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瑯擁有狼的本性,隱忍、聰慧,即使她從心里排斥現在的生活,痛恨曾經給與她傷害的人類,可是她依舊用屬于她的方式生存下來。淳于意和嚴朝婷對她的呵護她能夠感受得到,文興宇的細心教導她也能體會,可是,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一轉眼,紫瑯已經學習了三個多月了,她驚人的記憶力讓她很快地把人語融會貫通,所以現在她能夠說簡單的日常話語,就像現在,她在花園的長廊里看見了那一片紫色,心不自覺得開始顫抖,是的,就是這個顏色,她曾經皮毛的顏色。
“先生,這是什么顏色?”紫瑯指責那些一簇一簇的花朵,那樣的顏色,神秘、高貴,讓人期望可以靠近,卻又不敢褻瀆。
“是紫色,就是紫兒名字的那個紫?!蔽呐d宇順著紫瑯的手指看了過去。
“哦。”紫瑯看著那在微風中顫抖的花朵,傳來陣陣的清香,讓她在這個燥熱的午后感受到了陣陣的清涼:“先生,這是什么花?”
“先生也不知道,昨天花園里不是也沒有這些花嗎?應該是今天才搬過來的,呆會師傅帶你去問問淳于先生好不?”文興宇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好?!弊犀樧詈罂戳艘谎勰莻€耀眼的紫色,然后隨著文興宇轉向了別處。
下午的的教課結束之后,文興宇就帶著紫瑯直接去了外院的正廳,平常這個時候淳于意應該就在那里處理一些庶務。
淳于意的確是在處理庶務,當今圣上的大皇子齊王明天生辰,雖然他們這些商人沒有被邀請的資格,可是人不到禮物也是要到的。做生意就是需要圓滑,這些達官貴人能夠攀附的就攀附,如果不能攀附的也不能得罪,所謂禮多人不怪。
管家正在讓小廝把生辰禮呈給淳于意看,像這種送禮都是有定例的,只需要按以前的來就行,無非是寫古董布匹之類的,只要不失禮就行了。
看見文興宇和紫瑯來了,淳于意對管家揚了揚手:“好了,就這些吧,送禮的人一定要客氣一點,不能丟了府里的臉面。”
管家點頭哈腰地準備退出去,這個時候突然被面前的一個小小的人兒抓住,紫瑯被小廝抱著,然后抓住了與自己擦身而過的管家。
管家有點呆愣,管家姓李,是淳于家的家生子,一直盡忠盡守,家里的主子對他比較尊敬,可是現在一歲的奶娃就這樣拉住他肩膀上的衣服,這讓他有點錯愕,難道自己什么時候得罪了這位精貴的小姐。
“李管家,我要那個。”紫瑯拉著李管家的衣服指了指他旁邊的一個小廝手里抱著的布匹,紫色的布匹,上面繡著金色的暗紋,低調又奢華,整個布匹似乎都透著一種高貴。
李管家看了看那匹要獻給齊王的布匹,然后又看向了淳于意,淳于意點了點頭:“拿給小姐看一看?!?/p>
紫瑯仔細地看著小廝呈上來的紫色布匹,白嫩的小手在上面輕輕的撫摸著,就是這個顏色,她只要這個顏色。
“爹爹,我要這個,用它做衣服,每天都要穿。”紫瑯神情嚴肅地看著淳于意。
這句話一出口頓時震得在場的所有人大驚失色,紫色向來都是帝王家專屬的顏色,代表帝王的高貴和神秘,只有身份尊貴的王孫貴族才能身著紫衣,而商人在士農工商里面排在最下等,雖然商人有錢可以用好的布料,可是顏色卻是有硬性規定的,紫色是萬萬不能穿的,商人之女又如何能夠僭越。
“不行?!贝居谝廒s快從小廝的手里接過紫瑯,然后讓小廝都退了出去,大廳里只剩下淳于意、紫瑯、文興宇。
“為什么?”紫瑯親眼看著那一抹紫色匆匆地退了出去。
“那是屬于帝王的顏色,你不能穿,父親也不能穿?!贝居谝廨p聲地跟她解釋。
“我也是王者。”紫瑯眼神倨傲地看著淳于意,那是屬于紫瑯的驕傲,誰能說紫瑯不是王者?她是狼的王者。
淳于意聽了紫瑯的話頓時驚慌失措地看向文興宇:“先生?”
