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白九遲遲沒回屋子，免得看見田曉燕心煩。再一個她心里著急，若是不知曉尹航的體質還好，如今知道他是這般，自己卻差得很遠，實在心里不甘。所以雖然夜色降臨，卻還是在一處僻靜角落獨自打坐，憑借對霧雨心訣的一知半解，盡量的引氣入體。

她感知不到所謂的“氣”。

幾次三番的嘗試之后，白九有點氣急敗壞，若是感知不到，便是連第一層到達不到了。瞧尹航今日的樣子，分明已經會用功法了，明后天，或者就在今晚，他肯定就能突破第一層。那么到第三層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白九嘆氣，甩甩有些麻木的手，擺好姿勢，再來。

“你這樣不行。”

一個很是蒼老的聲音在白九耳邊響起，嚇人一跳。她抬頭便看見老態龍鐘的一個老頭彎腰駝背，依靠在一把比他還高的大掃帚上。

“瞧你模樣，似乎連煉體第一層都沒有到。白日陽氣足的時候，你才好感知。此時入夜，都是陰氣，靈氣甚少，你一個初學者更難感知，只能事倍功半。等進入煉體第一層，感知到靈氣之后，便無礙了。”

老頭緩緩搖頭，好心提醒。白九吃了一驚，連忙感謝：“我不知道，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老頭對她的誠懇態度非常滿意，卻還是詫異問道：“這是基本的常識，怎么你不知道？”

這一問讓白九心酸起來，低聲解釋：“他們不要我，嫌棄我是什么偽靈根，所以處處為難我，也不講給我心訣，也不和我說這些個……”

一邊努力擠出兩滴眼淚，越說越是可憐，她自己還好，倒勾的那老頭一陣傷心，嘆息說：“命啊。霧雨洞天什么時候又要偽靈根了。我還以為除了我，再不會了。”

他也是偽靈根？

白九驚詫的抬頭，仔細看去，才發現老頭似乎年齡頗大，發須皆白，皺紋滿臉，眼窩深陷，黑不見底……主要是看不清眼珠，有點怕人。

“我已經九十多歲了。十歲上測出偽靈根，五根俱全。也是當時因緣巧合，摘得一株靈草，獻給掌門，這才招我進了霧雨洞天，我三十四歲才到達練氣第三層，五十歲到達第六層。這些年來為了糊口，一直夜里出來清掃廣場。怕是人們都忘記我了。也是自我之后，霧雨洞天有了五年必須過第六層的規定，否則要趕下山的。”

白九聽的心驚膽戰，若是自己和這老頭一樣，豈不是要做他的接班人了？

“那你如今是第幾層？”

“不知道，大概第七層，或者第八層？有什么關系。我已經行將就木了。”

掃地老頭搖頭，雙目射出一陣精光，剎那間好似年輕了三四十歲。但是一閃而過，立刻又是老態龍鐘的模樣。

白九心中動了一下，這分明是個老妖精嘛！應該能挖掘出不少東西。

她很是殷勤的爬了起來，去搶大掃帚：“您歇歇吧，我來掃。要不是您提醒我，我可就危險了。”

掃地老頭倒也隨意，就任由她扛著掃帚有些費力的揮舞，自己站在那問：“你是偽靈根，如何進來的？受到不少欺辱吧？似乎自古以來，就沒聽見過偽靈根修成正果的例子。至多也就像我這樣，到達煉體巔峰，多活些日子罷了。這還是憑借玲瓏草的效用。”

玲瓏草？

白九抓到關鍵，邊掃邊說：“我朋友是天靈根，我跟著他進來的。是沒少受欺辱。玲瓏草是什么，在哪里？”

掃地老頭轉頭瞧她，微微皺眉，突然探手抓過掃帚，手一抬一揚，掃帚輕微翩飛，好似醉酒蝴蝶，左落而右起，輕揚而疾動。夜色里白九看的詫異，掃帚動的分明極快，偏偏每個細節都瞧得清清楚楚，讓人有種夢境的錯覺。片刻之間，掃地老頭人未動，掃帚已經落地，好似蝴蝶舞翅落入花蕊，收合翅膀，剛剛張揚而輕柔的氣息都斂了回去，再感覺不到。

兩個人為圓心，十米之內的落葉塵土已經都不見了。

掃地老頭跨出一步，悠忽已經在十米開外，又是這么手一抬一揚，便又是近百平米干干凈凈。白九連忙小跑跟上。

“這里掃完，還有中院上院，你掃的實在太慢。”

掃地老頭淡淡說了一句，便不再答話，只是安心掃地。

白九兩步跨上攔在他面前，認真問道：“你當我師父好不好？同是天涯偽靈根，相逢何必曾相識！我若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你是我的師父，自然也面上有光。你瞧著我，難道不會覺得像是你年輕時候的模樣？”

“我自生下來便丑的很，你自然不像我。”

掃地老人拋出這么一句，腳尖一歪，已經繞過白九去了十米之外。

白九當然不會就此罷休，馬上跑過去再攔在身前，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幫了我，又沒什么損失。若我成功，也可解了你的心結，又能給多少偽靈根的人帶來希望，那可是功德無量！你不幫我，也是無所事事。每日里只晚上出來掃掃地，這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有什么意思！”

