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湖總督府,人影憧憧,如此深的夜,書房里卻是燈火通明,江濤對面坐著一位溫文儒雅的俊朗公子,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絲毫無法掩飾其如水的氣質,這樣的男子應該著白衣,定然自是一番風流。
“如今的形勢,王爺不該前來的。”江濤的語氣如長者一樣,雖然是責備,卻是擔憂的。
“無妨,父皇這樣的光景,想必也不會在意這些。”那男子正是同山淼定親的燕王宇文壬:“而且,本王想來看一下進程。”
山濤點了點頭:“王爺應該稍安勿躁,越是這樣的情勢,越是不能著急。”
宇文壬卻搖了搖頭,眼睛望向窗外,憂愁纏綿,恍惚的眼神沒有焦距:“本王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了。”
山濤看著這樣的宇文壬只能默不作聲,整個書房頓時變得靜然無聲。
大清早的紫瑯就直接給山淼下了帖子,帖子當然到不了山淼的手上,此刻,山濤拿著燙金的帖子,露出了沉思,坐在一旁的宇文壬淡淡地問道:“誰人的帖子,竟然讓你如此為難。”
山濤直接把帖子遞給了仆從:“把帖子給小姐吧,讓小姐準備準備下,讓她準備待客。”
仆從恭敬地領命退了下去,山濤才看向宇文壬:“淳于紫,淳于府的三小姐。”
宇文壬不以為然:“商人之女而已,你這面子給的有些不知所謂,你難道不知道山淼現在不適合見客嗎?”
山濤卻神色凝重:“是山淼的同門師妹,同出于瀛洲島。”
山濤的話讓宇文壬雙眼一寒,身體也不自覺地坐直了,往前傾了傾,聲音陰冷:“同門師妹?你怎從未曾講過?你難道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嗎?”
山濤非常篤定地說:“這件事情沒有人知道,即使是淳于意知道了,他也不敢說,因為這樣的身份只會為他的府里招來禍事。”
宇文壬卻煩躁地站了起來:“哼,讓瀛洲島的人流落在外面,這讓本王如何心安?這絕對是一個隱患。”
山濤卻有些不耐煩了:“小女已經許配給了王爺,難不成王爺還想齊人之福?”
宇文壬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臉色也有所緩和:“本王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可是瀛洲島出來的人必定深不可測,無法掌控的感覺確實非常不好,要么殺之,要么收為己用。”
山濤卻站起來了,臉色也不好:“下官和小女都出自瀛洲島,都為王爺所用,王爺到底還有什么不滿的?”
宇文壬看了山濤一眼,然后嘆了一口氣,在位置上坐了下來:“她當下來漢陽作甚?”
山濤也不想和宇文壬爭吵,大家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暫時不知,但是我會讓人盯著她的,但凡有什么動作,我們一定能夠知曉。”
宇文壬點了點頭:“好。”
女子的閨房里面,山淼披頭散發地躺在床上,整個人像是沒有生氣的木娃娃,這個時候有丫鬟推門而入:“小姐,淳于府的小姐下了帖子,老爺讓您出去待客。”
了無生氣的山淼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直接搶過丫鬟手中的帖子認真的看了看,確定是紫瑯的字跡之后,滿臉欣喜:“快點,快點替我梳洗。”
紫瑯直接被丫鬟引到了偏廳,沒過多久山淼就穿著一身紅衣跑了出來,大大咧咧的,只是臉色有點蒼白:“紫瑯,你來了,你終于來了。”
紫瑯捏著她的手,向她使了一眼眼色,山淼看了一眼周圍的丫鬟婆子,不悅地皺了下眉頭:“我和淳于小姐有話要講,你們都去外面候著。”
沒動,所有的下人都沒有動,山淼立刻怒了,秀眉一擰:“滾出去!”
小姐的怒火讓丫鬟們抖了抖,其中一個膽大的大丫鬟站了出來:“小姐,老爺讓奴婢們看著您。”
山淼直接沖到那個丫鬟面前,使勁的給了一個耳光:“看什么看,每天我看著你們都煩了,滾,再不滾就有你們好看的。”
最終,在山淼的高壓下,丫鬟們才陸陸續續地退了出去,整個偏廳就只剩下了紫瑯和山淼,一見沒人了,紫瑯立刻松開了山淼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水:“你還真是沒用。”
山淼怒氣沖沖地在紫瑯旁邊坐下:“還不是我那個爹,我有什么本事他都知道,把我管的死死的。”
紫瑯聞了聞茶,沒有喝,直接放下了:“那你到底為什么被軟禁。”
山淼的手在桌子上拍了拍,滿臉猙獰:“他要讓我嫁給燕王宇文壬,嫁給那個變態。”
紫瑯不解地看著山淼:“你回來的時候不是就知道要嫁人了嗎?”
山淼卻咬牙切齒:“可是回來之前我不知道他是一個變態啊。”
“什么變態?”
