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外公的生物鐘，現在做飯還有點早。看了眼外公那略顯凌亂的臥室，可可搖搖頭，走進臥室開始細心的整理。

說是凌亂，不過是有一些東西用完了沒有歸位，還有就是一些報紙在書桌和地上散落而已。沒多久，身后大床上熟睡的老人翻了個身，意外地發現了臥室里多出來的這個人。

年紀大了有點怪脾氣很正常，這位老人家最出名的怪脾氣就是不準別人進他的房間。當然有個例外，可可自小在外公身邊長大，她可不管外公讓不讓人進他的臥室，該搗亂就搗亂，該淘氣就淘氣。

米國林已經習慣了可可隨意進出自己臥室這件事，看見個人影，就迷迷糊糊地說，“可可，你別費勁收拾了，等下我自己來。”

“外公，睡醒了？”可可邊把報紙收到一起邊應道，“都說我的生物鐘奇怪，您這生物鐘也好不到哪去。早上五點多晨練，八點多再睡一覺……我說您什么來著，就是夏天也得穿拖鞋，光著腳容易著涼。您把拖鞋穿哪去了？”

偌大的一間臥室，就是沒有拖鞋的蹤影，不用問，老爺子這是又光著腳到處跑了。

看米國林要起身，可可馬上伸手扶了一把，“您先在這坐著，我去拿拖鞋。”

看著可可匆匆而去的背影，老人不禁失笑，無論是在自己幾個弟弟妹妹面前，還是在自己的一對兒女面前，他不說是說一不二，起碼得是他管著別人。這個小丫頭倒好，從蓋被子到飲食習慣，再到他那些小毛病，她看不順眼的統統都要管，不改不行，改的不徹底更不行。

就這個拖鞋的事倆人拉鋸戰折騰了能有近一年，好容易最近天氣轉暖，仗著這丫頭不怎么來，在屋里光腳走了幾天。結果一個突然襲擊，不僅被抓了現行，還有天明在這，想耍賴都不好施展。

“這是我前陣子逛街時買的，竹涼席拖鞋。”扶著外公坐在床邊，蹲下身去把鞋親手穿在外公腳上，“你能踩得著的部分都是竹子做的，這回總不會太熱了吧？”

祖孫倆人都沒再說話，一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跑去陽臺看風景了；另一個收拾好了臥室，一頭扎進廚房開始忙活，還順便趕出了剛剛擇好菜的喬瑋。

喬瑋走進客廳看到的就是舅舅一臉竊笑的樣子。

“舅舅，你買彩票中獎了？”

心思單純的喬瑋哪能想得到，他這位舅舅這是正宗的奸計得逞的表情。這陣子好幾個徒弟都跑來跟他打小報告說師祖在家光著腳走，不穿拖鞋，正愁沒轍呢，可巧可可就殺過來了。原本老爺子臥室門口還有一雙裝樣子的拖鞋，剛才趁著祖孫倆一個睡著了沒醒，一個醒著看不著背后，他就伸手把鞋子給偷出來了。

事實證明可可的威力是強大的，看到臥室里沒拖鞋，小丫頭當場就發了難，給老爺子穿的還是她專門買的拖鞋。看樣子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必擔心這件事了。

午飯時老中青三個男人都找到了合自己心思的菜。喬瑋還好，喬家爸媽長期失蹤，每天中午晚上兩頓飯都是可可在張羅，天天都吃得可口的飯菜自然不覺得什么。米天明那邊就慘了，不管是他那位頗有賢妻良母風范的老婆，還是子女徒弟都加起來，就沒一個是擅長廚藝的，更準確的說，除了能保證東西是熟的，別的啥都不能保證。能在老爺子這排號值班的都是能分得清油鹽醬醋做出來的味道起碼不恐怖的。

一般每年除夕和初一米天明在這邊過年，初二米若薇回娘家，他自己的夫人也得回娘家，可可手藝好他們一家人都只是聽說，真的親口品嘗這還是頭一次。

心里想什么表情就顯現什么，沒有任何懸念，米天明直接就被祖孫倆鄙視了。

喬瑋和可可的到來徹底解放了某位不會做飯的長輩。礙于可可的手藝和一些不能說的原因，這位長輩干脆就賴在這邊沒有走，家里房間充足住得開。

在林海的這幾天，兄妹倆包攬了家里幾乎所有的事情，順便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等喬家爺爺打電話給喬瑋，催他早點回去時，就已經是那位老人家生日的前一天了。

