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瑯和淳于意到了書房,她剛剛所說棋局并不存在,父女兩人相對無語。自從嚴朝婷去世之后,紫瑯對淳于意冷淡了很多,在淳于意的眼中,她還是當初的那個奶娃娃,可是自己已經不能抱著她,也不能讓她對自己笑了。
坐了一會,紫瑯就準備起身,淳于意叫住了她:“過幾日你就去國子監上學,知道嗎?”
紫瑯定住了腳步,看著淳于意,放軟了聲音:“不去不行嗎?大不了讓先生回來。”
淳于意笑了笑:“先生都成家立業了,家里都有幾個小娃要教了,哪還能回來教你,而且你去了國子監上學,以后也能夠找一個好的婆家,不會被現在的身份所拖累?!笔堑模巧倘耍呐畠壕褪巧倘酥?,士農工商并不是隨便說說的,森嚴的等級制度讓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標簽,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無法擺脫。
知道是淳于意的好意,紫瑯嘟嚕了一句:“你知道的,這些我都不在乎。”
“爹爹知道,爹爹知道,只是現在名額已經定了,你就當幫爹爹一個忙成不?”淳于意眼含期望。
“這次你又給了他們多少金子?”紫瑯知道淳于意的付出,國子監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進的,基本上都是官員的子女,或者是人品、學識都很優秀的才子才女才能進國子監,紫瑯名聲不顯,無才無德,如何能進國子監?顯然是淳于意從中斡旋的結果,花了多少金子那就無從得知了,只是那群人絕對不是手軟的主。
淳于意臉色一紅:“這你就不用管了,安心上學就行了。”
紫瑯看著面露尷尬的淳于意,本來還想再說一些什么,最終卻轉移了話題:“淳于素素這次就是回來找茬的,你就不要過去了,你是父親,明里,她也不敢怎么樣?!?/p>
淳于意知道紫瑯是不想看見自己在淳于素素面前卑躬屈膝,沒有一點父親的威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爹爹知道?!?/p>
紫瑯點了點頭:“恩,那我先回去了。”
紫瑯因為在瀛洲島修煉了十一年,六識都非常的敏銳,所以本身她并不喜歡有人近身,她拒絕了淳于意安排的一大堆丫鬟婆子,可是前段時間卻主動要了嚴朝婷以前的丫鬟幽枝。
此刻,她帶著幽枝正往自己的院落里去,卻在經過花園的時候看見大姨娘和二姨娘快步地走過來,那兩個人經過紫瑯的時候看都沒有看她。
“站住!”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大姨娘和二姨娘都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這是紫瑯回來以后第一次見到她們,因為紫瑯不喜這些人,所以淳于意通常都只讓她們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即使是嚴朝婷的喪事,也沒有讓她們出來。
紫瑯看著面前的兩位姨娘,氣色紅潤,臉頰豐滿,全身上下,由內而外都散發著朝氣,她又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嚴朝婷,骨瘦如柴,滿臉死氣的躺在床上,不由怒氣橫生,面上卻不顯露。
幽枝似乎很有眼色:“兩位姨娘也是的,見著三小姐也不行禮。”
兩位姨娘這才有點慌神,急忙行了一禮:“不知道是三小姐,三小姐莫怪?!眱扇诉@才發現紫瑯穿著的紫衣,整個淳于府能夠穿紫衣的當然只有三小姐啊,兩人頓時懊惱異常。
紫瑯用眼角瞟了瞟她們:“怎么?這是去哪?”
大姨娘卻開口了:“聽說娘娘回來了,我陪妹妹去看看。”
二姨娘聽到提起娘娘,立刻高昂起頭,得意異常。
紫瑯淡淡地開口:“娘娘可是貴人,兩位姨娘地位低下,還是呆在院子里,以免沖撞了貴人,到時候反而說我們淳于府沒有規矩?!?/p>
二姨娘聽到地位低下,立刻炸毛:“我可是,我可是娘娘的親生母親。”
紫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哦?母親?娘娘的母親似乎已經入土為安了,哦,對了,娘娘似乎還未曾去拜祭,我呆會還要提醒一下爹爹。一個卑賤的妾室而已,還妄想以娘娘的母親自居,你又把娘娘置于何地?”
轟!二姨娘頓時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因為當時淳于素素要嫁進趙王府,本身是商人之女,地位已經低人一等了,趙王當時委婉的表示希望能夠把淳于素素記在嚴朝婷的名下,當成是嫡女出嫁,這樣面上也好看一點??墒?,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娘娘怎么可能是一個妾室的女兒呢,二姨娘慌了:“妾該死,說錯話了,望小姐莫怪?!?/p>
紫瑯沒有理她,直接看向大姨娘:“今天怎地未曾見到淳于苗苗歸來?”