文興宇看著面前自信且驕傲的小人,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淳于先生不必多慮,我不會說出去的?!?/p>
淳于意突然抱著紫瑯起身,然后走到文興宇的面前深深地一躬身:“謝先生?!?/p>
文興宇沒有讓,坦然地受了淳于意這一禮,這也是能夠讓他安心,畢竟雖說童言無忌,可是剛剛紫瑯說的話也是犯了忌諱的,淳于意當然擔心禍從口出。
“爹爹,我只要紫色?!弊犀槻欢麄儍蓚€之間打的什么暗語,只是感覺紫色的衣服似乎得不到了,所以她有必要強調強調。
文興宇聽了紫瑯的話就起了身,然后對著淳于意一揖,轉身告辭離開了。
淳于意抱著紫瑯坐在首座上:“紫兒為什么要紫色?”
“我不是叫紫兒嗎?為什么不讓我用紫色?!弊犀樥f的理直氣壯,她很想說她的皮毛一直就是紫色,那是她的顏色。
“你的名字是爺爺取的,花園里紫色的花你今天和先生看了沒?”
“看了,所以紫兒才知曉了何為紫色,爹爹,那是什么花?”
“紫羅蘭,因為當時家里有船出海,所以就帶回來了這種花,那時你還在你娘的肚子里,你爺爺一眼就喜歡了這種花,然后直接讓人從老家送了一盆過來,并且把你的名字取為淳于紫?!贝居谝獾穆曇艉鋈蛔兊蔑h渺:“你的爺爺多想見見他的嫡孫女,可是,可是終究沒有見到?!?/p>
“為什么沒有見到?”紫瑯像一個好奇寶寶。
“因為你出生之前,爺爺就因病去世了。”淳于意的聲音有點哽咽。
“什么病?”
“你以后長大了就能知道了?!?/p>
“爹爹,我要紫色,穿紫色的衣服?!?/p>
“不行,被別人看見的話,我們就要大禍臨頭了。”
“不讓別人看見不就行了?”
“......”
所有人都低估了紫瑯的堅持和執著,接下來的幾天紫瑯不穿任何顏色的衣服,除非紫色,這一切都鬧得人盡皆知了,所以近來京城又在流傳著淳于府的嫡小姐要著紫色的流言,真是聞所未聞,小小的商人之女為何敢如此大膽,難道他淳于府以為自己富可敵國就如此囂張嗎?
淳于府真的就招來的禍事,御史臺的人當然不能閑著,他們向來自詡為天子耳目,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當然要上表天聽,要狠狠地參他一本。
所以,今天的早朝大家都在關心這么一件事情,且各抒己見,不過這是朝堂上唯一一個沒有相爭的事件,大家的意見似乎非常的統一,對淳于家一定要嚴懲不貸,藐視皇權是要受到懲罰的。
今上聽了大家的意見之后立刻宣召了淳于意以及肇事者淳于紫。聽到宣召的時候,淳于意深感大禍臨頭,然后招來了管事安排家眷的轉移,雖然知道到時候出了事定然是跑不了的,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兒要和自己一同進宮面圣,他就在如錐刺股,自己死了不要緊,可是孩子怎么辦?到時候一進宮門深似海,該怎么辦?能怎么辦?
淳于意交代好了一切之后就抱著紫瑯乘著馬車往宮門而去,看著懷里完全不知事的女兒,心隱隱作痛。
到了宮門就有內侍把他們迎了進去,淳于意抱著紫瑯的身子都有點顫抖,他不敢隨意張望,只盯著前面內侍的腳,快速地跟上。紫瑯在淳于意的懷里觀賞者巍峨肅穆的宮殿,原來人類的王者就是住在這里啊,不好,這么小的樹,都是石頭宮殿,也沒有羊、兔子、連一只雞都沒有,還是山上好,有高大的樹木和成群的動物可以吃。
淳于意來到大殿,不敢看兩遍的文武大臣,更不敢看坐在首座的圣上,只是一進大殿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早民罪該萬死!”
