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悶熱得仿若能將人靈魂都蒸透的夏夜,天空中烏云厚重地堆積著,將月亮遮得嚴嚴實實,只透出幾絲微弱的、病懨懨的光線,灑在軍營里。
軍營像是被黑暗巨獸無情地吞噬,寂靜中彌漫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仿佛每一個角落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連部周遭的花壇在這幽微光線里,花草的輪廓扭曲模糊,似張牙舞爪的鬼魅,隨時準備撲向路過的人。草叢間,不知名的小蟲發出陣陣尖細的低鳴,那聲音像是惡鬼的竊笑,在這死寂夜里肆意回蕩,讓人脊背發涼。
這天深夜,桅子剛替指導員查完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腳步沉重地往班里挪。軍裝早已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沉甸甸地黏在背上,每走一步都好似有無數只小手在背后拉扯著,阻礙著他的前行。他抬手抹了抹額頭豆大的汗珠,那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消失不見。此時,他的思緒還深陷在明日嚴苛訓練任務的泥沼里,滿心都是對即將到來的高強度訓練的擔憂。
路過連部門口花壇時,眼角余光不經意間掃到有個異樣物體在水泥地緩緩扭動。桅子瞬間倦意全無,好奇如野草般在心底瘋狂蔓延。他雙眼圓睜,瞳孔驟縮,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胸腔內重重捶打。他幾步竄到那物體跟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細瞧。
竟是條三角頭小蛇,瘦骨嶙峋,約摸一筷子長短。其青灰色鱗片在朦朧月光下閃爍著幽冷寒光,好似一把把冰冷的匕首。那小蛇正費勁地扭曲著身軀,每一次蠕動都像是帶著某種邪惡的目的,好似來自地獄的邪祟在尋覓獵物,讓人不寒而栗。此時,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氣流從腳底直竄上頭頂,但這絲不安很快被連長的興奮和自己的表現欲壓了下去。
恰在此時,連長也瞧見了這條小蛇。連長臉上興奮難抑,眼中好奇之火熊熊燃燒,像是發現了稀世珍寶一般。他疾步湊到桅子身旁,重重地拍了下桅子的肩膀,那力度帶著連長的急切與激動。他急聲催促道:“小萬!小萬!抓住它,別讓它溜了。這小蛇有點意思,咱把它逮住好好瞅瞅。”
桅子被連長話語激起強烈表現欲,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自信又略帶輕蔑的笑,心中暗忖:“在家鄉時,那茂密山林中的大蛇我都手到擒來,這小不點能奈我何?看我如何輕松降伏。”說罷,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將奔赴戰場的勇士,閃電般伸出手,目光如炬鎖定小蛇,那眼神仿佛要將小蛇生吞活剝。手指如鷹爪般彎曲,帶著必殺的決絕,每一根手指都緊繃著,充滿了力量。
可命運卻跟他開了個殘酷玩笑。小蛇似察覺到危險,靈動一閃,桅子一抓之下,竟誤抓在七寸下方。
剎那間,小蛇如復仇惡魔,扭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桅子右手大拇指狠狠咬下。桅子只覺大拇指仿若被熾熱烙鐵狠狠燙穿,那劇痛如洶涌潮水瞬間席卷全身,他的身體猛地一震,差點站立不穩。緊接著一陣麻癢似無數只螞蟻在血管里瘋狂亂爬,這種麻癢比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針在血管里不斷地攪動。
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雙眼瞪得滾圓,恐懼與懊悔在眼底翻涌。他的腦海里瞬間一片空白,只回蕩著一個聲音:“我被蛇咬了,我會不會死?”他呆望著受傷拇指,心中吶喊:“完了,我怎如此莽撞,這下可如何是好?”他感覺自己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崩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虛幻,唯有那受傷的拇指疼痛清晰而強烈。
周圍戰友們聞得動靜,如潮水般圍攏過來。班長首當其沖,滿臉焦急仿若熱鍋上螞蟻,眉頭緊鎖成深深的“川”字,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扯著嗓子高喊:“小萬,咋回事?你被蛇咬了?”
那聲音里帶著關切與緊張,劃破了夜空的寂靜。其余戰友們也皆滿臉憂色,有的交頭接耳商討對策,聲音卻因緊張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艱難擠出;有的緊盯著地上仍在扭動的小蛇,雙腿不自覺打顫,仿佛那是隨時會暴起傷人的惡魔,眼神里充滿了恐懼與警惕。
連長此刻也斂去好奇,神色凝重如鉛,目光里滿是擔憂,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大聲喝道:“都別慌,散開,別亂動。我去叫軍醫,小萬,你原地待著,千萬別慌。”言罷,連長轉身朝醫務室狂奔,那身影在黯淡月色下顯得倉皇而狼狽,腳步揚起一片塵土。
桅子癱坐在地,右手高高舉起,那被咬的拇指紅腫漸起,似一顆隨時會爆炸的毒瘤。他眼神里恐懼如影隨形,額頭汗珠滾滾而落,砸在地上濺起細微塵埃。嘴唇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每一次顫抖都像是身體在發出絕望的求救信號。心中不住祈禱軍醫快些降臨,這夏夜的驚悚意外,將他徹底拖入絕望的深淵。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與死神拔河,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如雷鳴般轟響,而那蛇毒是否會如惡魔的詛咒般在他體內肆虐,他不敢去想,卻又無法停止胡思亂想。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冷,仿佛有一股寒意從骨髓深處緩緩滲出,逐漸蔓延至全身。他緊緊地咬著下唇,試圖讓自己鎮定一些,但那止不住的顫抖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此刻,在那軍營的角落,月光灑下一片慘白的光,四周靜謐得讓人心里發慌。桅子被蛇咬后,剎那間,一股仿若無數鋼針攢刺的劇痛,從右手大拇指的傷口處如洶涌的潮水般奔騰而出,直搗他的神經中樞。他的面容瞬間猙獰扭曲,雙眉緊緊鎖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那溝壑里仿佛填滿了無盡的痛苦。雙眼瞪得極大,血絲在眼白中蔓延,滿是驚恐與難以忍受的痛楚,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張開,從喉嚨深處擠出一陣低沉而沙啞的呻吟,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驚悚。
緊接著,僅僅片刻工夫,大拇指便以驚人的速度腫脹起來,原本纖細的指節被腫脹的肌膚撐得圓滾滾的,皮膚被繃得發亮,呈現出一種令人膽寒的紫紅色,好似一顆熟透了即將爆裂的毒果,那難耐的脹痛感如惡魔的利爪,無情地抓撓著他的每一寸神經,讓桅子的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戰栗起來。
桅子那充滿恐懼與痛苦的尖叫,如同一把銳利的劍,瞬間劃破了夜空的寂靜。指導員、連長和班排戰友們聽到叫聲,紛紛從各個方向如潮水般迅速涌來。戰友們的眼神中寫滿了關切與焦急,連長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凝重而嚴肅,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擔憂。他迅速抬起手臂,有力地指揮著大家,聲音沉穩而果斷:“都別慌,先看看小萬的情況,動作快!”指導員則快步走到桅子身旁,腳步急促而沉重,他伸出手,輕輕地搭在桅子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地捏了捏,試圖用這種方式傳遞力量與安撫:“小萬,別怕,軍醫馬上就到,我們都在你身邊。”
