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紈绔子弟的車夫正準備駕車離開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地上的點心粉末洋洋灑灑地飄向了空中,迷蒙了大家的眼睛,遠遠的看見一個人走了過來,在這紛亂之中猶如閑庭信步,氣質高貴,神情漠然。
紫瑯直接走到秦曉的面前,揚了揚下巴:“你怎么這么狼狽?”
秦曉看著慢慢走向自己的紫瑯,本來還有點感動,可是一聽到她的問話,整個人猶如受了內傷,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過腦袋不去看紫瑯。
紫瑯向幽枝使了一個眼色,幽枝上前小心地扶起秦曉,秦曉本想拒絕,可是看著現在的情況,只能順勢而起。衙役們因為紫瑯的到來而全神戒備,似乎只要紫瑯有什么不良的舉動,就會對其趕盡殺絕。
那車夫看了一會就要離開,紫瑯立刻眼睛一掃,那匹馬竟然嚇得生生地跪在了地上,任那車夫如何催趕都不起來。坐在車子里的主人無法,只能下車,一雙桃花眼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嘴角帶著痞痞的笑容看向跪在地上的馬:“你這畜生,這是怎地了?”
馬兒當然無法回答他,只能在地上瑟瑟發抖,他似乎覺得有點無趣,就把目光轉向紫瑯三人,搖晃著身子走到紫瑯的面前:“怎么?你們認識?為什么還不走?”
紫瑯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國子監的學生你也敢亂撞,真是膽大包天。”
國子監的學生即使是庶民也是有一定特權的階級,即便是上層貴族也不能對其隨意侮辱和怠慢,否則不管是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家族的名聲都是有損的。
那少年似乎發現了很有趣的現象:“國子監?你們是國子監的學子?”
紫瑯立刻一陣狂汗,不管是她還是秦曉都穿著國子監的統一服裝,這都認不出來,不知道這個人長眼睛是做什么的,紫瑯只是淡淡地說:“看來,你的眼睛是不需要了。”
衙役的頭領立刻跳了出來:“你這丫頭,休得無理,這可是當今太后最喜歡的小侯爺。”
紫瑯冷冷地掃向那個衙役頭領:“你剛才竟然縱容手下毆打國子監的學子,不知道,這算是什么罪呢?”
衙役頭領臉一紅:“沒,沒有,沒有毆打,只是一不小心推了一下。”
紫瑯直接轉身拉過秦曉的胳膊,瘦小的胳膊和手掌已經磨破了皮,出了血,連國子監的學服都破掉了:“原來這就是你說的一不小心推了一下?”
“啊?不,那是,那是馬車撞的。”衙役頭領脫口而出。
紫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轉向小侯爺:“聽到沒,我的同學被你的馬車撞成了這樣,你說要怎么辦?”
小侯爺似乎呆怔了一下,衙役頭領也突然反應過來:“不是的,不是的,小侯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紫瑯冷哼一聲:“出爾反爾,小人所為。”
小侯爺似乎對紫瑯起了興趣,慢慢地踱到她的面前:“咦,你這小丫頭,不怕我?還敢當街和本侯理論?”
紫瑯嘲諷地笑了笑:“怕你什么?一個連馬都無法駕馭的人我會怕嗎?”他剛才和馬說話的那一幕,紫瑯看得清楚,其實紫瑯知道馬明明是被自己嚇到了,可是這等落井下石的機會,她當然是不會放棄的。
周圍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這位小侯爺因為父母早逝,三歲就承了爵位,因為其母親是太后的親侄女,所以太后憐其身世可憐就多加眷顧,導致人人對其曲意逢迎,如今小侯爺可以說是文不成,武不就,別說是馭馬了,就算是牽馬估計他也是不會的,所以之前他并沒有認出紫瑯她們所穿的是國子監的學服。
紫瑯的話似乎讓小侯爺惱羞成怒了,他轉身搶過車夫的鞭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抽在馬背上,可是馬依舊跪在地上不動,雙眼沒有焦距,似乎連疼都感覺不到。
紫瑯拍了拍手:“和畜生較真的人會是什么呢?”
小侯爺轉過腦袋陰沉地看著紫瑯:“你哪個府上的?”
“怎么?想報仇?”紫瑯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說的漫不經心,似乎隨時準備教訓一下面前的這個少年。
小侯爺卻突然湊到紫瑯的面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什么報仇啊,你挺有趣的,我們做個朋友吧。”
啪嗒!所有人的心中似乎都落下了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似乎你明明在等待一場暴風雨的來臨,可是等待了很久,突然只是掉下了一顆石子,這種感覺,讓人非常的無力,也非常的失望。
紫瑯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伸出手推開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臉龐:“我同學受傷了,你先把她送回家。”
小侯爺攤了攤手:“你也看到了,這畜生根本不聽我的。”
紫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慢慢地走向馬匹,伸出手在它的腦袋上安撫地摸了摸,一會,馬就站了起來,而且一掃剛才的頹廢之氣,又變得意氣風發。
小侯爺大驚,圍著紫瑯看來看去:“咦,你怎么這么厲害的?教教本侯嘛!”
紫瑯看向小侯爺:“你把我的同學撞傷了,所以你要送她回去,并且要請好大夫,我也要回家了。”
小侯爺卻睜大眼睛看著紫瑯:“本侯一個人送?那怎么行?如果你不去的話,本侯也不送了。”
紫瑯看了看臉色蒼白的秦曉,然后對幽枝說:“先扶秦小姐上車,我跟著馬車走就行了。”
小侯爺也立刻表態:“那我也跟著馬車走算了。”
紫瑯面無表情的回答:“你本來就應該跟著馬車走。”
自從知道面前的人是小侯爺之后,秦曉就非常的誠惶誠恐,此時讓她上小侯爺的車,她當然是一萬個不愿意:“不,不行。”
紫瑯走到她的面前,諷刺地開口:“你對我不是挺厲害的嗎?此時怕他作甚?”
