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厚重的窗簾將一切光源遮擋在外,少了明亮的光線,整個房間呈現(xiàn)出令人窒息的逼仄感。
門把處向左下方轉動,來人輕聲走進房間,關門,上鎖,走到房間的某一角,“啪”的一聲,小小的光亮起,又悄悄在墻上描出一個成年男人的身影,就連他手里的打火機都不遺漏。
男人前面是一張梳妝臺,只見他用鑰匙開了鎖,從抽屜里掏出幾根蠟燭一一點燃。燭光照亮整個梳妝臺,這時才看清,原來那臺面上竟是擺著兩個靈牌。牌位擺放的姿勢很是怪異,一個倒著,另一個立在倒著的那個上面。就好像那個叫鄭愛爽的,狠狠將另一人壓在身下。
即使忽略擺放的問題,那個倒著的牌位讓人看了也會心生不適。牌位上下被黃紅兩色的線纏得嚴嚴實實,待男人將它拿起顯現(xiàn)出正面時更令人驚心,正面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滿張只有小指大小,燭光搖曳,那符上的咒語鮮活得好似每一筆的末端都紅得欲滴血。
男人又從床底掏出一雙女款的舊式軟布鞋,又點燃更多的蠟燭,然后擺了一圈,他盤腿坐在光圈中,那被束縛住的牌位就被他放在身前,左手轉著指間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詞,右手有節(jié)奏用布鞋拍打著那牌位。
或許是情感過于強烈,偶有幾字被他咬得極重,也讓旁人有機聽得些許內(nèi)容。
“……身無所依,心無所戀……永得背叛……終被拋棄……心惶惶不得終日……”
角落里的少女聽得彎了嘴角,大概是看他做法做得認真不好意思打擾,雙手抱胸將眼神投落在臺上另一個牌位上。看著看著就輕笑起來,真夠好玩的,真可惜這么有趣的事沒能讓媽媽你看到,你最愛的男人,在你的臥室擺著別的女人的牌位,不僅深情款款地寫上“愛妻”兩字,還不忘讓他的愛妻將你女兒壓在屁股下。
越看越有趣,少女憋笑著出聲問道:“爸爸,我親愛的父親大人,您手上拿著的那個不會是你愛妻的舊鞋吧?”
男人身體一僵,抬頭望向聲源處,雖是一閃而過,卻還是讓少女捉到那一絲恐懼。
“真是沒想到哪父親大人,原來你也會怕我啊。”少女戲謔著道。
男人起身出聲喝斥:“你什么時候來的!”該死,他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少女卻是一點都不懼他凌厲的氣勢,單手托腮,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嗯,什么時候啊,應該是你開門的時候吧。”沖著他嫣然一笑,“因為想給父親大人您一個驚喜,所以忍著沒出聲,就連方才在走廊碰到可愛的萌萌我都沒跟她打招呼呢。”
一直跟在他后面可他卻沒發(fā)覺?還有萌萌,差一點就遭她毒手了?該死,怎么會這樣?
男人面容更是冰冷可怖,可那微微向后挪動的動作卻泄露他的內(nèi)心。一直觀注他的少女看了更是笑得燦爛,“父親大人,這么久不見,怪想您老人家的,您不想跟我擁抱個么?”
男人冷哼,“我可沒福氣有你這種女兒。”
“哎呀呀,”少女捂著嘴訝道,“難道是我離開太久了,所以您老人家才突然變得這么冷淡?小時候,”說到這里,在燭光的映襯下,那笑彎了的桃花眼,像極了鬼夜里那一彎凄厲的月牙,散發(fā)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父親大人,小時候,您可是最疼我的,老說我是您的心肝寶貝呢。”
“您,忘了嗎?”少女溫柔低吟,一步步向他走近。
明明關得嚴實的房間卻突然刮起一陣陰風,瘋狂扭動的燭光,墻上那張牙舞爪的怪影,這一切,再次提醒他,眼前這名少女,已非人類。剎時,遍體生寒,來不及多想,他從懷里掏出紙符向少女擲去,“別過來。”
紙符發(fā)出亮光,筑起一道黃墻止住少女,少女觀察一會,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去碰那光墻,咦?不痛?將收回來的手指再派出來戳一下,不痛,可是穿不過去。
少女眼睛一瞇,望向男人的時候已是滿臉笑容,“父親大人不是每天都叨叨念著我么,現(xiàn)下我回來了,怎么又不與我親近?”