片刻之后,軍醫提著醫藥箱一路小跑趕來。他的表情嚴肅得如同雕像,眼神專注而冷靜,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卻絲毫沒有影響他迅速打開醫藥箱的動作,雙手在醫藥箱中熟練地翻找著各種急救工具,準備進行應急處理。
在軍醫的指揮下,戰友們迅速而有序地行動起來。一名戰友貓著腰,眼睛緊緊盯著地上那條小蛇的一舉一動,手中緊緊握著一根長棍,那長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另一名戰友則半蹲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撐開一個小袋子,眼睛緊盯著拿棍的戰友,準備隨時配合。隨著長棍帶著呼呼風聲落下,精準地擊中小蛇,小蛇在地上瘋狂地扭動了幾下后,便漸漸沒了動靜。戰友們迅速將它裝入小袋子,動作一氣呵成。
隨后,連長轉身,腳步如飛地跑去請示教導員。不多時,一輛皮卡車便如鋼鐵巨獸般咆哮著駛了過來。此時,腫脹的感覺已經像一條無形的邪惡藤蔓,開始慢慢向桅子的右大臂蜿蜒蔓延。桅子看著自己逐漸腫大的手臂,心中的恐懼如野草般瘋狂生長,眼神里滿是無助與彷徨,仿佛看到死神那陰森的黑袍在眼前輕輕晃動,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一路上,在前往駐地的市三醫院的車上,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了弦的弓,隨時可能斷裂。指導員坐在桅子的一側,身體微微前傾,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一刻也沒有離開桅子的臉,時不時伸出手,用手背輕輕貼一貼他的額頭,感受著他的體溫,關切地說道:“小萬,你一定要堅持住,千萬不能睡啊,一旦睡過去,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的聲音雖然努力保持平靜,但那微微顫抖的語調還是泄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擔憂。
軍醫則在一旁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桅子的手臂,眉頭緊鎖,表情嚴肅得讓人不敢呼吸,他不時地調整著觀察的角度,嘴里念念有詞:“腫脹速度有點快,得抓緊時間。”同時,還不忘叮囑桅子:“小萬,不要慌張,盡量深呼吸,保持平靜的心態,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哪怕是一點點小異樣,都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們。”
桅子的臉色蒼白得如同冬日的初雪,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滾落,打濕了他的衣領。他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風中脆弱的樹葉,心中被恐懼填滿,卻強裝鎮定地點點頭,喉嚨干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我知道了,指導員,軍醫,我會努力的。”
其實他的內心在絕望地吶喊:“我怎么可能不慌張,這可是要命的事啊!我還不想死!”不過還好,小車司機田旭東班長技術嫻熟得如同車技大師。他穩穩地坐在駕駛座上,身體與方向盤仿佛融為一體,雙眼像鷹隼般專注地盯著前方蜿蜒的道路,腳下精準地控制著油門,車子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在公路上飛馳而過,兩旁的樹木和建筑物如幻影般快速地向后掠過,只留下一陣呼嘯的風聲。
終于,車子風馳電掣般地趕到了駐地的市三醫院。醫院的急診室門口,醫生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那里。一看到桅子那腫脹得厲害的手,醫生的眉頭立刻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眼神凝重得如同鉛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嚴肅地說道:“必須立即動手術,將毒血擠出來。根據我們診治蛇毒的經驗來判斷:蛇越小,其毒性往往越大;不然它們憑什么以如此弱小的身軀在那殘酷的弱肉強食的野外世界生存下來。但是,大拇指這個部位的麻醉效果不是很好,手術過程中可能會有比較強烈的疼痛。你能承受得住嗎?哦,你是當兵的,軍人的意志堅如鋼鐵,這點痛苦想必算不得什么。”
桅子聽到醫生的話,心中一陣苦澀的苦笑,他咬了咬牙,牙齒咯咯作響,眼神中透著一絲視死如歸的堅毅:“醫生,我會盡量忍受的,您趕緊動手吧!”此時的他,雖然內心被恐懼的陰影籠罩,但軍人的使命感如同一束明亮的光,在黑暗中努力穿透陰霾,讓他鼓起勇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劇痛,仿佛即將踏上一場與死神較量的殘酷戰場。
手術室內,慘白的燈光毫無溫度地傾灑而下,將每一寸空間都映照得如同冰冷的極地。墻壁上的瓷磚散發著幽冷的光澤,各種金屬器械在燈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寒光,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似乎要將人的感官全部麻痹。
桅子平躺在手術床上,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心中被惶恐與不安的陰云所籠罩。他還未來得及對醫生的問題組織起回答的語言,醫生便以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姿態,迅速而篤定地替他回應了一切。
緊接著,醫生那雙有力且略顯粗糙的大手猛地按住桅子的雙肩,將他穩穩地按倒在手術床上。醫生的面容猶如冷峻的雕像,每一道皺紋里都鐫刻著專注,深邃的眼神像兩把銳利的手術刀,緊緊鎖定在即將進行操作的右手大拇指部位,額頭處細密的汗珠緩緩滲出,在強光的映照下,顆顆晶瑩剔透,折射出緊張的氛圍。
護士身著潔白的護士服,腳步輕盈得如同在冰面上滑行,在手術臺邊快速而有序地忙碌著。她纖細的手指熟練地打開麻醉針的包裝,取出那根細長且閃著寒光的針管,輕輕排盡空氣后,遞向醫生。
醫生接過針管,微微瞇起眼睛,仔細地在桅子右手大拇指的周邊探尋著合適的進針點。那針頭像一個冰冷的刺客,悄然刺破皮膚,緩緩刺入。桅子的眼神中交織著恐懼與一絲對解脫疼痛的渴望,他的目光如膠似漆般黏在醫生的手上,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戰栗,牙齒輕咬著下唇,在心里默默念叨著麻醉藥快快生效,好讓自己能逃離那即將洶涌而至的劇痛深淵。
可命運的齒輪在此刻無情地偏離了軌道。就在醫生打完麻醉針,萬事俱備只待手術的關鍵時刻,那把至關重要的手術刀卻離奇失蹤。手術室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凍結,醫生原本沉穩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陰沉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深邃的眼神中怒射出焦急的火花。
護士們也頓時亂了陣腳,像沒頭的蒼蠅般在手術室內四處亂竄。她們纖細的手指慌亂地翻遍手術器械臺的每一個抽屜,每一個角落,彼此間眼神交匯時,那其中的緊張與惶恐如同洶涌的潮水,肆意蔓延。“快點找,病人還在等著!”醫生低沉而嚴厲的嗓音如炸雷般在寂靜的手術室內響起,震得人耳膜生疼,也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慌亂僵局。