依照喬家慣例，生日都是提前一天宴請賓客，然后自家人直接玩通宵。

可可不止一次地在想，喬瑋這種隨時變身小白兼畫圈圈的舉動是不是就是跟爺爺學的。眼看要七十的人了，玩起來還跟小孩子一樣。

一大早接了自家爺爺的奪命追魂CALL，喬瑋不得不和氣味相投的舅舅告別，再次客串司機帶可可去他比較熟悉的地方。

其實性格這個事喬瑋也想不通，家里好像沒有特別冷漠或是特別不愛說話不愛理人的長輩，外公米國林拋開那些怪癖不說，人還是挺好相處的。真不知道可可的性格到底是像誰。

回來的路上可可的心情還算不錯，連帶著車子駛進喬家大門，下車后她還饒有興趣地跟那些不算遠也不算太近的親戚一一打了招呼。

喬鶴軒原本不是太愛動的人，說通俗一點就是懶。讓他動動腦子算計算計人還好說，什么早起晨練之類的事情根本不是他風格。可能人有時候太興奮了會反常，繼一大早就給喬瑋打電話之后，這位老人家又做了件對他而言很不正常的事情。

喬瑋下了車問老管家自己爺爺的下落，得到的回答是，老爺在后院打太極。

等兄妹倆各種詫異地趕到后院被雷到時，不由得感嘆管家爺爺還是那么實誠，爺爺確實是在打太極，而且一板一眼，很認真動作也很到位。

“爺爺，我們回來了。”

強壓著心里種種的不適，喬瑋映著頭皮走上前去。如果說這位老人家還有什么不反常，那就是那萬年不變的表情了，笑得越燦爛，說明即將被他算計的人就要越倒霉。現在他只祈禱那個人不是他。

與喬瑋一臉苦瓜相鮮明對比的就是可可被爺爺的表情拐出來的笑臉，“爺爺，您也太不厚道了，會太極拳還藏著不說，看您這動作這架勢，練了幾年了？”

不管喬瑋在喬鶴軒身邊呆了多少年，哄老人開心這門手藝永遠是沒可可好。就沖著喬瑋上前爺爺沒反應，可可一句話就能讓那套“練了多年”的太極拳停下，這份火候就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小倩，兩三個月沒來了吧，喬瑋這臭小子有沒有欺負你，盡管跟爺爺說，爺爺給你做主。”

沒錯，雖然登記入戶籍的名字是米洛可，但在喬家，尤其是在爺爺喬鶴軒這里，米洛可的名字就是喬倩。在喬家的族譜里，這個理論上過繼給米國林的孫女，也還是喬家的名副其實的正牌小姐。

起碼從喬倩這個名字來看，喬家爸媽是很堅持地讓兄妹兩人的名字跟大喬小喬的名字掛鉤，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惡趣味。

雖然家風和實際情況各種不同，喬米兩家有一個理念還是相同的，那就是兒子要窮養，女兒要富養。雖然在喬鶴軒身邊長大的是喬瑋，雖然可可七歲才正式回來喬家，在多數人看來，老爺子還是疼孫女多一點。

實際上也差不多是這樣，比起親手帶大的孫子，想想自己根本沒見著孫女小時候的樣子，喬鶴軒都有種說不出的委屈和遺憾。把這種情緒實化到具體行動上，就變成了可可各種任性的無限包容。

比如可可不喜歡穿西式小禮服，每當有重大場合，家里也就由著她身著旗袍出現。

雖然每年回來，其實家里也還準備了另一件合體的禮服給她，雖然那些禮服可可從來都沒穿過。

和爺爺寒暄了幾句，喬瑋就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去了。和爺爺大致說了下外公那邊的情況，就有人恭恭敬敬地站到可可旁邊，“小小姐，衣服準備好了。”

當晚的聚會，可可一出現就給了壽星一個大驚喜。粉色輕盈的小禮服，那頭長發還是被盤了起來，但是散碎下來的頭發都被卷成了卷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旗袍裙，不再是完全規規矩矩地把頭發盤得一絲不亂。

那種感覺就像是多年的努力和堅持終于有了結果。喬瑋一身白色西裝，極紳士地挽著可可的手走到眾人面前，心里已經將某個剛拐走了自家妹子的眼鏡男詛咒的千遍萬遍。這陣子他這個妹妹的行為都在努力朝著反常的路線走，雖然肯主動叫自己哥哥是好事，雖然如爺爺所愿穿上了這種可愛風的小禮服是好事，可是為啥造成可可這些變化的人偏偏就是個外人呢？

相比于某些一板一眼的大家族，喬家家風相對自由，這種場合也只要求出場不失儀態就好。天生有自來熟天賦的喬瑋本打算安置好可可就去跟各路“親朋好友”打招呼，沒想到可可這是不動聲色地稍稍掐了他胳膊一下，然后半強迫地帶著他繼續朝著最熱鬧的那群人走去。

反常當然有反常的原因，會穿上這件小禮服是因為一直任性了那么久，偶爾也要顧忌一下爺爺的情緒。都說老人家和小孩子脾氣差不多，之前跟外公那邊都是哄著來的，這方面在爺爺這邊確實是有些疏忽了。

而突然愿意跟那些其實無關緊要的人打交道，是因為在人群中間她看到了一個出現在這里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身影。

是全息游戲就能調節外貌，一般絕大多數玩家也都會很認真地使用那范圍不大的調整。可是就像蘇謹的鳳眼和自己的娃娃臉一樣，有些特征不是你想調就能調得掉的，比如人群中那個左右逢源、身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看上去就很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