秦曉被紫瑯說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紫,最后無奈只能上了馬車,可是即使上了馬車也坐如針氈,非常的不自在,可是再看看旁邊的幽枝卻安然自若,難道自己連一個丫鬟都不如嗎?秦曉調整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背部,讓自己坐得更加的舒適。
馬車外面的紫瑯卻在飽受摧殘,小侯爺在紫瑯身邊跳來跳去:“你說,你剛剛對馬做了什么?它為什么聽你的話,或者你是不是給它吃了什么?”
紫瑯突然露出一個笑容,這個如陽光一樣的笑容差點晃花了小侯爺的眼睛,可是紫瑯嘴里的話的異常狠毒:“如果你再啰啰嗦嗦,你信不信,我會讓你再也說不了話?”
小侯爺立刻本能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然后默默地跟在紫瑯的身邊隨著馬車一直往前走,秦曉家住在貧民區,馬路很窄,馬車的到來讓這條逼仄的小路顯得更加的擁擠,來往的行人都抱怨不堪。小侯爺卻自得其樂,對于所見到的一切都非常有興趣。
路的盡頭就是秦曉的家,那棟稻草屋子孤零零地在風中搖晃,似乎只要有一陣大風,這個房子就會倒掉似地,家里的門已經破爛不堪了,可是依舊堅強地豎在那里,行使著自己的職能。
秦曉下車之后臉色非常的尷尬,紫瑯看到這一幕就對小侯爺說:“你撞了她,現在我們就離開,你留點錢給她看大夫。”
小侯爺當然不傻,這種尷尬的環境,他們怎么可能進去呢,只讓車夫留了點錢給秦曉看大夫。
秦曉看著遠去的身影,緊捏著手上的銀錢,熱淚盈眶。
紫瑯和幽枝一路步行,沒想到小侯爺也陪著她們步行:“本侯請你們吃飯吧,去雨若軒怎么樣?”
紫瑯默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怎么樣?已經被你耽誤很久了,我還要回家。”
“怎么是被本侯耽誤久了,明明是為了送你的同學嘛。”小侯爺當然不依了。
紫瑯瞥了他一眼,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如果不是你撞了她,我會這么麻煩嗎?”
小侯爺這才意識到事情的源頭:“哎呀!這件事情又不能怪我,我又不是車夫。”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路,沒過多久就出了小巷子,紫瑯直接往淳于府的方向走去。
小侯爺卻跟了上來:“喂?你去哪里?本侯送你。”
紫瑯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不行,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哪個府上的?”小侯爺依舊如影隨形,他府上的馬車也一直在后面跟著。
紫瑯對他無法,只能任由他跟著,沒走一會就到了淳于府,紫瑯在門口站著:“我進去了,你回去吧。”
小侯爺雙眼發亮:“啊?原來你是淳于府的啊,淳于府的小姐嗎?聽說兩個庶小姐都出嫁了,那么你就是三小姐嘍,就是那個一歲而食肉糜的三小姐?”
小侯爺似乎很興奮,紫瑯卻感覺自己已經無語了,最后竟然直接無視小侯爺,往府里走去了。
小侯爺卻沖著紫瑯的背影叫了叫:“喂?到時候我給你下帖子,你一定要來玩啊。”
紫瑯根本不理他,帶著幽枝就像逃離瘟疫一樣地遠離這個腦袋有毛病的小侯爺。
晚膳十分,紫瑯竟然被請到了大廳,在大廳之中不意外地看到了佟閔兒和她的兒子,言哥,淳于意也一臉無奈地沖紫瑯笑了笑。
紫瑯直接坐到淳于意的身邊,淳于意馬上就開口詢問今天上學的情況,紫瑯也乖巧地一一應答。
兩個人似乎直接無視其他的人,良久,老太太才微微咳了咳:“意兒,這幾天兩位教養媽媽的確把府里的仆從教的很好,可是不管怎么樣,府里也需要一位掌事的,閔兒從小在府里接受的就是當家主母的教育,出嫁之后也一直主持著府里的中饋,于這一方面也很有經驗,我年紀也大了,府里的事情想交給閔兒。”
老太太現在是迂回政策,之前要淳于意過繼言哥的想法沒有得逞,現在就用這種方法讓閔兒和言哥慢慢滲透到府里來,的確是高明。
紫瑯清冷的聲音響起:“名不正言不順,不在其位不謀其職,老太太如此行事,似有不妥。”
淳于意也接過話頭:“紫兒說的對,這種事情怎么能交給外人呢?”
老太太卻不高興了:“閔兒怎么能說是外人呢?她可是你的表妹。”
紫瑯卻平靜的開口:“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爹爹現在獨居,卻把表妹留在府里,未免有點瓜田李下之嫌。”
淳于意的老臉立刻紅了:“娘,這件事情很不妥,我看,如果表妹現下沒有找到合適的住所,不如搬到鄉下莊子里去吧,這樣也不會污了表妹的清白。”
老太太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這個淳于紫就是她的克星,明明是想讓閔兒主持中饋,現在卻連在府里住的資格都沒有,老大大頓時騰地站起來:“我不管,閔兒和言哥就要留在府里,這件事情我做主,大不了讓他們呆在我的院子里,免得你們看著心煩。”
說完就帶在佟閔兒和言哥離開了,紫瑯和淳于意對視了一眼,然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