終于,在一番令人心急如焚的尋覓之后,手術刀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被發現。醫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重新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他再次站到手術床前,緊緊握住手術刀,那刀柄在他手中仿佛成為了一件能主宰生死的神器。他緩緩將手術刀靠近桅子的右手大拇指,準備精準地劃下那“十”字形的刀口以釋放毒血。
然而,此時麻醉效果卻如同退潮的海水,消失得無影無蹤。桅子只覺那手術刀的刀刃剛一輕觸皮膚,一陣尖銳如針、細密如蟻群啃噬的刺痛感便如洶涌的潮水般瞬間席卷而來,無情地沖破他的每一道心理防線。那疼痛好似一把燒得通紅且布滿倒刺的鐵鉤,兇狠地鉤扯著他的每一根神經纖維。
剎那間,他的額頭便如泉涌般冒出豆大的汗珠,那些汗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爭先恐后地順著他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頰滑落,一滴接著一滴,不停地砸落在手術床上的白色床單上,暈染出一片片深色的水漬。他的左手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驅使,下意識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抓住病床頭上冰冷的鐵桿子,手指由于過度用力而關節泛白,凸起的青筋如一條條青色的小蛇在皮膚下蜿蜒爬行,整條手臂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仿佛通過這種方式就能將那如惡魔般纏繞的痛苦驅散些許。
在手術臺的一側,站著一位面容清秀、雙眸明亮且透著一股靈動精神勁兒的護士。她目睹桅子死咬著牙,將所有的痛苦都強行吞咽在肚中,一聲不吭地頑強忍受著,心中那根柔軟的弦被深深觸動,不禁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忍與憐惜。
她微微俯身向前,身體前傾的弧度恰到好處,靠近桅子的耳畔,用那輕柔得如同春日微風拂過湖面般的聲音輕聲安慰道:“一會就好了,實在要是忍不住了就大聲喊出來,這樣會減輕些痛苦;或者,或者你咬我的手都行。”她的眼神里滿是真摯的關切與如水般的溫柔,仿佛在這冰冷的手術室內灑下了一抹溫暖的陽光。
桅子艱難地微微抬起頭,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眉毛滑落,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的眼神中燃燒著倔強與逞強的火焰,盡管那劇痛如同一把把利刃在身體里肆意翻攪,他依然強裝堅強地咬著牙,從喉嚨深處擠出含糊不清卻充滿堅定的話語:“我…我…會忍住的,謝…謝謝!”他的內心猶如一片波濤洶涌的戰場,一邊是排山倒海般難以忍受的劇痛,如惡魔的咆哮,試圖將他的意志徹底擊垮;另一邊則是軍人的自尊與驕傲,如堅固的堡壘,支撐著他堅守陣地,不愿輕易在痛苦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他在心底不斷地給自己加油打氣,像一名孤獨的勇士在黑暗中吶喊:“我是軍人,這點痛算得了什么,一定要堅持住,絕不能退縮!”
時間在這無盡的痛苦煎熬中,如蝸牛爬行般緩慢流淌。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隨著劇痛的加劇,仿佛每一個瞬間都被無限拉長,成為了一個漫長而又煎熬的世紀。
不知過了多久,桅子在痛苦的迷霧中突然感覺到一陣如烈火灼燒般的刺痛感,在右手大拇指上如野火般迅速蔓延開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睜開那雙被痛苦緊閉的雙眼,目光有些迷離而模糊地投向自己的右手。只見那被毒蛇咬的部分,已經徹底變成了烏黑烏黑的顏色,那黑色濃郁得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又似被邪惡的墨汁徹底浸染過一般,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且絕望的氣息。
醫生全神貫注地站在一旁,手中緊握著裝有雙氧水的沖洗器,那透明的液體如銀色的絲線般不斷地噴灑在剛剛被切開的傷口上。雙氧水與傷口接觸的瞬間,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好似惡魔在痛苦地呻吟,白色的泡沫在傷口處不斷地涌起、破滅,又涌起,循環往復。醫生的表情依舊冷峻嚴肅,眼神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眼前的傷口,手上的動作精準而穩定,沒有絲毫的猶豫與懈怠,仿佛在進行一場與死神展開的驚心動魄、分秒必爭的殊死戰斗。
而桅子,在這無盡的痛苦煉獄中,繼續憑借著頑強的毅力苦苦支撐,他的眼神中雖然充滿了痛苦,但在那痛苦的深處,卻依然倔強地閃爍著一絲對生的強烈渴望與對痛苦的不屈抗爭精神。
醫院的走廊里,慘白的燈光無情地傾灑著,墻壁上的白色瓷磚散發著冰冷的光澤,與地面的光潔相互映照,使得整個空間顯得格外空曠而又壓抑。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刺鼻,仿佛要直直地鉆進人的每一個毛孔,令人呼吸都有些不暢。
負責桅子治療的醫生,身形略顯疲憊,他的白大褂上有著幾處褶皺,像是被忙碌的工作揉出的痕跡。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了深深的紋路,眼神中滿是無奈與歉意,嘴唇微微抿著,隨后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在寂靜的走廊里回蕩,顯得格外沉重。
他對著桅子的指導員和軍醫,緩緩開口說道:“這烏黑的部分會爛掉的,然后再長出新肉。由于我們醫院沒有抗毒蛇的血清和藥物,目前只能用現有的手段控制住毒性的蔓延。今天晚上如果他能挺過危險期,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我們能做的,真的就只有這些,實在是很抱歉。”醫生說這話時,身體微微前傾,肩膀微微縮著,雙手下意識地交握在身前,手指不安地攪動著,表情顯得極為局促,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汗珠在燈光下閃爍著,似在訴說著他內心的壓力與愧疚。
指導員的臉上陰云密布,憂慮如同潮水般在他的眼眸中洶涌。他的雙眉緊緊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仿佛那中間藏著無盡的擔憂。眼神中透露出對桅子病情的深切關懷,那目光猶如實質般緊緊纏繞在醫生身上。
聽到醫生的話后,他心急如焚,一個箭步向前,腳步急促而慌亂,急切地問道:“這不重要,藥我們可以從部隊醫院去調撥。關鍵是今天晚上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指導員的聲音微微顫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語速快得像是連珠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擠出來的。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著醫生的眼睛,那眼神里滿是祈求與渴望,仿佛只要醫生說出肯定的答案,就能將桅子從危險的邊緣拉回來。
醫生微微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眼神瞬間變得堅定起來,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發出“啪”的一聲悶響,用一種頗為自信的語氣回答道:“應該是沒有問題了,都這么長時間了;如果毒性比較大的話,要沒命早就沒命了。您放心,我們會密切觀察的。”說話間,醫生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試圖安撫眾人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仍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雙手有力地揮舞了一下,在空中劃過兩道堅定的弧線,以增強自己話語的可信度。