她跟不上掃地老頭的步伐，干脆揪著他衣裳被拽著往前踉蹌跟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可憐，白日里被一幫人嘲笑，便是教授心訣的師父，也欺辱我。”

說著低頭抹淚，一手還死死拽著老頭衣裳。

就這么片刻功夫，整個廣場已經清掃完畢。掃地老頭低頭瞧她，渾濁老眼里竟然有一絲笑意：“其實也用不著我如何教你，偽靈根不過是因為靈根過多，所以平攤之后，對于天地之間每一種靈氣的感知能力都過于不足，無法集中精力積攢任意一種力量沖破禁錮。你如今連第一層都無法進入，便是如此。若有玲瓏草補足，自可感應的到，當能彌補。我在二十歲上知道此理，便轉學玲瓏草的所有習性，在霧雨山上多加尋找，才能有所進展，逐漸突破。”

多加尋找？那應該有很多啦！

白九聽的那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玲瓏草這么好，自己只要多吃就可以了。吃東西真是太簡單的事情，只要不是面疙瘩湯。

“可惜玲瓏草只對練武補氣有用，淬煉體質卻是不行。所以我在第三層后，仍然進展緩慢。”

掃地老頭嘆息一句，深深為自己感到憂愁。他自知如今已經到了煉體九層巔峰，只是因為自身限制，所以無法突破。又則年齡太大，仙門已經不屑。在上猶如雞肋，在下自己卻不甘心。所以才不出世行走，只愿留在霧雨洞天。

白九連忙點頭，指手畫腳胡說八道：“既然煉體的時候有玲瓏草能夠補足靈氣，那第三層之后，肯定也有辦法來幫助淬煉體質。如今你不知道罷了！等我到了第三層，多加打聽，然后來告訴你！”

掃地老頭轉頭看白九，沉默不語。

其實白九說的不錯，靈草本身已為靈物，便是常人吃了也有助益。所以只要用對，肯定能夠克服自身的不足。他在霧雨洞天這么長時間，已經知道各個時期該用何種靈草。只是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再者便是有，他們也只會給極其有希望的弟子服食，自己是沒希望了。

可若是白九能夠得到霧雨洞天的重視，必然能拿到煉體第三層以上最有用的苦根花，甚至可能接觸到突破煉體巔峰時期有所幫助的龍舌蘭。這是自己最需要的東西。

想到此，他眼中又是精光一現，看著白九說道：“我那里有不少多余的玲瓏草。對我已經沒用，自然可以給你。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白九忙不迭的點頭，一切皆有可能，先拿到自己想要的再說。

“據我所知，霧雨山上是有煉體巔峰時候突破可吃的龍舌蘭的。你日后有所成時候，要為我取來一株。”

白九收起笑容，鄭重說道：“你若幫我，我便幫你。我不敢說我一定能拿到，但只要得到龍舌蘭，一定先給你，再給自己！”

她自小雖然叛逆，但卻知道信譽第一。又到底才十三歲的年紀，在福利院里所接觸的新鮮事物不多，平日最喜愛的不過是瞧幾眼武俠電視劇過癮，此時竟然覺得這掃地老頭高深莫測，像極了天龍八部里頭的掃地僧。這是多么超凡脫俗的人物！所以鄭重起來，心中確實不想哄他。

還有一層，她自己卻沒想到。倒是多少有點可憐這已經九十多歲還沒有希望的老頭了。

而更多的，是白九內心深處對自己深深的自信。莫名其妙的，就覺得自己總會成為強大的修仙者，不會因為一株龍舌蘭給卡死的。

還是當前得到玲瓏草要緊……

掃地老頭本來已經想好了法子，該如何控制白九必然給自己取來龍舌蘭，但此時突然見她收起剛剛的嬉皮笑臉變得一本正經，心下突然有些觸動，覺得此女真誠，自己倒是小人了。

有此想法，稍覺愧疚，不自覺脫口而出：“好。我信你。”

于是白九繼續揪住掃地老頭的衣角，屁顛屁顛的蹦著跳著被拖著往霧雨洞天深處去了。

這一深就深出了后門，掃地老頭嫌白九礙事，一把拎著把她放在了大掃帚尾巴上，直接扛到肩頭，大步流星的往山上去了。

白九從小就羨慕騎著掃帚滿天飛的巫師，如今輪到她騎在上頭了，看著向后飛奔的景物突然想起了“飛流直下三千尺”這句古詩，自己信口大聲念了出來。

“飛流直上三千尺——”

后邊是什么來著？

“啊！”

一株手臂粗的樹枝上長滿巴掌大的綠葉，直接掃到白九臉上。她捂住眼睛忍痛大喊：“老爺爺，你慢些啊，掃帚上面很危險！”

“你乖乖趴在掃帚上，念什么詩！”

掃地老頭干巴巴的聲音好似一巴掌扇滅了白九的激情，她只好乖乖的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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