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怯怯地靠近我,小聲對我道:“古……古小姐,為了怕人多手雜破壞現場,我把其他服務生和廚師們都打發到休息室去了。你看,要不然……我讓他們先回家去,可以嗎?”
我不耐煩地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看著辦。他一溜煙地跑了個沒影。
我在整間餐廳里轉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沒有一點頭緒。
林繡云正說著要從我身邊人下手,這邊廂肥腩多就出事了,這怎么可能是巧合,這件事,一定早就在她的計劃當中。
我到底阻礙了她的什么事,她為什么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付我?
……昨夜來帶走肥腩多的,到底是人是鬼?
他究竟是受了重傷,還是已經……
我被一種極端焦躁的情緒給纏住了,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廚房里,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肥腩多回來了?
我心里一跳,拔腳就往外跑,可剛跑出廚房的大門,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站在餐廳中央的,是尉遲槿、袁曉溪和阿神,他們正一臉驚愕地朝四處打量。
我還真是天真。明擺著已遭不測的人,又怎么會如此輕松地自己跑回來?
我一下子頹然蹲在了地上。
袁曉溪趕到我身邊也蹲了下來,一手摟住我的脖子,附在我耳邊低聲對我道:“冷靜一點,他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
“不會有事?你看看這些血,這還叫不會有事嗎?”我簡直覺得有些好笑。這是安慰嗎?為什么這些所謂安慰人的話語,都是那么蒼白無力?
尉遲槿向前邁了一步,抓住我的胳膊,強拉著我從地上站起來,俯下頭直視我的眼睛,道:“姑娘先不要這樣慌張,你來了這一會兒,可有發現任何不妥?”
我那憤懣的情緒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把推開他,指著地上東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喉中發出尖利的聲音,對他大聲嚷道:“你瞎了嗎?這里到處都是‘不妥’!這可是一家餐廳,你見過餐廳布置得這么有創意嗎?我告訴你尉遲槿……還有你,袁曉溪,你們最好都離我遠一點。先是花子,現在是肥腩多,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你們了。你們這樣天天跟我廝混在一起,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阿神一個飛身撲過來,用后腿支撐全身的重量直立,一只爪子“啪”地甩到我的耳根處,我頓時覺得耳朵嗡嗡轟鳴。靠近脖子處的皮膚應該是被它的爪子劃破了,我感覺不到疼,只覺得有股熱辣的液體蜿蜒順著脖子落入衣領深處。
“古安妮,你給我理智些,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它怒吼道。
“前輩……”袁曉溪略帶嗔怪地對阿神道,“你這又何必呢?她不過是……不過是急得亂了方寸啊。”
尉遲槿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張白色手帕,輕手輕腳地按在我被阿神抓出的傷口上,將我輕輕一推推到袁曉溪懷里,口中道:“看著她,我進廚房看看。”
……
袁曉溪一直在我耳邊軟語安慰著,說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沒聽清,腦袋里一直在不斷重復一句話:我害死肥腩多了,我害死他了!
半晌,尉遲槿從廚房里鉆了出來,徑直走到阿神面前對它道:“看樣子,魯伊斯先生應該是在廚房做什么菜的時候遇襲的,烤箱旁有一大灘血。里面除了凌亂些,并沒有什么異樣,唯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很奇怪——廚房的吊燈旁,垂下來一條水草。”
“水草?”阿神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餐廳并沒有魚缸,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尉遲槿思忖了片刻,道:“照我估計,傷害魯伊斯先生的,應該并非人類。‘他’,應該是破水而出,然后從天花板現身。C城是內陸城市,河流湖泊本就不多,更別提大海了。除了……”
“我不想聽你在這長篇大論的分析,我只需要你直接告訴我,在哪可以找到他!”我忍無可忍,自袁曉溪懷里掙脫出來,跳到尉遲槿面前推了他一把,歇斯底里地叫道。
他輕嘆一聲,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沉聲道:“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就只有幾句話,耐著性子聽完罷。C城水流并不豐饒,除了我們上次曾經到過的濁水潭,還只剩下一處,就是城南的通平河。濁水潭是一泓死水,里面根本不可能生長水草,那么我想,我們應該立即前往通平河一探究竟。”
“走!”阿神二話不說,疾速率先搶出門口。
我愣了半天神才反應過來,也趕緊和袁曉溪、尉遲槿一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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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城南的路上,袁曉溪無論如何不讓我再開車。
我和阿神坐在后座,許是因為好歹有了一個目標,心里也多少安定了一點,于是斷斷續續地將與林繡云見面的情形將給阿神聽。
“依你這樣說,我們最近遇到的這些事端,很有可能都是林繡云一手安排的。她之所以擄走肥腩多,恐怕也是想讓你知難而退。”
“哼,哪有那么容易?你聽清楚了,這次肥腩多若真有什么……什么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我狠狠地從牙縫中迸出這一句。
“就算是肥腩多安然無恙,我們也決不能任由這女人肆意妄為啊!你記住,你是古安妮,斬鬼族嫡傳斬鬼女,你什么都不怕,聽見了嗎?”阿神眼神堅定地對我道。
我不知道該作何回答。肥腩多尚不知生死,我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怕嗎?