這時,另一位醫生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病單,那病單在他手中被輕輕晃動著,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的臉上帶著好奇的神情,眼睛里閃爍著疑惑的光芒,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星。他上下打量著指導員身上的軍裝,目光在軍裝上的肩章、徽章處停留片刻,隨后問道:“你們是什么部隊?怎么這么多病號住在我們醫院?”這位醫生的語氣輕松自在,就像是在閑聊一般,他歪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著指導員的回答,嘴角還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指導員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的驚訝之色溢于言表。他的眼睛瞬間睜大,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嘴巴微微張開,形成一個小小的“O”形,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問道:“啊,什么?我們部隊還有其他人住在這醫院嗎?”指導員的身體微微后仰,腳步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臉上滿是疑惑與茫然。他的目光在周圍的走廊上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像是在尋找著什么蛛絲馬跡,又像是在努力回憶著部隊里近期的情況。
那位醫生見指導員如此反應,便輕輕抬起手,那只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手指修長而白皙,指向了走廊的另一邊,說道:“嗯,喏!在那邊七號病房。”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在這緊張的氛圍里,像是一陣清風。
指導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神中充滿了思索與探究。他在心里暗自納悶:部隊里還有誰在這兒住院呢?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部隊里發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還不知道?而軍醫站在一旁,表情嚴肅得如同雕像。他一直默默地觀察著醫生們的表情和對話,眼睛瞇成一條縫,像是在思考著什么深奧的問題。他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手指在下巴處輕輕摩挲著,似乎在腦海里迅速地梳理著應對桅子病情的下一步方案,思考著如何才能更好地保障桅子的生命安全,同時也在疑惑著部隊里其他住院人員的情況。
此時的桅子,正躺在病房里,忍受著傷口的劇痛。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滾落,沿著臉頰滑下,匯聚在下巴處,然后滴落在枕頭上。他的牙關緊咬,牙齒咯咯作響,雙手緊緊地抓著床單,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在與蛇毒帶來的痛苦做著頑強的抗爭,每一次的疼痛襲來,都像是一場噩夢,但他憑借著堅強的意志,在這痛苦的深淵里苦苦支撐著。
醫院的走廊里,慘白的燈光散發著冰冷的光暈,將指導員與桅子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有些孤寂。指導員雙手穩穩地提著吊瓶,那吊瓶中的透明液體在幽冷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光,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蕩,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此刻的凝重。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眼神中透著關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驚擾到身旁受傷的桅子。
當他們漸漸靠近七號病房時,周圍愈發安靜,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指導員輕輕推開那扇略顯斑駁的病房門,門軸發出一陣輕微的“嘎吱”聲,仿佛是打破寂靜的前奏。
一股溫熱且混雜著消毒水與各種藥品氣味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將他們包裹其中。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面孔霍然出現在眼前,那是來自一連兄弟單位的戰友。只見他原本正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沉思著什么,聽到門響,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先是落在指導員身上,隨后移到桅子身上,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驚訝與深深的關切。他迅速站起身來,動作帶起一陣輕微的風,床鋪發出一絲細微的響動。他身著的病號服略顯寬松,卻依舊難掩那軍人特有的挺拔身姿。他的面容帶著些許因病痛而產生的憔悴,皮膚略顯蒼白,眼眶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但仍努力地擠出一絲溫暖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說道:“指導員,小萬這是怎么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充滿了急切與關懷。
指導員看到這位戰友,仿佛找到了可以安心托付的對象,一直緊繃的神情瞬間松弛了許多,長舒了一口氣,那氣息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他一邊扶著桅子慢慢向床邊走去,一邊說道:“小萬被蛇咬了,這會情況還不太穩定。我得趕回連隊處理些事情,就把他交給你們了。”他的眼神里滿是信任與期待,每一個眼神交匯都像是在無聲地傳達著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指導員的動作輕柔而又堅定,他輕輕將桅子的身體安置在床邊,調整好姿勢,確保他能舒適地坐下,隨后又仔細地將吊瓶掛在床頭的掛鉤上,那掛鉤在燈光下泛著金屬的冷光。
桅子此時的精神狀態極為不佳,眼神空洞而游離,像是失去了焦點,只能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指導員見狀,緩緩蹲下身子,他的膝蓋與地面輕輕接觸,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抬頭看著桅子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慈愛與擔憂,如同一位父親看著自己受傷的孩子。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語重心長地說道:“小萬,你在這好好休息,明天我替你送錢來,后天抗蛇毒藥物調撥過來了,就接你回連隊。”
桅子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努力想要回應,卻只能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眼:“好的,指導員。”他的腦海里像是被一團濃厚的迷霧所籠罩,思維變得遲緩而混亂,只能機械地順著指導員的安排應答。他甚至都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迷迷糊糊地陷入沉睡的,只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逐漸模糊,意識漸漸沉淪。
