衣，將他環抱。
“愛卿，你不要走！”皇上帶著哭腔懇求道，“留下來陪朕可好？就像上次一樣！”
“皇上請自重，上次微臣酒后失態所以才會對皇上做出越矩之事……臣對此也后悔不已！”顧學翰嘆道。
“可朕并不后悔，那是朕這二十幾年最快樂的一個晚上！這么多年了，難道愛卿還不明白朕的心意嗎？”皇上任由眼淚在臉上肆無忌憚地地流淌，心痛到無法呼吸。
“皇上，你應該明白，”顧學翰掰開皇上交握的手指，轉身握住她的雙肩，認真地拒絕道，“皇上，你應該明白上次之事僅僅是因為我酒后亂性將你認作了一位故人罷了！”
“是……我娘嗎？”皇上薄唇輕啟，苦澀地問道。
顧學翰微微點頭：“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還要上早朝！”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出了竹漆軒，只留下瀟灑利落的背影和一個為愛女扮男裝二十一年的女子……
淚痕未干，她拖曳著不堪重負的軀殼來到一儲物柜處，蒼白纖長的手指無力地拉開了一抽屜，取出了一只瓷藥瓶。
如往常一樣，倒出一顆放在手心，然后毫不猶豫地吞進嘴里。多虧了這種由北海高僧特制的藥丸，才可以讓她保持男子特有的富有磁性的聲線。
寂寞孤獨的漫漫長夜，她在煎熬著度過，腦子里滿是顧學翰的影子和笑貌……
人還沒有睡著，雞卻已經鳴叫。
早朝之上，昨晚的舊事被重提。
“昨晚朕為了是否派兵前往夢國之事徹夜難眠，最終決定采納表弟的建議，派兵前往桃域！”
在說到“徹夜難眠”四字時，皇上故意加重了語調，而在提到“采納表弟的建議”時，楚暮軒心頭一陣暗喜。
然而她話鋒急轉，接著說道：“思前想后，朕決定認命沈立凡將軍為主帥，派兵前往桃域……”
“皇上……”楚暮軒慌忙從隊列中出來急道。
未等楚暮軒說完，皇上便從容地打斷了他的話：“表弟不必多言，朕已然決定！”
眼睜睜地看著已到手的兵權就這樣被奪去，楚暮軒恨得臉色蒼白，怒火中燒。而顧學翰則傲然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還好，事情的發生還在他的意料之中。
“回皇上，老臣上次狩獵墮馬之后，舊傷未愈，恐怕無法出征任主帥一職！請皇上原諒！”沈立凡跪叩道。
此言一出，全場沸騰。顧學翰和皇上更是大驚失色，兩鬢處流下幾滴汗珠。
“沈將軍既然傷痛未痊愈，微臣愿意主動請纓擔任主帥一職，懇請皇上批準！”楚暮軒得意道，言辭誠懇。
此刻，所有楚派官員均站出來為楚暮軒說話，給皇上和顧派施加壓力。
“皇上，既然沈老將軍身體不適不宜出征，那可否讓其侄子沈君羨任主帥帶兵出征？”顧學翰急忙站出，老謀深算道。
“顧太師此言差矣！”楚派的周大人慷慨激昂道，“楚尚書早就向皇上請奏出兵，皇上先前不應允，如今確定要出兵之后，主帥一職楚尚書當之無愧！在公，他有先見之明，熟讀兵書，武藝高強；在私，他可是皇上的親表弟啊！”
皇上一時語塞，竟無言以對，她尷尬地望向了顧學翰，四目相對卻又束手無策。
“皇上，楚尚書任主帥一職，臣并無意見！”顧學翰語出驚人，但稍后又慢悠悠道，“只是沈君羨曾跟隨沈將軍守衛過邊境，也算有過軍旅經歷。微臣懇請皇上準許沈君羨任副帥隨軍出征！”
顧學翰果然不肯死心，竟想出讓沈君羨來牽制我！楚暮軒在心里冷笑道。
“嗯！顧太師說的有理，就按這么辦吧！”皇上隨意道，揮手退朝。
事后，楚暮軒卻又去了暖心閣向皇上建議下月十八出征，因為那天是良辰吉日，皇上無可奈何只有答應。
為了避嫌，楚暮軒與沈君羨喬裝打扮至京城外的樹林會面。
“楚兄，為何出征時日要延長至下月十八？”沈君羨不解道。
“我有一些私事要先處理！”楚暮軒抬眼望了望天邊，眉心輕蹙。
“可是夢軍……”沈君羨擔憂道。
但話還未說話，楚暮軒就心中有數地搶答：“我早已與孟將軍商量好，夢軍方面會配合我們的行軍安排，沈兄不用擔心！”楚暮軒看著他解釋道。
冰冷的眼眸將沈君羨噎在喉嚨里的話凝住了。他深知楚暮軒惜字如金，再這樣說下去也無濟于事。
然而，他眼里閃過一道光，狡黠地笑道：“恐怕我已猜到楚兄為何會延至下月十八出兵了……”
楚暮軒心頭一緊，臉頰泛出淡淡紅暈。
見到他此番模樣，沈君羨便知已猜中他的心事，繼續道：“想必是為了兒女私情吧？如果我沒記錯，下月十八正是傾城的出嫁之日吧！”
楚暮軒的臉被燒得更紅了，他一言不發，轉身欲離開。
身體騰空的瞬間，他拋下一句讓沈君羨瞬間警惕的一句話：“冷青衣的事我已有眉目，一旦確定就立馬告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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