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月剛才沒吭聲完全是因為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出,所以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沒等她思索出個對策屋里已經沒人了。
眼見著蕭治一步步靠近,心里難免有些慌張,伸出手試圖阻止他的腳步:“等、等會兒!”
蕭治聽話地停下步子,此時兩人不過相距兩步,一米多不到兩米的距離實在也給不了王清月多少安全感,于是她有些急的強調說:“我就是換套衣服。”說完還把放在床邊的那套沒有展開的紅色衣物指給他看。
蕭治看她著急的模樣沒忍住笑,但又很快收回去淡定自如接道:“當然。我也只是想幫夫人脫掉外衣而已。”
話是這么說,王清月卻還是覺得有哪里不對,但一時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于是干巴巴地“哦”了一聲,不再阻止他上前。
外衣上壓著一堆金玉寶石做的裝飾物件兒,按照更衣順序肯定是得把這些玩意兒取下來才能脫掉外衣的。
王清月低頭扒拉脖子上的瓔珞,想從璀璨的珠石里摸到開口位置,蕭治卻先她一步托起項圈找到了搭扣。
“我來吧。”青年修長的手指撥開她毫無章法的手,從容解開搭扣。
兩人間的距離在一瞬間縮短到一個極親近的尺度,王清月嗅著他身上縈繞著的熟悉的暖香,手不自覺放了下來,只是在瞧見他腰上那一連串同樣繁瑣的配飾時問道:“你不換嗎?”
蕭治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也不忙著把解下的瓔珞放到一旁,微微彎腰矮下身去,薄唇湊到她白嫩的耳邊,低聲、曖昧地解釋:“男子的嫁衣是要在行房前由夫人親手脫下的。夫人有此問,是想、安歇了嗎?”
“沒!我不是這個意思!”王清月用一種被狗攆了似的語速飛快否認。
莫名其妙給自己挖了個坑還跳下去懂事兒地給自己埋上土的王清月:她悔啊!作何非得多這么一嘴?!這下好了,也不知道她的解釋會不會被當成狡辯。
“我只是不知道有這種風俗,之前也屬實沒聽人提過。”
王清月說得很誠懇,要不是太像此地無銀,她能拉著蕭治的手再強調一句——真的,沒騙你!
畢竟誰也沒想到大晉的民俗能這么不正經不是。
她不曉得的是,不是大晉民俗不正經,是蕭治本人不正經,那說法完全是他編出來逗她玩兒的,就是拿準了她對這方面不了解。
一個連有了婚約長時間不成婚會讓男方名譽有損都不知道的人,你能指望她了解新婚之夜的細節?開玩笑了不是。
“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了。”蕭治故作遺憾的直起身,把東西放好繼續去拆解她腰上配著的香囊。
就在王清月以為一切“雨過天晴”她要管好自己的嘴時,忽然聽蕭治緩聲漫不經心道:“果然還是我今日的裝扮入不了夫人的眼吧,不然夫人也不至于催我更衣。”
嘖!那幽怨的語氣,那可憐的眼神,那委屈的表情喲~
王清月渾身一麻,除了預警雷達響起覺得有些危險外還平添一抹遺憾,遺憾剛才她拒絕和澄清的話說太快,錯失了大好的機會。
講真,無雙美色當前,這晚飯,還真就不是非吃不可!
艱難維系住自己作為一個正經人該有的體面,王清月緊著面皮拿出哄人大法——拉小手+說騷(甜)話。
“蕭郎對自己的容貌是有什么誤解嗎?”先前說自己年老色衰,今日盛裝打扮又說入不了她的眼,“若連你都入不了眼,這世上還有什么值得人回顧呢?”
“洛京同輩的姑娘十個有九個半都傾慕蕭郎,蕭郎不會不知道吧?”
蕭治當然知道,他不只知道還自負美貌,從不屑在這方面和人爭個高下,甚至很多時候不喜歡旁人夸贊他的容貌,他覺得他又不是以色事人的寵兒,相貌如何遠沒有才華能力、氣度修養什么的更重要。
到了王清月跟前,他莫名就變了想法,不止收斂自己肆意跋扈的脾氣,還披上了溫和仁善的皮。
天知道他以前有多瞧不上那些在外手段狠厲一到姑娘們面前就風度翩翩的偽君子,如今他無師自通變成了當初自己討厭的人。
更甚至他居然懷疑自己在貴女圈公認的好相貌討不來她的歡心。
畢竟蕭治一直覺得相貌沒有什么所謂的天下第一,不過是類型不同各有千秋,旁人喜歡的不代表她就會喜歡。
所以哪怕此時她這樣肯定了他的外表,也依舊不是他想要的。
“旁人的傾慕與我何干?我只要我的夫人喜歡。”蕭治的不開心仍然很明顯。
王清月合理懷疑眼前這人就是想聽她表白。
自家的郎君自家寵,他愛聽的話多說兩遍又怎樣呢?