在這半夢半醒的混沌之中,有一位面容堅毅、眼神中透著一股執著與擔當的班長,始終堅守在桅子的身旁,如同一位忠誠的守護者。他的右手纏著厚厚的繃帶,那白色的繃帶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隱隱還能看到些許滲血的痕跡,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行動的決心與效率。他靜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時刻保持著警覺。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像被某種使命感驅使一般,緩緩站起身來,他的動作輕盈而又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沉睡中的桅子。他的腳步輕緩而有節奏,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著與桅子之間的安全距離。當他走到桅子的床頭時,會微微彎下腰,那彎腰的弧度恰到好處,像是在向一位勇士致敬。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桅子的臉,眼神中帶著專注與關切,仔細地觀察著桅子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從眉毛的微微顫動到嘴角的不經意抽搐,他都不放過,似乎在通過這些微小的變化判斷桅子是否安好。每次看到桅子依舊在沉睡,他的眼神里都會閃過一絲欣慰,那欣慰像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隨后他又會轉身,腳步匆匆地去找護士詢問是否需要換藥水。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仿佛此刻守護桅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其他的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
一夜的時間在吊瓶的滴答聲中緩緩流逝,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時間的倒計時,每一滴落下都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頑強與脆弱。
雖然腫脹從桅子的右拇指開始,如同惡魔的觸手一般,逐漸蔓延到整個右大臂。那原本充滿力量與活力的右臂此刻變得紅腫不堪,皮膚被撐得緊緊的,泛著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色,隱隱散發著脹痛感,仿佛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但當第二天清晨那縷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如金色的絲線般灑落在病房里時,桅子的精神明顯比昨晚好了許多。他的意識在陽光的輕撫下逐漸蘇醒,緩緩睜開那有些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陌生又熟悉的病房環境。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復雜而又難以言喻的情緒,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許久后突然看到了一絲曙光。
也許是藥物在體內經過一夜的奮戰,終于開始慢慢發揮出它的神奇功效,那股子鉆心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不少,像是惡魔松開了它的利爪;又或許是因為暫時脫離了連隊緊張的訓練節奏和嚴格的紀律約束,在這小小的病房里,他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寧靜與自由,心情也隨之變得輕松愉悅起來。
他試著微微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這時,一直守護他的班長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動靜,趕忙快步走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關切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般溫暖,說道:“小萬,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桅子看著班長,眼神中充滿了感激,聲音還有些虛弱地說道:“好多了,謝謝班長,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班長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謙遜與質樸,說道:“我叫什么不重要,你好好養傷就行。”
在醫院病房單調而略顯壓抑的空間里,四周墻壁如雪般潔白,卻讓人心生一絲寒意。潔白的病床、白色的柜子以及那散發著冷光的醫療器械,一切都顯得那么秩序井然,卻也緊緊束縛著桅子那顆向往自由的心。窗外,幾株病懨懨的小樹在微風中無力地搖曳著,樹葉稀疏,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在地面上晃蕩,似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這方天地的寂寥。
桅子坐在床邊,身體微微前傾,眼神中透著一種被壓抑許久后蠢蠢欲動的渴望。他的內心猶如一片波濤洶涌的海面,沒有了部隊里嚴苛紀律的堤壩阻攔,那顆原本被禁錮的不安之心,正像一頭急于沖破牢籠的猛獸,劇烈地躁動著。他的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腦海中兩個截然不同的個性在激烈地交鋒。
一個如理智的長者,嚴肅地告誡他:“你傷勢嚴重,私自外出可能會讓情況惡化,還會違反紀律,絕不能去。”而另一個卻似充滿誘惑的惡魔,在他耳邊低語:“這是難得的機會,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網吧里有你渴望的放松和樂趣,何必在乎那么多。”
他的思緒逐漸被那股渴望的洪流淹沒,開始一門心思地盤算著如何前往市中心,尤其是找到一家網吧好好放縱一番。“說打就打,說干就干。”這句在部隊里常聽到的口號,此刻卻成為他任性行事的“動力”。在一番激烈得如同戰場廝殺般的思想斗爭后,內心那沖動的魔鬼最終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理智。
他像一個經驗老到的偵察兵,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動靜。眼睛如同敏銳的鷹眼,緊緊盯著醫生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此時的醫生正站在護士站的柜臺前,全神貫注地查閱著手中厚厚的病歷夾,手中的鋼筆不時在紙張上沙沙地記錄著重要信息,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眼神專注而凝重,絲毫沒有察覺到一場“逃亡”即將上演。
