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即使入秋了,正午的太陽還是會讓人感覺到些許的燥熱。左安炫隨著紫瑯一路狂奔,此刻就像是擱淺的魚兒,可憐兮兮地看著前方的紫色身影。
他剛趕到城門口,就看見紫瑯的馬像箭一樣地射了出去,他使勁地揮著馬鞭,緊追在紫瑯的身后,大聲的呼喊。最終,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的喉嚨都快嘶啞的時候,我們的紫瑯才放慢了速度,等著左安炫趕上來。
紫瑯打馬在前,感覺很久沒有聽到動靜,就回頭看了看?;氖彽男÷飞厦?,兩邊的植被也被正午的太陽照得萎靡不振,而我們的小侯爺則無精打采地坐在馬上,任由馬兒慢跑著,向自己露出了幽怨的眼神。
紫瑯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前方有茶棚,我們去休息休息?!?/p>
一聽到休息,左安炫立刻雙眼一亮,露出了笑容,可是因為雙唇泛白,臉頰曬得發紅,這個笑容也顯得非常的詭異,他踢了踢馬肚子,離紫瑯更近一些:“紫瑯,你不累的嗎?”看著自己的狼狽樣子,再看著依舊清爽整潔的紫瑯,他有一種撞墻的沖動,都是人,為什么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一個簡陋的茶棚,開在十字路口。過往的客人通常都會在此歇歇腳,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上路。老板是一對夫妻,面容普通,態度熱情,那老板娘穿著粗布衣服,頭上還裹了一塊布巾,看見紫瑯兩人就迎了上來:“兩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紫瑯和左安炫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之后,紫瑯向老板娘示意問左安炫,左安炫面帶驚奇地看著這個簡陋的茶棚,只有三四張桌子,茶棚里現在沒有別的客人,老板正在做一些簡單的面食,爐子上面煮著劣質的茶葉,汩汩地冒著茶香:“來一壺茶,再上些小菜,幾個饅頭吧。”
老板娘記下就離開了,不一會吃食就上上來了,都是家常的菜色,左安炫竟然也不挑食,喝了茶就開始吃饅頭吃菜,紫瑯悠閑地坐在一旁喝茶,根本不在乎這茶的好壞。
“你還是會京城去吧。”紫瑯慢慢地放下手上陳舊的茶杯。
紫瑯的話讓左安炫被口里的饅頭給噎住了,趕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我不回京城,你去哪我就去哪?!?/p>
紫瑯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你跟著我作甚?”
左安炫端起茶水毫不客氣地一飲而盡:“我想跟著。”
紫瑯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下巴微微地上揚:“我要去九峰山,你也要跟著嗎?”
一聽到紫瑯提起九峰山,左安炫瞳孔放大,不自覺地就會想起前不久經歷的事情,舌頭有些打結,可是依舊嘴硬:“去,去,我也去?!?/p>
看著左安炫這副樣子,紫瑯也不再多說話,他要怎么樣就怎么樣,況且已經走了這么遠,讓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自己回京城也不現實。
待左安炫吃飽喝足之后,兩個人就準備起身離開,這時從外面走進兩個人,讓紫瑯兩人的腳步停住了,進來的人是紫瑯和左安炫都見過的,那雙藍色的雙眸讓人過目難忘,公主府的聿明氏為何會在這里?
聿明氏似乎對兩個人沒有印象,帶著身后的書童與他們擦肩而過。左安炫和紫瑯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就往外面走去。
太陽已經十分的炎熱,馬兒在一旁喝了水,吃了草,此刻也有精神多了,兩個人上了馬,紫瑯看了一眼坐在茶棚里用餐的聿明氏才揚鞭而行。
竹園里面的花展進行得很順利,中午十分,各位賓客也入了席,宴席就安排在了花圃旁邊的兩層樓閣里面,在二樓用膳正好可以俯視樓下成片的紫羅蘭,非常的賞心悅目。
女賓的宴席安排在了室內,里面用紫羅蘭裝點著,大家用餐的心情也是非常愉悅的。
淳于府的席面定然是好的,男賓那邊有宇文偃坐鎮,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女賓這邊,佟閔兒一切也安排得很妥當,因為府里的規矩都是張媽媽和王媽媽教養的,今天兩位媽媽也成了佟閔兒的左右手,接人待物都是沒有可以挑剔的。
兩位媽媽都是從宮里出來的,雖然現在是淳于府的家奴,可是各家的主子也不敢輕瞧了她們,言談之間也多有吹捧,兩位媽媽自然是喜不自禁,這個時候有小丫鬟過來傳話。
張媽媽和王媽媽就退到了一邊,問小丫鬟:“何事?”
