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與鳳雅偌并未在孫府逗留太久,孫起假意挽留了下,也就任他們去了,不過言語之間對鳳雅偌的阿諛奉承讓笙歌眸中冷意多了絲嘲諷。
上了馬車,笙歌掀開小簾,掃過朱漆紅的大門,掃過匾額題著飛龍舞鳳的‘孫府’字樣。她視線落在孫起一臉諂媚和冷冰冰的鳳雅偌打著官腔,朱唇緊抿。
待到鳳雅偌進了馬車廂中,笙歌還在愣愣朝外張望著。
鳳雅偌瞧著她那傻樣,不覺唇角微翹,融化面上的冰雪。他悄悄湊近了笙歌,伸手順理成章地攬過她的肩膀,低聲道,“王妃,外頭一個糟老頭子有何好看?”
糟老頭子……
笙歌想孫起費了多少唾沫討好,這寧王怕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她放下簾,對上鳳雅偌難得戲謔的神色,道,“師傅,看來心情不錯?”
“嗯。”鳳雅偌也意外沒有拌嘴,他讓笙歌靜靜躺在他懷中,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淺淺漾著清澈的湖水,神色逐漸變得陰郁,用極為壓抑的聲線輕聲道,“笙歌……我和你,究竟誰拖累了誰?”
笙歌聽到耳畔縈繞的話語,不言。
馬車顛簸著,笙歌枕在鳳雅偌懷里,鼻息充盈著淡淡藥草香,不覺竟也深深睡去。
鳳雅偌將下巴靠在她頭頂上,攏著她肩膀的手臂漸漸用力,卻并未驚擾到她,感受到懷中人的穩定的呼吸,躊躇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若不是……
他眸中陰鷙一閃,漸漸沉入深邃波濤里。
笙歌,你想做的事我都幫你去做,除了離開我。
漸入夢鄉笙歌仿佛墜入另一片天地,靜止冰凍的火海,寒氣深入骨髓,掩藏在冰內的是滔天巨火,火舌紅艷,席卷著屋內的每一寸。
細微的聲音被冰封,耳畔輕微的風聲呼呼而過,一片靜謐。
被燒灼得依稀辨得出原樣的屋子內擺飾,床榻,珠簾,梳妝臺,妝奩,古琴,書架……都染上赤色。
怔然的笙歌趴在冰中朝內探看,從指腹傳來的冰冷似乎墜入到心間,無聲無息又寒意刺骨。
熟悉感……心里無法言語的絞痛,傳遞到四肢百骸。笙歌側著身緊靠著冰墻,慢慢滑落在地面上。
她懷疑過自己是真正的沈驚鴻,但是假如她是真的,現在那個又是假的么?就連鳳雅偌身為王爺都查不出來的真相。
夢里的自己,對著沈驚鴻說的那一句惡狠狠的話。
那自己究竟是誰?
她顫抖的雙手舉到眼前,在這空無一人,沒有喧囂的夢境里,捂住了自己的臉,無助地哽噎起來。
意識逐漸消散……
笙歌再度蘇醒時刻,月色恰好落在她眼前,凄冷明亮,正如她似乎被凝固的心。
“王妃,你終于醒了。”來人喜極而泣的聲音。
笙歌覺得腦袋有點暈,還是勉強認清那人是漣漪。漣漪一臉謝天謝地謝如來的歡喜,趕緊走到床邊噓寒問暖。
“你這一睡把王爺都嚇壞了!”漣漪回想起當時鳳雅偌的陰沉至極的神色仍是后怕。
“……我”笙歌囁嚅著,撐著身子起來,下意識四顧,房內燭火微弱,她費了極大的勁也沒看到鳳雅偌熟悉的身影。
“別急,王爺前一刻還守著的,后來是宮里來了急詔才被強行喚走了。”看出笙歌的想法,漣漪回道。
“出了何事?”笙歌蹙眉問道。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宮內連發了好幾道口諭,催得緊。”說完漣漪也擔憂起來。
聽到這句話,笙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漣漪趕忙坐在床邊為她順氣。
漣漪貼心道,“王妃,大夫就是說你受了風寒,最近可得注意些身子。”
“花蕊呢?”笙歌咬著發白的唇,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情。
“……不知道,王爺一下馬車就急匆匆地叫了好一批人來王妃房里伺候著,現在想來,花蕊確實不知道去了哪兒……不過王妃也別急,許是去買藥材了。”漣漪憨笑著,沒有半分警覺。
笙歌隱約覺得不妥,正要再說些什么,笑吟吟的聲音忽地響起,聽來刺耳,“王妃莫不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