桅子緩緩站起身來,動作輕緩得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生怕弄出一點聲響。他先是微微弓著腰,身體盡量貼近病床,雙腳像是在薄冰上行走一般,極其小心地一點點向門口挪動。每邁出一步,他都要停頓一下,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的聲音,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那“怦怦怦”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甚至擔心這劇烈的心跳聲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好不容易挪到了門口,他先將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像一只警惕的烏龜。那只纏著繃帶、腫脹得如同發面饅頭的右臂,此刻只能尷尬地懸在身旁,他用左手輕輕扶著門框,眼睛迅速地向左右兩邊掃視了一遍又一遍。確定走廊上沒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后,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即將踏上戰場的勇士在給自己鼓勁。
突然,他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瞬間從門口彈射出去。他的雙腳快速交替著,帶起一陣輕微的風聲,身上的病號服衣角也隨之飄動。那速度之快,讓門口掛著的塑料簾子都來不及反應,只是在他身后劇烈地晃動了幾下,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模糊的光影,迅速消失在醫院那長長的、彌漫著消毒水味的走廊盡頭。
出了醫院,外面的世界喧囂而又充滿活力。街道上車水馬龍,汽車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像是一場雜亂無章的交響樂。陽光灑在馬路上,柏油路面泛起一層淡淡的熱氣,扭曲了遠處的景象。路邊的商店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招牌閃爍著誘人的光芒,店門口人來人往,行人們或是匆匆趕路,或是悠閑地逛街,與醫院里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桅子并未過多停留欣賞,他一心向著市中心奔去,腦海里只有網吧里那虛擬世界的誘惑在不斷召喚著他。
桅子拖著略顯疲憊卻又滿懷期待的身軀,獨自一人緩緩逛完了那駐地市中心寥寥無幾且并不長的街道。街道兩旁的建筑風格簡約而質樸,沒有過多華麗的裝飾,在陽光的映照下,墻面的涂料泛著淡淡的光暈。
此時,他的肚子里突然傳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那聲音起初還較為微弱,像是被壓抑著的低吟,隨后便愈發響亮起來,在寂靜的街道拐角處顯得格外清晰而突兀,仿佛肚子里的饞蟲們正齊心協力地吹響抗議的號角,迫不及待地要掙脫束縛。這突如其來的叫聲瞬間如同一把神奇的鑰匙,開啟了他心底深處對家鄉美食熱干面、豆腐佬和玉米餅的無盡回味。
他的眼神中剎那間閃過一絲濃郁的思念與強烈的渴望,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家鄉熙熙攘攘的早餐攤那熱鬧非凡的景象:街頭巷尾彌漫著食物的香氣,人們圍坐在小桌旁,津津有味地品嘗著各類美食,攤主們忙碌的身影在煙火繚繞中穿梭。那些熟悉的味道仿佛化作了實質,就在鼻尖悠悠縈繞,令他心醉神迷。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眼神中滿是急切,如同一位正在執行重要任務的戰士,在街道兩旁仔細地搜尋著目標。很快,他便發現了好幾家賣早點的攤子,它們錯落有致地分布在街邊,有的攤位上方撐起了彩色的遮陽傘,有的則是簡單的雨棚,每個攤位前都擺放著幾張桌椅,或多或少地坐著一些食客。
桅子首先快步走到一家攤子前,他微微彎下腰,身體前傾,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他對著攤主,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仔細打量起來。
那攤主足有一米八五的個頭,站在攤位后面就像一座小山丘,給人一種敦實而又可靠的感覺。他的肩膀寬闊且厚實,仿佛能扛起生活的重擔,兩條胳膊粗壯有力,肌肉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起伏,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蘊含著無盡的力量,那是長期從事體力勞動所留下的痕跡。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健康的光澤,猶如被歲月精心打磨過的銅像,透著一種質樸與堅韌。臉上帶著些許油膩,額頭寬闊且微微凸起,幾道深深的皺紋如同溝壑一般橫亙其上,那是歲月的刻痕,每一道皺紋里似乎都藏著生活的故事。眉毛濃密而雜亂,像是兩叢未經修剪的雜草,卻又為他增添了幾分粗獷。眼睛不大,卻深邃有神,猶如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偶爾閃爍出精明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一張寬大的嘴巴,嘴唇略顯厚實,此時正微微抿著,專注地用夾子翻著手中的肉夾饃。
再看他的穿著打扮,頭上戴著一頂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棒球帽,帽檐微微上翹,帽身有幾處不明顯的褶皺,仿佛在訴說著它陪伴主人的漫長歲月。上身穿著一件寬松的深灰色短袖T恤,那T恤的材質看起來有些薄,上面還沾著幾點油漬,應該是在忙碌的過程中不小心蹭到的,短袖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他那粗壯的小臂。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工裝褲,褲子上有幾個大口袋,口袋的邊緣已經有些磨損,其中一個口袋里還插著一把勺子,隨著他的動作不時晃動。腰間系著一條黑色的皮質圍裙,圍裙上布滿了各種污漬,有油漬、醬料漬等等,顯然是經歷了無數次的美食制作過程。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橡膠底布鞋,鞋子的前端微微翹起,鞋面上也沾了一些灰塵和水漬,看起來有些舊卻十分舒適。
對著攤主,桅子熱情地大聲詢問道:“老板,你們這里有沒有熱干面、豆腐佬、玉米餅賣?”
聽到桅子的話,他微微愣了一下,手中的動作也隨之停頓了片刻,隨后緩緩地搖了搖頭,操著一口濃重的本地口音,甕聲甕氣地說道:“沒有!我們這只有羊肉泡饃、肉夾饃、涼皮、雞蛋餅、蘭州拉面賣。”
桅子的眼神里瞬間閃過一絲失望,那原本明亮的眼神也隨之黯淡了些許,但他并沒有輕易放棄,心中的那份對家鄉美食的執著驅使著他又接連走向了幾家攤子。然而,命運似乎在跟他開玩笑,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皆是沒有他心心念念的家鄉美食。
就在桅子快要被絕望的情緒徹底籠罩的時候,一陣若有若無、卻又極具吸引力的豆香味,如同一位神秘的使者,從馬路邊一個深巷子里的早點攤悠悠飄了過來。那香味起初如同一縷輕煙,在空氣中緩緩飄蕩,似有還無,卻又像是有著某種魔力,輕輕地拉扯著他的嗅覺神經,讓他無法忽視。
隨著微風的吹拂,那香味愈發濃郁起來,像是在他面前展開了一幅誘人的美食畫卷。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宛如在黑暗中摸索許久后突然看到了一絲曙光,那光芒中充滿了驚喜與興奮。他循著香味,腳步匆匆,幾乎是小跑著,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了攤點前。
只見老板娘身旁的木桶里,正熱氣騰騰地盛著那令他垂涎欲滴的豆腐佬。木桶的外壁被熱氣熏得微微濕潤,散發著淡淡的木質清香。桶內的豆腐佬白花花的,宛如冬日里初降的瑞雪,表面光滑細膩得如同嬰兒的肌膚,熱氣裊裊上升,在空中交織纏繞,彌漫開來,仿佛為這簡陋的攤點披上了一層夢幻的薄紗。
桅子的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綻放的花朵,燦爛而明媚。他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那口水在喉嚨里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迫不及待地沖著老板娘說道:“老板,給我來一碗豆腐佬!”