紫瑯看見爹爹跪在地上,皺了下眉頭,狼還有一個優點就是知恩圖報,她知道淳于意對自己好,所以很多時候都已經把淳于意當做自己的人了,可是,現在卻看見他向別人下跪,那個人是......紫瑯不悅地抬頭看向上座的圣上,臉都讓帽子上的珠子遮住了,看不見,只是一身亮晶晶的龍袍閃耀在龍椅之上,紫瑯也不膽怯地直視過去,王者相見,一時火花四濺。
周圍的大臣看到了這一幕,心里都非常的驚訝,這個小娃子膽子真大,可是大家的面上卻依舊沉穩,沒有表現出來。
皇上也很訝異,咦,這個小孩子到底是不懂事,還是不怕?
“大膽小兒,膽敢直視天顏,你可知罪?”一個內侍手指紫瑯,聲音尖銳地叫著。
紫瑯挑了挑眉:“什么是天顏?”
啊?內侍的氣勢頓時如氣球被戳了一個孔,泄氣了,是啊,一個才一歲多一點的小孩知道什么?自己如此和小孩子計較,似乎就是一個笑話,可是,面對文武百官,自己的氣勢也不能弱,他沖皇上作了一揖:“就是皇上?!?/p>
“那他見不得人嗎?”紫瑯又不怕死的說了一句。
大殿上立刻響起了陣陣的抽氣聲,大臣們立刻低頭閉目養神,就像什么都沒有聽到的。
內侍被紫瑯一句話頂得傷了肺,這個時候皇上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估計是怪自己多嘴,是啊,童言無忌,就是因為自己的咄咄逼人,現在害得皇上失了顏面。
“你不怕朕?”皇上沒有讓內侍繼續紫瑯的話,直接開口詢問。
“你能咬斷我的脖子嗎?”紫瑯睜大眼睛去看皇上的牙齒。
皇上的腦袋突然有點轉不過來,然后看見紫瑯緊緊地盯著自己的牙齒看,感覺非常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為什么要穿紫色?”
“為什么不能穿?”
“那上代表皇家的顏色?!?/p>
“什么是皇家?”
“就是帝王之家。”
“紫色是長在你的身上的嗎?你又沒有紫色的毛,為什么說紫色是你們家的?”紫瑯心里想,我有紫色的毛,那么紫色就是我的嗎?
撲哧!大殿里突如其來的響起了笑聲,然后馬上消失無蹤。
皇上也糾結了,如何跟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討論皇權呢?然后他看了看已經汗流如注的淳于意:“淳于意,你可知罪?!?/p>
淳于意把紫瑯放在一旁,然后匍匐在地:“草民罪該萬死?!?/p>
穩穩地坐在一旁的紫瑯皺了皺眉頭:“為什么要死?”
淳于意不敢抬頭,也沒有回答紫瑯的話。
大殿突然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任何的聲響,紫瑯看著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淳于意,似乎才意識到也許自己真的犯錯了,這里是人類的社會,不是她所在的世界:“我只是想穿紫色,我爹爹又沒有給我穿,為什么要他死?”
紫瑯的話義正言辭,她討厭現在的感覺,什么都不能掌控,可是她不想爹爹死掉,她討厭龍椅上的人。
“因為紫色代表皇家的威嚴,想都不能想。”
紫瑯忽然掃視了一下四周,然后輕蔑地笑了笑:“我只是想穿紫色的衣服就要死,那么如果有人想坐你的位置,是不是也要死?”紫瑯是狼,她最敏感的就是直覺,站在百官前面的那幾個人望著龍座的時候雙眼冒光,充滿渴望,就像自己看見羊的時候一樣,雖然不明顯,但是她還是能夠發現。
一句話,讓各位大臣眼露驚恐,這個小兒,實在是大膽、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