小丫鬟看了一眼周圍,然后小聲地稟告:“娘娘在門外,讓兩位媽媽出去見她?!?/p>
張媽媽和王媽媽立刻神情緊張,兩個人遣退了小丫鬟商定了一番,決定王媽媽留在里面招待賓客,張媽媽出去見淳于素素。
因為賓客都在園內,門外倒是顯得有點冷清,門房們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看見張媽媽出來之后就齊聲打了招呼,張媽媽沒有理,直接往外走去,看見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就疾步走向馬車:“娘娘?”
車內伸出一只素手,接著露出一個丫鬟的臉龐:“媽媽上車吧?!?/p>
張媽媽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人看著就迅速地上了車,一上車就看見淳于素素定定地看著自己。
張媽媽身子一軟,直接跪了下來:“奴見過娘娘。”
淳于素素的身子輕輕地靠在車壁上,撫弄著自己常常的指甲:“兩位媽媽在淳于府的日子過得不錯,恐怕已經把本妃拋到九霄云外了吧?”
張媽媽身子一抖:“奴不敢,奴不敢!”
淳于素素嗤笑了一聲,眼睛里帶著嘲諷:“那現在就帶本妃入園?!?/p>
張媽媽立刻磕頭:“娘娘,這是老爺吩咐的?!?/p>
淳于素素卻非常的堅持:“本妃是老爺的女兒,到時候有任何差錯,本妃擔著就是了。”
張媽媽:“娘娘?!彼龑嵲谑遣桓?,今天到場的都是權貴,都是正經的老爺夫人,淳于素素這個側妃沒有經過邀請就入場,確實是于理不合,如果自己今天讓淳于素素進了竹園,恐怕自己的性命今天也要交代在這里了。
“哼,好日子過多了,連自己的主子都不知道是誰人了嗎?”淳于素素漂亮的秀眉緊緊地擰著,顯示著主人的不悅。
張媽媽抬起頭:“今日的宴會娘娘不適合參加,娘娘還是回府吧?”
“你也在心里嘲笑本妃嗎?”淳于素素身體向前傾,雙眼盯著張媽媽。
張媽媽的心一顫:“娘娘,老奴是為你好,今日,你若進了這園子,的確是下了趙王妃的臉子,可是,日后呢,您想過日后嗎?日后的趙王府可會有你的容身之處?!?/p>
張媽媽一語驚醒夢中人,淳于素素猶如被人當頭棒喝,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都在期望自己如何風光無限地出現在公孫晗的面前,如何向那些權貴夫人炫耀自己的榮寵,自己雖然是商人之女,可是依然恩寵無限,有富貴的娘家做自己的后盾,也有寵愛自己的夫主,如此這般,公孫晗的正妻之位倒是落了下乘。
可是,她竟然忘了,這些權貴夫人們最討厭的就是偏房小妾一類的,今天自己入場的確能夠讓公孫晗難堪,但是也會把自己逼入絕境,如果她們群起攻之,自己不僅是在趙王府,在京城也沒有了立足之地,畢竟,哪一個正妻能夠容忍小妾爬上自己的頭頂。
而且,到時候因為這件事情惹怒了淳于意,已經千瘡百孔的父女之情又會變得更加的艱難,沒有了淳于意的支持,自己在趙王府只能任人魚肉,而且因為上次歸寧之后,趙王已經不來自己的院子了,即使這次中秋節向宇文信請求回家,也是買通了宇文信的近侍肖達才得到允許的,他根本就不見自己,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上次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事情越是這樣,她就覺得越是憋屈,希望能夠尋找到一個突破口。
所以才希望借助這次的花展讓自己大出風頭,可是,她卻忘了,這件事情如果被宇文信知道了,他是否不會有任何的怒氣?而淳于意也會為了顧全大局而舍棄自己這個可有可無的女兒。
一時的沖動差點讓淳于素素陷入絕境,她的額頭隱隱有汗珠冒出來,看著跪在自己面前張媽媽,她的心依舊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明知道張媽媽是為了自保才對自己說出那些話的,可是這些話卻讓自己清醒了。
即使是在竹園外面,淳于素素也能夠聽到里面的歡聲笑語,那里是權貴的上流社會,而自己呢,即使自己費盡心思地嫁入了趙王府,最后還不是落得一個灰頭土臉的下場,她有些疲憊的揚了揚手:“媽媽退下吧?!?/p>
張媽媽跪在一旁看著淳于素素的面色忽暗忽明,最后竟然沒有逼迫自己放她進竹園,并且直讓自己退下,突然的驚喜襲來,張媽媽馬上行禮告退,一點也不含糊。
看著張媽媽急切的身影,淳于素素慢慢地撩開了窗簾,看著外面的一切,這一切,不屬于她嗎?她沒有這個資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