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懶倦，正是日上三竿之際，晴空碧日，燥熱荒蕪，一列列浩浩蕩蕩的香車寶馬行駛在官道上。為首的馬車上，一名端莊雍容的夫人安穩地閉著雙眸，左手上數著佛珠，嘴里念念有詞。再其后的豪華馬車上，纖指撥珠簾，一雙俏麗水靈的眸子朝外看去，高聳密林郁郁蔥蔥。

丫鬟翠竹放下簾子，忍不住說道，“人都說，帝都繁華，不知何日能到。”

“你急什么，小姐都不急呢。”翠竹對面的蕊白回敬她一句，眸子不自覺的瞥向自家小姐。

沈驚鴻朱唇微翹，眉目如畫，顏如玉。她未置一辭，手執錦帕，也不由得朝外望去。

“小姐啊，你瞧老爺這回將夫人與你都從青州接回帝都，怕是，這宣王和寧王為了求娶小姐的事鬧得老爺不得安生，這才決定讓小姐回到帝都來定奪呢。”翠竹捧著臉，一臉艷羨地瞧著自家小姐。

小姐花容月貌，簡直是世間少有的瑰麗美人兒，每次青州在佛廟還神許愿，總會引得無數公子哥兒圍堵。自十四歲以來，求娶的王公貴族更是數不勝數。

“你又亂說，說出去，讓我如何自處？”沈驚鴻似在責備，眼角眉梢卻抹不去笑意。她雙頰泛紅，堪比桃李艷麗幾分。

翠竹趁著沈驚鴻說完，繼而道，“嘿嘿，蕊白不如你和我賭一把，小姐是跟了寧王還是宣王，哈哈哈……”

“你們！又來取笑我。”沈驚鴻面色染飛霞，窘迫羞澀的模樣像極了初綻的牡丹，秀麗美艷。

倏忽，沈驚鴻耳朵里傳來一聲極為微弱的樂聲。與此同時，馬車也漸漸停了下來。

“發生何事了？”沈驚鴻面帶不解，派了翠竹出去打探情況。

不消片刻，翠竹回來，神色訝異，“小姐，是夫人見路邊有一名彈琵琶的女子，她也想去帝都，無奈腿崴了，獨自一人被困在官道，夫人于是起了好心，想順便送她一程。”

“如此……”沈驚鴻懸著的心略微放下，撥開珠簾，正巧見一名女子抱著琵琶匆匆走過，來不及看清面貌，身形婀娜，著一身水綠色披風，淺青色襦裙，青絲綰成髻。隱約鼻腔中嗅到淡淡的清香，沈驚鴻遙望著女子，心中倍感莫名。

蕊白看出沈驚鴻神情凝滯，悄聲耳畔。“小姐，怎么了？”

沈驚鴻搖搖頭，放下簾子。

那廂琵琶女上了一輛馬車，馬車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眨巴眨巴著盯著自己。“你是什么人？”沒等她開口，坐在她旁邊的婢女朗聲問道。

“喔！二小姐，這位姑娘只是借個方便，同行到帝都罷了，夫人安排在你們車里。”馬車外的管家回。

“如此，你便坐下吧。”沈家二小姐沈如眷毫無芥蒂，和氣地讓女子坐了下來。“姑娘，怎么稱呼？”

女子抱著琵琶，膚如凝脂，容色俏麗，雙眸更是燦然若星，秋水盈盈。她微微低首示意，“笙歌。”，是一副不卑不亢，淡漠疏離的模樣。

沈如眷來了點興趣，身子微傾，“哦！笙歌姑娘，不知……”

“二小姐！”丫鬟趕緊打斷，將手中捧著的糕點盒遞給沈如眷，“二小姐，你看走了那么久，要不吃點東西？”

沈如眷被打斷回首白了丫鬟一眼，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端正了身子，沒好氣地接過來。

笙歌抿唇，她手指扳著梨木琵琶，纖指壓著弦。眼波流轉，望向沈如眷，沈如眷容貌秀麗，相對于笙歌并不出彩，身著錦色襦裙，上有金線繡成一只朱雀，外披煙水山河墨白紗衣，款式乃是大瀝朝京都最流行的，這尋常人家可穿不起。

看來，一路上的傳言果然不虛。沈李兩家，權傾朝野，文采風流之輩，鎮國安邦之輩層出不窮，功業顯著，乃大瀝朝顯赫世家，尋常人等不可匹敵。沈家這輩出了個沈驚鴻，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舉朝有名才女，八歲賦得《秋陽十八賦》，驚才絕艷。前不久剛過十四之禮，得寧王，宣王雙雙垂青，欲與沈家結為秦晉之好。

既然這隊人馬自青州官道而來，必然是沈家。

沈家本家在青州，因沈驚鴻婚事破費神的祖父，也就是安國公與其父鎮南大將軍合計，將沈驚鴻和大夫人接到帝都，多少看著點沈驚鴻的意愿，也是對沈驚鴻極為寵溺。

審視沈如眷的同時，沈如眷亦在暗自打量著笙歌，這女子好生奇怪，居然敢一人獨行官道，不過……這與她無干就是了。

幾日后。

一行人馬到了帝都門前，沈家派人出來迎接，引起街上一陣騷動。

“小姐小姐！看啊，真不愧是帝都，真是繁華。”翠竹迫不及待地掀開簾子，雙眸盈滿街上熙熙攘攘之景，青州雖也繁華，帝都則更甚。耳畔充斥著小販的叫賣聲，街上眾人也對這一列列馬車感到好奇，不時朝內張望。

“這是哪家的馬車，好為壯觀啊。”

“喲，你是不知道啊，這是沈家家眷馬車啊！”

“天啊，真是壯觀。”

“不知沈家那位驚才絕艷的大小姐在哪個馬車上。”

……

“小姐，你聽，這帝都人氏也對小姐有頗多贊譽呢！”翠竹面帶欣喜，“嘿嘿，他們只知小姐才識過人，卻不知小姐……”停頓些許，她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笑，“還這般花容月貌呢，哈哈哈哈哈……”

“又取笑我，翠竹，近來瞧我心情好，便口無遮攔了。”沈驚鴻嘴上雖然責備，但眼底掩不住的愉悅。誰都知道沈大小姐，沈家出了名的溫柔，體恤下人。翠竹和蕊白最是清楚小姐脾性，這才總是樂得拿她說事。

“不敢啊小姐。”翠竹嚇得趕緊往蕊白那邊跑。

蕊白早已笑的癱軟，哪有力氣挪地兒。

“好了好了，你們都安分著點。”沈驚鴻整霓裳，順青絲，她捏著錦帕，估摸著沈府將到。

片刻后，馬車漸停。

翠竹撥開簾，在下面接著沈驚鴻，沈驚鴻出簾，由蕊白輕扶，身姿柔弱無骨，肩若削成，腰若約素，不堪盈盈一握。輕步落地，恍若九天仙子落入凡塵。面如牡丹，俏麗姝色，杏眸微挑，略施薄妝，絕代風華。

不遠處，巷邊一角。藍衣浮動，折扇開，傳來低沉誘人嗓音，“翩若驚鴻……好個沈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