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瑯站在一旁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大一小,沒有表情,良久才開口:“好生休養罷,若有事直接吩咐丫鬟就行。”
那婦人一個勁的磕頭,聲淚俱下:“謝謝恩公,謝謝恩公,妾今生做牛做馬都要報答恩公。”
紫瑯實在不想再耽誤時間,直接轉身就要往外走,可是那個狗兒卻直接撲了過來:“恩公,恩公,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那婦人卻直接把狗兒抓住,眼淚也流了下來:“狗兒乖,不要再麻煩恩公了,過來娘親這里。”
狗兒卻掙扎著要去抓紫瑯,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因為他的力道直接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婦人因為大病初愈,并沒有力氣,狗兒掙脫了婦人,直接又抱住紫瑯的腿:“恩公,你給飯我吃,肯定是好人,你還救了我娘親,你再救救我爹爹。”
紫瑯疑惑地看著倒地的婦人:“給飯他吃?”
婦人惶恐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當日妾與當家的在地里干活,恩公給在田壟的狗兒送了吃食的,恩公的恩情,妾永世不忘。”
紫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去皇家別院的那一次啊,他低頭又看了看狗兒:“你起來吧,我不走。”
狗兒抬頭盯著紫瑯看了很久才起身和婦人一起跪在一邊,紫瑯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兩人:“你們何以在此?”
婦人又開始淌淚:“地里的莊稼都旱死了,租子又高,當家的就說來漢陽投靠族人,漢陽是富城,不管怎么樣都能夠混口飯吃,可是我們剛到城門口時卻發現城門緊閉,根本不能進,只能在城外等候了幾日,可是就是前兩天的晚上,當家的突然就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和我們一起等在外面的男子都被抓走了,第二日城門開了,妾尋到官府,卻直接被驅趕出來了,妾,妾,真是投入無門啊,幸好遇到了恩公。”
紫瑯坐在椅子上冷著臉,這個山濤到底要做什么?他搞得整個漢陽城民不聊生的,難道他就不怕嗎?可是,她現在與山濤之間的關系也是劍拔弩張的,這種情況下,肯定是不能幫他們的:“這件事情,我的確是做不了主,漢陽城現在不適合呆,我會讓人準備好銀兩的,你們去別處謀生罷。”
一般情況下,紫瑯并不會自稱本侯,除非是需要顯示自己身份的時候,聽到紫瑯的話,婦人竟然異常平靜地向紫瑯磕頭:“銀兩就無需了,只是妾死也不會離開漢陽城的,當家的在哪,妾就在哪。”話說完就站了起來:“恩公的恩情妾會永記在心的。”說完拉著狗兒就要往外走,狗兒睜著無措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被婦人拉著踉蹌地往外走去。
紫瑯只是平靜地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離去,搖了搖頭,然后邁著步子往書房里走去,夜慢慢地黑了,各院也都點上了燈籠,她獨坐在榻上,這一路走來,她見過了很多的苦難,可是,她總是視而不見,因為這里是人的世界,她只是一個局外人,各自有各自的悲苦,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她只是緊緊地記住姬炤說的天命,她想知道,那個天命能不能讓她回去,重新做一頭狼。
穿梭在爾虞我詐的人群里,誰又能說得清,誰是狼,誰又是人呢?或許簡單地做一頭狼,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是一個殘忍卻又簡單的世界,沒有這么多的麻煩,也沒有這樣的讓人覺得,疲倦。
漢陽城已經解封了,紫瑯也讓仆人們開始準備回京的事宜,這邊也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至于山濤和燕王做的事情,與她無關,她也不會插手。
焦頭爛額的江濤當然沒有閑工夫來管紫瑯,而且現在的情況他也希望紫瑯快些離開,燕王不讓他插手所有的事務,這是對他的不信任,但是,江濤豈會聽之任之,漢陽是他的地盤,他豈能允許燕王如此得利用他?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探子來報,淳于府已經在準備車駕回京了,那么,等淳于紫一走,漢陽城也就真正的要變天了。
燕王真是喪心病狂,自從黑衣人接管了所有的事務之后,他們竟然隨便抓青壯年,連城外的流民也不放過,可是,這些臟水最后還不是要山濤擔著?這讓他異常的憤怒,這個宇文壬,實在是欺人太甚。
紫瑯要回京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竟然沒有官員敢遞帖子送行,山濤這個地頭蛇還真是不一般的狠,她只是笑了笑,看著站在廳中憤憤不平的管事:“好了,你下去罷,這些事情無需在意。”
管事的只能躬身行禮退下,臉上的怒氣一絲也沒有減弱,沒過多久就有小廝前遞來帖子,湖北太守石喬求見。
石喬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跪在地上,這倒讓紫瑯一驚,太守可是有品級的官員,對自己是在沒有必要行如此大禮,她掃了一眼旁邊的小廝:“趕快扶石大人起來。”
石喬卻拒絕了小廝的攙扶,整個人匍匐在地:“侯爺助我。”
紫瑯當然不會隨便答應:“大人先請起,有什么事情坐下來慢慢地說。”
石喬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丫鬟上了茶水就退下了,他才慢慢開口:“下官的調令遲遲未到,恐是有人從中阻擾,還望侯爺能夠相助。”
紫瑯有些慵懶地看著他:“本侯只是一個閑散侯爺,名頭好聽些罷了,權利還不如他呢,如何助你?”