大姨娘已經被紫瑯剛剛的話鎮住了,此刻變得小心翼翼:“大小姐身子重,不方便?!?/p>
紫瑯點了點頭,然后看向兩位姨娘:“母親去世的時候,也不見兩位姨娘出去祭拜,雖說地位低,可是母親在世的時候對你們也不薄,你們也應該聊表心意,這樣吧,從今日開始,兩位吃齋一年,算是祭奠母親吧,母親泉下有知,也會感念二位的?!?/p>
兩位姨娘的身子一抖,只能低頭應下。
紫瑯滿意的笑了笑:“兩位姨娘還是回去吧,娘娘現在是皇家的人,恐怕也不便接見兩位?!?/p>
二姨娘的臉一紅,的確,淳于素素要回來的事情自己事先并不得知,也是剛剛從丫鬟那里知道的,這才匆匆趕來。女兒嫁入了皇家,諸多事情都不便,接見自己這個妾室也實在說不過去。兩位姨娘只能懨懨地打道回府。
幽枝看著兩位姨娘如落敗的母雞,非常崇拜地看向紫瑯:“小姐真厲害。”
紫瑯看著兩位離去的背影,眼睛瞇了瞇:“這才剛剛開始?!?/p>
幽枝沒有說話了,神情也變得凝重。
最終,淳于苗苗還是回來了,挺著一個大肚子,聽說她已經生了兩個女兒,如今對這一胎看中的緊,畢竟只有生了兒子才能在夫家站穩腳。淳于苗苗嫁了一個商人,雖然不如淳于府富有,但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因為有淳于府的后臺,即使生了兩個女兒也沒有受多大的委屈,可是婆婆不停地往相公屋里塞人,她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個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夠體會。
雖說紫瑯非常不愿意去見淳于素素她們,可是中午的午膳一家人還是要一起用的。
淳于苗苗一進門就給淳于素素行了一個跪禮,態度卑謙,剛剛準備進門的紫瑯看到這一幕之后直接無視,在自己該坐的位置坐好。
“姐姐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自家人這么客氣做什么?!贝居谒厮刈麝P心狀,身邊的婆子立刻去扶跪在地上的淳于苗苗。
淳于苗苗扶著婆子的手站了起來,嘴角含笑地看著淳于素素:“娘娘這就錯了,國禮大過于天,即使是在家里,也要先遵循國禮,再行家禮的?!?/p>
兩個人一唱一和,直指紫瑯,可是紫瑯卻把她們當做空氣,不理不睬,只是看著面前的茶具,異常的認真。
這個時候坐在淳于素素旁邊的老太太發話了:“哼,別說國禮了,有些人,家禮都沒遵循過,不知道出門學藝都學了些什么,盡學會丟臉了?!?/p>
淳于意皺了皺眉:“娘,說這些做什么?”
老太太不依了:“怎么?還不讓我說了,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了?!?/p>
“大好的日子說這些做什么?好了,開席吧?!贝居谝庖呀浻悬c不耐煩了,一場談話就這樣結束了,丫鬟婆子上了豐盛的席面上來。
淳于素素當然坐首位,淳于苗苗挺著肚子挨著老太太坐,紫瑯挨著淳于意。
用膳的氛圍當然是不好的,淳于府雖然是商人之家,可是對于禮儀還是非常重視的,更何況淳于素素現在是皇家的人,于禮儀這一方面更加不能夠輕慢。
紫瑯卻無視禮儀,一個人吃得很開心,她的眼睛看到哪里,身后的幽枝就能夠快速地給她布菜,快、準、狠。淳于意看見紫瑯吃的滿足,很欣慰的笑了笑,也在一邊給她布菜,弄得桌面上的其他三個女人咬斷銀牙,只能往肚子里吞。
吃完飯,一家人轉到偏廳飲茶,紫瑯選擇了告辭:“爹爹,我呆會要出去逛一逛。”已經回了京城一個月,可是紫瑯還沒有出過一次門,今天淳于素素在府上,她實在是不想久留。
淳于意還沒有同意,坐在上位的老太太又開口了:“哪有女孩子出門的?你出門學藝這么多年,在外面養了一個野性子,現在才回到京城,于禮儀教養這一方面也不能懈怠,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了,過幾天我就讓教養媽媽過來?!?/p>
淳于素素這個時候笑了笑:“老太太說到這里,本妃倒是可以推薦兩位教養媽媽,是從宮里出來的,當初本妃出嫁前,也是她們過來教授禮儀的,老太太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那兩位教養媽媽的氣度就是不一樣,不愧是從宮里出來的,看娘娘現在就能夠知道了,皇家自然是不一樣的?!崩咸y得地笑了笑。
“既然老太太也同意,明日我就讓她們過來吧。”
“好,明天就過來,紫兒,你聽到沒有,明日就開始學習禮儀,到時候出去交際的時候也不會損了我們府上的面子?!?/p>
紫瑯只是淡淡地看著坐在上位的兩個人,然后看向淳于意:“爹爹,我走啦?!?/p>
淳于意一怔,最后點了點頭。紫瑯就大搖大擺地出了偏廳,往外走去。
啪!老太太一拍桌:“這是反了,都是你慣的,平常也就算了,今日娘娘在家里,她還如此目無尊卑,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淳于意心煩意亂:“都是自家姐妹,素素也不會在意的,是吧?”
淳于素素笑得綿里藏針:“妹妹還小,不懂事,本妃當然不會與她計較,只是國禮不可廢,哎,妹妹如此不守禮,往后若是傳出去了該怎么辦啊?”
淳于意惱羞成怒:“怎么了?國禮不可廢?你還要你的祖母和父親給你下跪磕頭不成?你回到家這么久,可曾行過家禮?”
一聽到這,淳于素素的笑容繃不住了,的確,從回家到現在因為一直被一種虛榮心支撐著,她并沒有行家禮,如果傳到外面就是她不孝了,她是皇室的人,并不能像紫瑯那么灑脫,再說紫瑯是根本不在乎,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向淳于意盈盈一拜:“父親莫惱,素素錯了。”然后又向老太太一拜:“老太太,素素錯了?!?/p>
老太太立刻拉著她的手:“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這些就不要計較了。”
“是,老太太。”淳于素素乖乖地在老太太身邊坐下。
淳于意看了一眼她,然后一揖:“娘娘稍坐,我還有事情需要處理,先行告退?!?/p>
淳于素素馬上站起來一禮:“爹爹去忙吧。”
淳于意轉身離開,身后的三個女人,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