到達了通平河,我第一個跳下車來,沒頭沒腦地就朝河邊跑去。一個不小心,突然撞在一具軟綿綿的身體上,趕緊停下腳步定睛一看,那是一個不過20來歲的女孩,被我撞得一個趔趄,仰面就朝后倒去。
我連忙一把拽住她的衣服將她扯回我的面前,“對不起”三個字剛要出口,卻猛然發現這女孩好像精神比我還要恍惚。看上去,她根本沒感覺到自己被我撞了個正著,兩眼直直地望著前方,卻似乎什么也沒看到。
瞎子?我抬起手來在她面前晃了晃。她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嘴里不斷地念念有詞:“這下完了……這下完了……”
要在平時,我一定會喋喋不休地問個究竟,可我此刻哪有功夫跟她瞎耗?隨便道了個歉就從她身邊繞了開去。
倒是袁曉溪,她扶住了那女孩,問道:“你沒事吧?怎么了?”
我心急如焚,轉過頭對她喊道:“你別管她了,只是被我撞了一下,不會有事的。”
袁曉溪無奈地松開那女孩,走了兩步實在不放心,又轉回去跟在女孩背后囑咐著:“你看路啊,過街的時候小心車……”
我實在沒空搭理她,自顧自跑到河邊,翻過護欄就要往水里蹚。
通平河在我們這座城市人人皆知。早年間曾被稱作是“C城之母”,河水清幽碧綠,每年夏天都能招來不少人在河邊乘涼。
最近這十幾年,隨著污染越來越嚴重,這里的水也逐漸渾濁骯臟。水面上漂浮著不少白色垃圾,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這幾年,我幾乎每一年都能聽到這里即將治理重建的傳聞,可直到今天,卻依然如舊。
可我有什么辦法,就算再臟,我也得跳下去看看啊!
尉遲槿自身后拽住我的袖子。我回頭剛要張嘴就罵,卻見他竟是一臉聲色俱厲的模樣:“古姑娘,這水里也不知有沒有什么污染物,你就這樣貿然進去,萬一傷到自己如何是好?”
“安……安妮……”
我正打算分辨,卻突然聽到,前面不遠處,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聲音很微弱,但那腔調,實在太特別了!
我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撥開尉遲槿的阻擋,朝前看了過去。
前方大約十米開外,有一個亂石堆,周圍雜草叢生。石堆上有一個人,看樣子受了不輕的傷,只能半躺著,一頭亂糟糟的卷發格外醒目。
肥腩多!剛才是他在叫我的名字,他還活著!
我跌跌撞撞地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他飛奔過去,甚至沒時間好好觀察他身上的傷,不由分說緊緊地一把抱住了他。
這感覺太恐怖了,打死我也不要再來一次了!
“呵……”他在我的耳邊輕輕笑了笑,“終于等到你來找我了……我還真擔心……真擔心你還在怪我,以后都……都不管我了……”
我死命地攬著他的脖子,口中一疊聲地道:“不怪你,不怪你,全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弄成這樣……”
眼睛里一股熱熱的細流涌了出來。去你大爺的,人都找到了,我怎么這時候想起來哭了?!
“傻子,干嘛說這種話,我……”肥腩多正要說什么,驀地發現我臉上的傷口,抬起手來碰了碰,低聲道,“你這是怎么弄的,又受傷了?”
“沒有。”我握住他的手,“剛才在你餐廳只知道發瘋,什么也不顧,被阿神打了一下。”
“你……”可能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他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阿神他們也趕了過來。袁曉溪用力從背后扳開我的手,著急地道:“安妮你別把他抱那么緊,他身上有傷啊!”
我如夢初醒,趕緊松開雙手,朝他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
腹部有一個傷口,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衣服的前襟已經被染紅了大半,不過看起來仿佛已經不再流血了。
尉遲槿走上前來,低下身子粗略地看了看那傷口,回身對我道:“雖是出了不少血,但此刻看來傷勢并不算太重。依我看,不如趕緊將魯伊斯先生送回家,然后我再仔細替他診治。”
送他回家?
“不行!”我一聲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