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真的都快跪了，這位姑娘太會來事兒了，專挑大人的痛處死命踩。

孫起滿臉壓抑的怒火，滄桑的臉被激得煞白，袍下的手攥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攥緊，來來回回了幾遍，糾結囁嚅道，“蝶兒她……”

“算了你別說了。”笙歌想了想，要是知道了其中的隱情，她肯定是不得不答應這位大人了。

孫起剛決定好要和盤托出，卻被猛的戳了一刀，臉色變得更加不好。他敏感地察覺到笙歌的心思，危險地瞇著眼，道，“怎么，姑娘還不肯同意？”大有一副‘耍了我這么久’的怒氣沖冠，即將要爆發的樣子。

“我似乎從一開始就是拒絕的。”笙歌連騙他都不太愿意。

周邊站立得筆直的侍衛立即圍了上來，在笙歌素白的臉上投下一片片陰影，壓力陡升。

孫起冷哼一聲，露出一絲冷笑，“姑娘以為可以拒絕？”

弱肉強食得規矩笙歌都懂，但是她從沒覺得自己弱過，所以為何要懼怕面前這位大人？

孫起見她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淡然模樣，心里更是覺得可笑，他只需要動一根手指，碾死她跟螻蟻一樣簡單。于是，孫起已經開始用一副看螻蟻的眼神來看笙歌了。

“既然不行……”笙歌擺出一副苦惱的模樣，漫不經心道，“那你就告訴我孫小姐的事情吧，方便我應付。”

孫起見笙歌識相了，臉色也緩和了不少，只是說起孫挽蝶的事情，他還是覺得心中不暢快，“小女多年前要嫁入太子府，只是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得知消息后更是病重到無法起身，那時候婚事迫在眉睫，我心想著要盡快治好她，于是找到了第一神醫修玉。”

笙歌終于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她震驚地望著孫起，腦海中迅速推斷起不可能但又極為合理的劇情走向。

孫起沒注意到笙歌的情緒變化，蒼老的眼眸里盡是無奈，也讓他整個人變得幾分人情味，“好不容易治愈了，沒想到中途竟然……中途被神秘人擄劫，不知所蹤。”說完，孫起瞳仁中滿是憤懣，居然敢動太子妃，到如今也沒查出半點消息來，太可氣了！蝶兒看樣子，就算保得住性命，貞潔怕是也說不清了，這樣的女兒，還如何能入太子府？如何能讓孫家地位穩固？

“萬一，不是被擄劫呢？”笙歌聲音隱含著顫抖。

修玉……醒來時候，她就是在神醫修玉的住處，而李亦儒很明顯也是認識著孫挽蝶的，她也長的和孫挽蝶相差無幾……這么幾年了，也許是長相真的有了變化呢？

“你這話何解？”孫起不明白，進來一直淡然的女子怎么突然就變得這般激動。

可是，可是夢里的場景怎么解釋，花轎，美嬌娘，還有那句惡狠狠的話。美嬌娘的容貌雖然模糊，但很明顯不是自己這張臉，假如自己之前長年纏綿病榻，又怎會有這樣的經歷？

笙歌平復下心情，她暫時沒有證明自己身份的證據，還有很多疑點需要證實，不急在這一時，更何況，假如是孫起，她也不是很想去想象父女相認的溫馨場面。

“沒事。”笙歌恢復之前的表情，一本正經道，“既然如此，何時要準備我‘病愈’的消息？何時接我入府？”

“再過十幾日，是皇后生辰，屆時太子會發送邀請函，那時你便和我一同出席便好。加之夫人已經在大街上鬧出了風波，必須要借此破除謠言。”孫起之所以這么快行動，也是因此。孫夫人今天算是給他搬起了石頭砸了孫家一腳，不及時治療，怕是這風言風語要傳到帝都皇上的耳朵里，孫家不好辦。

“嗯。”

“那姑娘便隨著我一同回孫家吧。”

孫起說到無意，對面笙歌垂眸，心中早是瀚海波濤翻涌一波接一波，從醒來的那一刻，她沒有過心情復雜的時刻，長淵對她莫名的好，無微不至，眾人對她的又敬又怕。她不知道自己是誰，連‘笙歌’這個名字都是長淵告訴她的，是真是假，難以捉摸。

她心中默念了一遍，孫挽蝶。

孫起起身，命周邊侍衛保護好笙歌，讓管家開路，從雅閣內走出。恰巧碰上接了沈驚鴻來天香樓會面的李亦儒一行人。

李亦儒見到孫起，行了個禮，寒暄道，“孫太尉，居然能在這里碰見。”他嘴角噙著溫和儒雅的笑容，眼神不自覺地飄忽到被侍衛重重圍住的笙歌位置。

笙歌聽到李亦儒的聲音，也不由得從侍衛縫隙間，偷偷窺探著。李亦儒保持著君子之風，面對孫起的氣勢也是不卑不亢。

不得不說，假如她真的是孫挽蝶，那封寫著‘亦儒’的信，怕是除了李亦儒，不會再有第二人。未來太子妃居然和榮國公孫子李亦儒有瓜葛，更別說孫家和李家素來不對盤。

“呵。”孫起對他沒有半分好臉色，他冷哼，下一刻目光便聚焦到了李亦儒身側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低首，身姿柔弱無骨，肩若削成，腰若約素，不堪盈盈一握。這人間絕色般的女子，孫起眸色暗沉了幾分，想起了什么，“這位便是那位，八歲名動帝都的沈大小姐，沈驚鴻么？”

話音剛落，笙歌也忍不住瞧了過去。

只見那名女子，緩緩抬起頭，面如牡丹，俏麗姝色，杏眸微挑，略施薄妝，端的是絕代風華的一張臉，正是沈驚鴻。

這一抬首，驚訝之聲四起，繞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們見到如此美人兒也不得不另眼相待。

沈驚鴻得體地喚了句，“驚鴻見過孫太尉。”

孫起見過世面多了，對沈驚鴻的容貌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他淡淡的點頭示意，道，“先行一步，還請見諒。”如今不能讓李亦儒和笙歌有接觸，早前那件事，李亦儒和笙歌早有接觸，要是現在落下了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

孫起下意識地往后瞥了一眼被保護得滴水不漏的笙歌，心中默默地升騰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笙歌呆在侍衛環繞的中心，她捂著額頭，收不回剛剛見到沈驚鴻真面目的震驚感。

腦海中浮現著滿眼火紅，一列列聲勢浩大的送親隊伍，耳畔縈繞不絕的喧囂聲，大家都在歡慶著。花轎里的美嬌娘，透過珠簾露出淺淺滿足的微笑。而她，此刻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如碎冰，“我祝你，夫妻和睦，子孫滿堂。”換來花轎中新娘愕然的神情。

笙歌絕對沒有記錯，這夢她幾年來頻繁夢到，而那新娘子的模樣赫然就是此刻站在孫起面前，在李亦儒身側的，沈驚鴻。

仿佛重石投入心湖，咕咚一聲，笙歌覺得某些東西已經在腦海中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