老板娘是個面容和藹可親的婦女,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卻也賦予了她一種獨特的溫柔韻味。她聽到桅子的話,停下了手中正在攪拌豆漿的動作,那豆漿在桶中緩緩旋轉,泛起層層細膩的泡沫。她微微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疑惑,眼睛里滿是莫名其妙,看著桅子說道:“什么?”她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卻因疑惑而微微上揚,似乎不太明白桅子說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桅子看到老板娘的反應,以為她有些耳背,便毫不猶豫地向前邁了一小步,身體更加靠近老板娘,以便讓她能聽得更清楚。接著,他再次提高音量,大聲地告訴重復著老板娘,并且伸出右手,用食指直直地指著木桶里的豆腐佬說道:“給我來一碗豆腐佬。”他的眼神專注而堅定,緊緊地盯著老板娘,手指微微顫抖,那并非是因為害怕或者緊張,而是對這記憶中的美食的急切渴望在身體上的本能反應。
這回老板娘才會意過來,她微微一愣,臉上先是露出一絲恍然大悟的神情,隨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對桅子解釋道:“我剛才以為我聽錯話了!小兄弟是從外地當兵過來的吧!這在我們這里叫豆腐花。”老板娘的笑容溫暖而親切,如同冬日里的暖陽,眼睛里帶著一絲歉意,仿佛因為自己的誤解而感到些許不安。
桅子聽到老板娘的解釋,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撓了撓頭,那動作帶著一絲憨厚與質樸,說道:“原來是這樣啊,老板娘,那就給我來一碗豆腐花吧。”此時,他心中的失望已經被這即將到來的美食所帶來的喜悅所徹底取代,他靜靜地站在攤前,眼神中滿是期待,耐心地等待著那一碗充滿家鄉味道的豆腐花,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他與那碗即將入口的美食。
哦——,原來是桅子的錯誤!他站在那彌漫著食物香氣的早點攤前,幡然醒悟,同一種東西在不同地域竟有著如此大相徑庭的叫法。在他心心念念的家鄉,那熟悉的豆腐佬是純粹質樸的模樣,而此地卻稱作豆腐花。
彼時,燦爛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街邊的早點攤,光影交錯,似一幅靈動的市井畫卷。周圍的食客們形態各異,或悠閑地坐在簡陋的桌椅上,與身旁的伙伴高談闊論,笑聲爽朗;或行色匆匆地站在攤邊,一手端著美食,一手忙著付賬,口中還不時念叨著對食物的贊美。各種食物的芬芳在空氣中肆意交織、纏繞,形成了一種獨特而誘人的氛圍。
當老板娘將盛好的豆腐花端到桅子面前的時候,他瞬間呆若木雞,眼神中滿是不知所措:這怎么吃?只見那原本應該潔白無瑕的豆腐花里,像是被打翻了調料盒,各式作料雜亂地堆積著。嫩綠的香芹菜被切成小段,星星點點地肆意散落其間,宛如草叢中盛開的碎花;小蔥被剁成細碎的蔥花,細密地鋪在豆腐花表面,像是給它蓋上了一層蔥綠的薄紗;味精、鹽、胡椒等調料也毫無規律地摻雜在其中,這與他記憶深處那清爽純粹的家鄉味道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桅子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眉心處擠出深深的褶皺,眼神里寫滿了疑惑與無奈,嘴巴不自覺地微微張開,形成一個小小的“O”形,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噎了回去。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團亂麻在糾結纏繞,暗自思忖:“這可完全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啊,這要怎么入口?”
看著這碗令他無從下筷的豆腐花,桅子內心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躥了起來,差點就當場發作。他的臉漲得通紅,猶如熟透的番茄,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脖子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仿佛一條條憤怒的小青蛇在皮下蜿蜒游動。眼神中怒火中燒,那眼神好似能射出利箭,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地攥了起來,關節處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但,就在這怒火即將噴薄而出的瞬間,他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突然冷靜了下來,理智如潮水般迅速回籠。他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這老板娘只是按照本地人的口味來準備的,她并非有意為之,我可不能失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動作略顯僵硬,像是一個生銹的機器人在努力運作。他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朝老板娘走去,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牽動著面部肌肉,說道:“老板,能給我重新盛一碗嗎?什么作料都不用放,只放糖。有沒有?”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眼神中滿是誠懇與渴望,目不轉睛地望著老板娘,那眼神仿佛在說:“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有!有!有!”老板娘像是被觸發了機關的玩偶,立刻熱情地回應道,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睛瞬間睜大,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一看這口味就知道小兄弟是南方人,南方人愛吃甜的錯不了!這怪我沒有弄清楚,這碗算我的。”老板娘微微低下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些許自責的神色。她的雙手不自覺地在沾滿污漬的圍裙上來回擦拭著,那圍裙上的污漬像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她的動作越來越快,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抹去自己的失誤,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懊惱與不安。
再次接過老板娘遞過來的豆腐花,桅子明顯感覺有些異樣。他的眼睛下意識地瞪大,仔細一瞧,原來這回盛用的碗比前一碗大了好多。那碗口足足大了一圈,宛如一個小盆。桅子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驚訝與不好意思,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一時語塞。隨后,他尷尬地撓了撓頭,手指在頭發間穿梭,帶動著發絲微微晃動,說道:“老板,這……太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卻笑容滿面地說:“小兄弟,快吃吧,別客氣。這都是應該的。”桅子不再多言,端起碗,那豆腐花入口即化,甜蜜的味道在舌尖上緩緩散開,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心田,他吃得心滿意足,很快便將這一大碗豆腐花風卷殘云般地消滅殆盡。
結賬的時候,桅子堅決地搶著要買兩碗豆腐花的單。他迅速地從口袋里掏出錢,那錢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中,微微有些褶皺。他向前一步,將錢遞向老板娘,說道:“老板,這兩碗的錢您收下。”
老板娘卻像被燙到了一般,死活不肯收另一碗的錢。她連忙大幅度地擺手,手臂在空中揮舞,像是在驅趕著什么。她的臉上帶著堅決的神情,說道:“小兄弟,這一碗是我應該補給你的,收你一碗的錢就夠了。我怎么能多收你的錢呢?”小萬見狀,又提高了音量,語氣更加堅定地堅持了幾句,可老板娘態度強硬,沒有絲毫動搖。萬般無奈之下,小萬只好丟下錢就跑。
他剛跑出沒幾步,就感覺有一只強有力的手如同一把鐵鉗般,從后面準確無誤地往他荷包里塞著什么。桅子驚訝地回頭一看,原來是老板再次追了上來,手里拿著兩個黃澄澄的玉米棒子。老板臉上洋溢著熱情而真誠的笑容,眼睛瞇成一條縫,說道:“小兄弟,你買單的錢足夠買四碗豆腐花了。你剛才到處找包谷餅和熱干面,熱干面我不知道是個什么,包谷餅我這也沒有,不過我這有包谷賣,你拿上兩個。就當是大姐請你的。”
桅子看著老板那充滿善意的笑容,又環顧了一下周圍路人投來的好奇目光,腦海中瞬間閃過自己身著軍裝的形象。他深知,若是在這大街上繼續拉扯,必定會引起不必要的圍觀,影響軍人的形象。最后,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了這兩個玉米。他心中暗自感嘆:原來傳說中的北方人比南方人豪爽、好客果然是名不虛傳!桅子站在街邊,手中握著玉米,那玉米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他心中滿是對這意外經歷的感慨與溫暖,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緩緩流淌,驅散了他身處異鄉的孤獨與不適。