山淼偷偷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一咬牙一跺腳就把嘴巴湊到紫瑯的耳邊嘰嘰咕咕的,良久,紫瑯的嘴角才尷尬地抽了抽,無語地咳了咳:“那你準備怎么辦?”
山淼立刻拉著紫瑯的手:“逃婚,我要逃婚。”
紫瑯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怎么逃?”
山淼癟了癟嘴:“當然是你帶我逃嘍!”
紫瑯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那你準備逃到哪里去?”
山淼苦惱地搖了搖頭:“不管去哪里,反正我是不能和他成親的,紫瑯,你帶我走。”
“這樣明目張膽地帶你走?你覺得可能嗎?你爹爹可不簡單啊。”
山淼頓時愁眉苦臉:“紫瑯,你最聰明了,你快想想辦法吧,我絕對不要嫁給那個變態。”
紫瑯只能點了點頭:“對了,你知道你爹爹最近在做什么?整個漢陽城很奇怪。”
山淼搖了搖頭:“我每天就被關在臥室里,要不是你今天來,我都出不了門,你覺得我能夠知道什么?”
紫瑯站起了身:“好了,我先走了,等想到了辦法再通知你,但不會這樣明目張膽的上門了,到時候我晚上來找你。”
山淼不舍地拉著紫瑯:“這么快就要走了?”
紫瑯示意山淼看看外面,外面人影憧憧,的確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時間,山淼只能放紫瑯離開了。
紫瑯回到了老宅,這個時候聞鳴天和幽枝也回來了,三人在門口遇到了,沒有說話,就直接往府里走去。
書房里面,丫鬟端了茶水進來之后就出去了,紫瑯看了看聞鳴天和幽枝:“你們今天出去查到了什么嗎?”
聞鳴天喝了一口茶:“什么也沒有查到,不過,我去鸚鵡洲的時候,發現那里的人比較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鸚鵡洲?”
聞鳴天點頭:“是的,我好像聽到了鸚鵡洲后面的大山里有聲音,準備過去看看,可是那里被衙役封路了,不讓人過,所以我也沒有去成。”
事有反常即為妖,紫瑯暗自點了點頭,然后看向幽枝:“你呢?”
幽枝躬身一禮:“奴婢今天走訪了大街小巷,沒有發現特別的,就是基本上沒有男子,全部是老弱婦孺。”
紫瑯用手撐著腦袋,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青壯年都去了哪里呢?”
鸚鵡洲,的確應該去查訪查訪,只是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個人弄出府呢?”
提到這個,聞鳴天露出了驕傲和自信的神色:“方法有很多,易容、假死、或者用迷藥。”
“可是,如果府里有深不可測的人呢?”
“那就要看有多么的深不可測了。”
接下來都沒有說話了,事情的確是不能著急,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否則牽一發而動全身,紫瑯絕對不想再給淳于府引去禍事。
總督府那邊,江濤和宇文壬的神色都不正常,殘陽如血,透過窗欞照射進來,江濤放下手上的信件:“淳于紫竟然被封為侯爺,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宇文壬也有些頭疼,滿臉的不快:“這些人辦事也太不利索了,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現在才傳來?”
江濤卻嘆了一口氣:“王爺當初就應該隨駕去別院的,否則也不會這樣一無所知。”
宇文壬冷哼一聲:“商人之女而已,就算封了侯爺能怎么樣?名頭好聽一些罷了,無需費心。”
“能夠讓陛下以女子的身份封了侯爺,定然是有些不凡,王爺不要忘了,她,出自瀛洲島。”
宇文壬揉了揉額頭:“明天隨本王去一趟鸚鵡洲,淳于紫那邊也要好好看著,千萬不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王爺應該多加休息,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王爺不必憂心。”
宇文壬點頭:“是的,最近本王的確有些激進了,明日就好好去逛逛鸚鵡洲。”
太陽剛剛收起了它的尾巴,整個漢陽城就陷入了黑暗,路上沒有行人也沒有燈火,與以前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面,此刻的漢陽城就像是一個坐冰冷的墳墓,沒有生氣,沒有溫度。
紫瑯穿梭在屋頂,企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奇怪的漢陽城必定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是,她聽了很多墻角始終沒有找到有用的信息。
一無所獲的紫瑯剛準備打道回府就聽到了哭聲,她悄悄地隱了自己的身形,躲在一棵大樹后面。一個女人在院子中間燒著紙錢,痛哭出聲,滿臉的淚痕:“娃兒爹,他們竟然,竟然最后一面都不讓我見你,我給你多燒一些錢,你到了,到了下面,好好過日子,如果不是娃,我也想隨你而去,這樣的日子要怎么過啊,這樣的漢陽要怎么讓人待下去啊。”
紫瑯正準備走出去詢問一下,可是不小心弄出的聲響立刻讓那個女人警覺了,她看了看周圍,然后迅速地收拾了一切進屋了,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如此的小心翼翼,讓紫瑯跟家的懷疑了,到底有什么是見不得人的呢?能夠在漢陽只手遮天的除了山濤,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