“我喜歡啊。今天初見你時我都看呆了,差點在陛下面前失儀。”王清月笑著抱住他的腰,回憶起她們在江南的相遇,“我一直喜歡江南如畫的風景,但那天看見你的時候,我的眼里竟一點容不下周遭漂亮的景色,滿心都在想,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俊俏的郎君?處處合我心意!”
“真的?”蕭治懷疑。
“真的。”王清月仰頭輕踮腳尖親親他的下巴,“要知道我們會成婚,當時我就該多問郎君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好不好?”
“好。既然以身相許,日后你就是我的了。”蕭治強調,“我一個人的!”
“嗯,你一個人的。”王清月笑著附和。
許諾如此輕易,就仿佛這樣的承諾她可以做得毫不費力。
蕭治知道,這世上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是含有劇毒,越是散發香氣的東西越是能要人命。
他低頭將目光鎖定在王清月的艷麗紅唇上,軟軟嫩嫩極為漂亮,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能甜到他的心里,怎么看都像是能要了他命的劇毒之物。
可為什么,他還是想嘗一嘗?
蕭治彎腰低頭遷就著王清月不算挺立的身高,看似溫柔體貼實則癡迷隱忍地吻上了她的唇。
以往的吻總是王清月主動發起,因著她性情的緣故,回回蜻蜓點水、單純干凈。此時蕭治終于主動一次,所表現出的是截然相反的情緒,他吻得投入、深刻,明明情大于欲卻怎么看都算不上清白。
良久之后,王清月面紅耳赤地偏過了頭,緩了好久才將呼吸調整平穩。
蕭治也不說話,沉默地幫她卸下腰間垂掛的香囊、玉佩、腰鏈、腰封等物,一一擺在旁邊的桌子上,又幫著她把身上的外衫褪下掛在一邊的架子上。
再里面是裙子和上衣,蕭治的手剛放在上衣的系帶上,王清月像是突然回過神,一下按住了他的手:“剩下的我自己來。”
不等蕭治有異議,王清月繼續道:“喜宴擺在外頭,我想吃幾口墊墊肚子。”
一個吻尚且搞得她氣血上頭,再脫下去她怕是要餓一晚上了。
蕭治沒有勉強:“我先幫你把頭上的首飾取下幾件來。”
“好。”王清月終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對勁了,疑惑道,“你怎么對姑娘家的首飾衣物這么熟悉?”
男女用品款式不同,穿戴方法也略有差異,蕭治說要幫她更衣,一應動作格外流暢,仿佛經常做這種事一般。
可他的身份,哪里需要服侍別人?
“學院里有專門的課程,若是學不好,男子出嫁前家里也會聘請人到家里從頭教導。”蕭治避開纏繞的發絲將首飾取下,語氣平淡,“當時學這門課不太用心,只拿了一個上下的評級,定親之后又把漏掉的細節重新過了一遍,應該不比那些得了上上評級的同窗差。”
不太用心還得了一個“上下”的評級……這讓那些拼盡吃奶得勁兒考出“中上”評級的人怎么活?關鍵還有一大把“下下”“下中”“下上”“中下”“中中”評級的人啊!!
王清月覺得他在凡爾賽,并且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好了,我去讓人把涼了的飯菜熱一熱。”說完,蕭治繞過屏風出了內室。
王清月換好衣裳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碟杯箸,晴明和劉玉泉侍立在一旁等著布菜。
蕭治也沒有落座,站在一邊觀摩墻上的掛畫,見她出來才跟著往餐桌邊走。
飯吃得差不多了王清月才問晴明:“那邊院里怎么樣?”
“一切順利。今兒的來客多,方才還熱鬧著,瞧著一時半刻停不下來。”晴明恭謹地回道。
“都這個時辰了,想必也鬧不了太久。待會兒晴空到那邊幫我跟母親說一聲,讓她們忙完早點歇著,我這兒沒什么事兒,就別多跑一趟了。”兩個莊子雖說相鄰,到底還是不如以前離得近,一個來回也要不少時間,大晚上的沒必要折騰。
“是。”晴空應聲后繼續做站樁的木頭人,背脊筆直,目不斜視。
王清月在內心失笑,這倆人一遇見蕭治,真是一個比一個規矩,生怕惹得未來主君不快被發賣出去似的。
“想什么呢這么高興?”蕭治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在想今夜的月色,很美。”王清月起身,朝蕭治伸手,“可否邀蕭郎共賞?”
蕭治起身把手放在她掌心:“走吧。”
兩人牽手往內室走去,劉玉泉和晴明連忙帶人把桌上的菜品撤下去,識相地帶上房門徹底消失在這獨屬兩位新人的喜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