這個他,兩個人心知肚明,紫瑯確實不愿意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侯爺的身份在這里,他也不敢輕舉妄動的。”石喬目露焦急。
紫瑯嘆了一口氣:“可是本侯明日就要啟程回京了。”
石喬直接從椅子上滑了下來,跪在紫瑯的腳邊:“侯爺,助我。”
紫瑯伸出手扶起石喬:“調令他也只能壓一段時間,你且等等就是了。”
石喬卻露出萬分驚恐的表情:“如果錯過了上京述職的時間,陛下恐怕要怪罪下來。”
紫瑯無奈地揉了揉額頭:“真是麻煩,你直接上京不就成了?”
“侯爺有所不知,外放官員進京都需要調令或者圣旨,否則不能進京。”石喬躬身低頭:“侯爺若相助,此等恩情,下官愿意做牛做馬報答侯爺。”
紫瑯衡量再三,反正山濤已經被自己得罪了,且沒有回旋的余地,俗話說債多不愁,也不介意再得罪一次:“罷了,罷了,明日本侯隨你去一趟總督府罷!”
石喬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跪地道謝:“侯爺的再造之恩,在下永不敢忘。”
石喬不自稱下官,而自稱在下,這就是在表決自己以后是紫瑯的人了,絕對的是在表忠心。
紫瑯不欲與他多言,點了點頭就直接讓他退下,然后讓人招來幽枝,幽枝現在負責著整個淳于府的事務,所以比較忙,紫瑯并不要她隨身侍奉。
幽枝風風火火的進來,向紫瑯行了一禮:“侯爺。”
“回京的時間暫且押后,等我的吩咐。”
幽枝應了是之后就上前替紫瑯斟茶,紫瑯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聞鳴天在哪里?”
“暗室。”
紫瑯放下茶杯,站了起來:“你去忙吧,我去暗室。”
淳于府的暗室已經成了聞鳴天的藥室,他在里面教授紫瑯各種制毒的技能,紫瑯也學得很快,讓聞鳴天非常的驚喜,雖然兩人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紫瑯下到暗室的時候,聞鳴天正在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因為明天就要離開了。
“先不要收拾了,回京的日子暫時押后了。”紫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聞鳴天一驚,立刻回頭問:“為何?”
紫瑯查看著桌子上的毒藥:“有些事情要處理,對了,你的藥材挑好沒?”
聞鳴天又把箱子里的藥瓶都拿出來放在架子上擺好:“挑好了,商行的人明天直接送到府里來。”
紫瑯點了點頭:“這次回京就坐馬車吧,反正也有東西運回京城。”
聞鳴天喜上眉梢:“來來來,今天的這幾個藥方你要記牢,先看我演示一遍,順序絕對不能錯。”
紫瑯又開始了自己的學習生涯,好學是狼的天性,他們永遠不會讓自己處在未知的危險之中,上次的中招讓她耿耿于懷了很久。
第二日紫瑯用完早膳,石喬就登門了,無奈只能隨他去總督府,兩人一同出門,腳步剛邁出,一個人就沖向了自己,紫瑯本能的準備出手,在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迅速地收掌,喜歡抱自己大腿的除了狗兒還能是誰?
紫瑯往周圍看了看,沒有看見狗兒的娘親,她扶起狗兒:“你這是作甚?”
狗兒突然嚎啕大哭:“恩公,你救救娘親,救救娘親。”
紫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石喬,自己真的是救星嗎?為什么每個人都要找自己幫忙,她直接掃了一眼旁邊的仆人,仆人立刻把狗兒抱住了,紫瑯叮囑了兩句:“你先在府里等著,我還有事,你娘親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狗兒被仆人緊緊地抱住,紫瑯已經上了馬車,看見侯爺走了,仆人就帶狗兒下去梳洗了,畢竟是侯爺認識的人,他們并不敢怠慢。
紫瑯坐在馬車里,石喬騎馬走在馬車一邊,良久才恭敬地開口:“侯爺可有用得了在下的時候?”他說的是剛剛在淳于府門前發生的事情,雖然紫瑯是侯爺,在漢陽城畢竟是沒有勢力的,自己雖然馬上要調入京城,可是現在的官職也沒有卸任,小忙總是能夠幫得上的。
紫瑯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回去再說,你查明沒?山濤可在府里?”
“在在,在下派了人守在總督府門口了。”
“恩。”淡淡的應了一聲,紫瑯就沒有說話了,閉目坐在馬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