桅子酒足飯飽之后,那滿足感在身體里短暫地停留。他挺著微微鼓起的肚子,緩緩地踱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陽光熾熱而濃烈,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將他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地面上,那纏著繃帶的右臂,因腫脹而顯得格外突兀,在陽光的映照下,白色的繃帶泛著刺目的光。
由于這醒目的繃帶,他如同一個異類,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那些目光像是帶著溫度的箭鏃,一道道射向他,讓桅子渾身不自在。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那紅色像是熟透了要滴出血來的番茄,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的眼神中滿是尷尬與局促,慌亂地躲避著路人的視線,腳下的步伐也變得凌亂而無序。他時不時地將受傷的手臂往身后藏,可每一次移動,那鉆心的疼痛便如電流般襲來,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徒勞的舉動。
就在他滿心窘迫,如芒在背之時,一個名為“紅蜘蛛”的網吧招牌,像是黑暗中閃爍的誘人信號燈,那幾個大字猛地闖入他的視野。桅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光芒猶如夜行者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順著指示牌箭頭所指的方向,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心中既有著對上網的期待,又懷著一絲忐忑,生怕被熟人瞧見。
他順利地來到了網吧前臺。網吧內仿若另一個世界,光線昏暗得如同被墨汁浸染過,僅有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冷的藍光,好似點點鬼火在幽暗中閃爍,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有些鬼魅陰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香煙味、汗臭味以及電腦主機散發的微微焦糊味的奇特氣息,沉悶而壓抑。網管是一個年輕小伙,頭發亂如鳥巢,油膩的發絲打著綹兒,眼睛深陷在黑眼圈里,宛如兩個幽深的黑洞,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如靈動的蛇,飛快地敲擊著,似乎在進行一場激烈的網絡對決,對周圍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桅子走上前去,微微清了清嗓子,那聲音在寂靜的網吧里顯得格外突兀。他說道:“老板,開臺機子。”網管這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在桅子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帶著一絲詫異,似乎在疑惑這個纏著繃帶的人為何會來網吧。但很快,他便恢復了平靜,機械地收下錢,遞過來一張上網卡,說道:“3號機,從這邊走。”
桅子迫不及待地找到對應的電腦坐下,那椅子發出一陣“嘎吱”的聲響,像是在抗議他的莽撞。他熟練地打開電腦,雙眼緊緊盯著屏幕,眼神中滿是興奮與渴望。隨著電腦的啟動,他用那只還能靈活活動的左手在鼠標上操控自如,那鼠標在他的手中像是一個聽話的小精靈,隨著他的心意在屏幕上翩翩起舞。屏幕上,各式美女圖片如幻燈片般一一閃過,那些美女或嬌艷欲滴,或清純動人,他的眼神中帶著欣賞與陶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仿佛在這一刻,他忘卻了手臂的傷痛,沉浸在這短暫的視覺愉悅之中。
然而,就在他看得入神之時,突然感覺背后一股陰森森的涼意如潮水般涌來,那涼意像是無數冰冷的小手,順著他的脊梁緩緩攀爬。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遽然間,一個大巴掌如同一道迅猛的閃電,帶著呼呼的風聲,精準地落在他的頭上。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讓桅子瞬間怒火中燒,他的大腦“嗡”的一聲,在潛意識里,一句臟話已經沖到了嘴邊,正要破口大罵:“是哪個王八蛋打老子!”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住,硬生生地將那句臟話咽了回去,順勢回頭看了一眼背后。
這一看,可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只見一排長馬廣峰如同一尊威嚴的戰神,矗立在他的身后。一排長馬廣峰身材魁梧壯碩,足有一米八的高大個頭,他那寬闊的肩膀像是能扛起整個世界,厚實的胸膛猶如銅墻鐵壁。站在那里,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山峰,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臉龐猶如刀削般剛毅冷峻,濃眉下的眼睛深邃而銳利,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的虛妄,那眼神像是兩把冰冷的利刃,直直地刺向桅子的內心,讓人不寒而栗。
在連隊里,他可是出了名的“殺手”,甚至可以說是全營的“煞星”。傳聞中,全營士官不論職務高低、兵齡長短、塊頭大小,他都敢毫不畏懼地去得罪。一旦被他抓住把柄或是觸碰到他的底線,那便是暴風驟雨般的拳頭和巴掌伺候。據說,就算是營里面四個和他一樣高大魁梧、身高一米八的硬漢,聯手圍攻,都近不了他的身,反而會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桅子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罵出口,否則可真是自尋死路。他的額頭瞬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那些汗珠如同清晨草葉上的露珠,一顆顆晶瑩剔透,順著他的額頭緩緩滑落,經過他那因驚恐而微微顫抖的臉頰,滴落在他的衣領上。他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像是風中脆弱的樹葉。
“我說小文書,真是個人才呀!都這樣了,還出來上網!上網就上正兒八經的網唄,你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起的是什么作用呀?還不快回醫院,指導員要來接你了。”一排長馬廣峰皺著眉頭,那眉頭中間擠出深深的褶皺,像是一道溝壑。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一絲責備與深深的無奈,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狠狠地砸在桅子的心上。原來排長是來通風報信的。
桅子聽到這話,長舒了一口氣,那口氣像是在生死邊緣掙扎后的解脫。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將那驚恐的情緒拍散,說道:“嚇我一跳!我以為是指導員找來了。”他邊說邊迅速起身下機,動作敏捷得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慌亂中差點將椅子帶倒。同時,他滿臉感激地看著一排長,眼神中充滿了感恩戴德,那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說道:“太感謝您了,排長,要不是您,我可就慘了。”
就在桅子要離開網吧時,無意中抬頭往他剛才坐的對面一看,這一眼差點沒讓他把眼珠子給驚得掉出來。只見對面清一色的都是咱們部隊的戰士,他們一個個都專注地盯著電腦屏幕,有的在玩游戲,那眼神中帶著緊張與興奮,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跳動;有的在看視頻,臉上帶著或喜或憂的表情。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桅子來不及想太多,心中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趕緊回醫院。于是,他像一陣狂風,不顧一切地,一口氣跑回了醫院。
原來,今天是星期天,戰士們都趁著休息時間出來放松一下。怪不得一排長消息這么靈通,能這么及時地找到桅子。
果然,不大一會兒,指導員就來到了醫院。指導員的臉上帶著一絲擔憂與關切,那眼神中滿是對桅子的牽掛。他走進病房后,看到桅子正坐在床上,微微喘著粗氣,額頭上還掛著未干的汗珠。他皺了皺眉頭,那眉頭輕輕擰起,問道:“小萬,你去哪兒了?怎么不在病房好好休息?”桅子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眼神中滿是愧疚。他小聲地說道:“指導員,我……我出去轉了轉,以后不會了。”指導員看著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像是在訴說著對桅子的失望與寬容,說道:“你呀,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