見那紙符發(fā)生作用,男人心安定下來,理了理略發(fā)皺的襯衫,對著少女冷哼,“居然那樣都弄不死你。”
少女嘻笑著回答:“哪里弄不死了呢,瞧,這不成了游魂了么。”
男人臉色陰沉地看著她,“別太得意,終有一天,要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好好,”少女一臉寵溺地看著他,且壓低了聲音,暗啞的聲音讓男人添了幾分熟悉感,“你要做什么都依你。”
“住口!”男人像頭被激怒的獅子,雙眼充血地盯著她,恨不得能將她啃得魂魄俱滅。
少女吃驚地捂著嘴,好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哎呀呀,父親大人怎么是這個反應,以前不是我親愛的媽媽這么一說,您都歡喜得不得了嗎?”
“你給我住口!”
少女卻樂得哈哈大笑。讓她看看,他還能不能像上次一樣冷靜地面對她。勝券在握?呵呵,真是有趣呢。
“父親大人您不用這么介意,現(xiàn)下媽媽都死了,家產(chǎn)也被我敗光了,我蘇家的人都死絕了,沒人會再說你是吃軟飯的鴨了。”
男人氣得渾身直抖,額上、頸側、兩拳青筋暴突。就算死了,那一張嘴吐出的話依舊令人生恨!
“蘇錦顏,我要你神形俱滅,永生永世不得翻身!”男人指天咒地。
少女打了個哈欠,“那您記得別像上次一樣對我手下留情啊,”然后沖著他詭異一笑,“要是哪天想我了,就再拍鞋念咒,我會趕來見您的,不過啊,要記得多拿幾個這樣的紙符防身,不然萬一到時我們都太激動了可不好。”
然后不再看男人難看的臉色,沖他揮揮手,一把扭開把手將房門打開,然后似想起什么,回頭用手指了指自個的發(fā)頂,“父親大人,您老了呢,可千萬保重身體,不然誰來收拾我呢。”
風起,揚起男人微微發(fā)白的頭發(fā),少女雙手抱胸平靜的轉身,身影漸淡,末了,溶在空氣里,無跡無覓……
良久,男人方將身體放輕,抵在梳妝臺大口大口喘氣。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師父說上次那道符沒有將她的魂魄打散,他雖照他的吩咐每日拍打她的牌位和生辰八字,可心里還是半信半疑,明明在醫(yī)院看她抱頭尖叫著消失,怎么會是失敗了?
道丘師父說那是因為世上某一處還有念著她的人,所以才沒法完全毀滅她,是誰?究竟是誰?一個廢物、垃圾,居然還有人念著她?是鄒翔那個死心眼的小子嗎?
男人將牙咬得咯吱作響,只要讓她令人憎惡的一面擺出來,無論是誰,都會厭惡她,到時,我倒要看看,還有誰再念著你,蘇錦顏,你這種人,怎么能存在!
男人沖過去拿起布鞋對著牌位一頓狠拍,直到牌位斷裂后才驚醒。
斷了?怎么辦?對,找道長去,事情太不對勁了,不僅沒能像丘師父預示的那樣影響她的心智,反倒令她增長了靈力。想到少女方才開門的那個動作,他打了個激靈,明明上次在醫(yī)院那會她還沒法碰觸實體,那下次呢?會不會就能直接碰到人的身體了?
不行,他要多拿些紙符,無論多少錢他都要再拿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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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今晚這一章能不能解釋清楚喜來情感的突然暴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