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微微一笑，“寧王自小游歷大江南北，這些自然不在話下吧?！?/p>

鳳雅偌冷冷瞧著他，沒有回答，按著他的性子是默認。

“哦？雅偌也會此等活計？”太子鳳擎蒼陰陽怪氣諷刺了一句。

鳳雅偌卻好似沒聽到，他素來對與別人嘴上過招最是不感興趣，所以他淡淡向皇帝頷首，回望了沈安一眼，道，“丞相挑些人與本王一同去吧。”

“遵命?！?/p>

找了些人帶回了較為干燥的枯木枝，壘成一小堆在皇帝面前，鳳雅偌蹲下身子，拿出腰帶上系著的布袋，里面藏著幾個打火石。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皇帝一眼，旁若無人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鳳擎蒼見狀，心里不是滋味，若說平日里，父皇對這種低賤的事情是最不能容忍的，這明顯是落了皇家尊嚴。

可他的視線望去的皇帝，嚴肅如蒼松，但深邃而專注的目光停留在鳳雅偌身上，那才是真正看著自己好兒子的眼神。

宣王雖然仍在維持著笑容，但他早比太子更加警覺到皇帝對寧王過分的偏愛。

不一會，裊裊青煙起，火苗逐漸擴大起來，溫柔的火光散開，總算驅散了寒意。鳳雅偌靜靜瞧著跳躍的火苗，琥珀色的眸子水波盈盈，不見深淺。

“雅偌，若朕能出去，你還想得到何種賞賜？”皇帝冷不丁冒出一句，昏黃火光照耀下融化了他堅冰似的面龐，相當慈愛的問了句。

鳳雅偌蹲著身子，視線望向他，似笑非笑道，“父皇，兒臣什么都不缺?！?/p>

皇帝一愣，雙眸一瞪，神情瞬變。

“呵，那便算了?！被实劾湫?，收回慈愛和藹的目光。

“父皇，既然有了火，那每個時辰派一個人來守著火不滅便好?！毙鹾鋈惶崞穑瑢⒃掝}轉移而開。

對面鳳擎蒼正要以‘寧王竟敢拒絕父皇的好意’來彰顯下太子的地位，卻被生生逼了回去。

鳳九曦遞給鳳擎蒼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寧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十分特殊，以尋常方式引起兩人之間的矛盾肯定是行不通，反而容易起反效果。

鳳雅偌側頭，瞥了宣王一眼，又略過他，望向了他身后的李亦儒，兩人目光甫一對上，已然是暗流涌動。

……

思緒不自覺回到很早之前，笙歌恢復記憶那晚。

兩人怔然瞧著笙歌猶如一只厲鬼，雙手用盡全力地掐著沈驚鴻，而沈驚鴻氣若游絲，掙扎在死亡邊界上。

李亦儒首先意識到沈驚鴻的死對雙方都沒有好處，迅速沖上前去，揚起手刀，正準備對著笙歌的后頸砍去。

“啪——”

想不到鳳雅偌以更快的速度沖到笙歌另一邊，為她擋下這一擊。

“寧王爺！你這是！”李亦儒力道被遏制，急不可耐地改為勸服，“寧王爺，沈驚鴻現在還不能死。你想讓……王妃擔上這份殺人的罪名嗎？”

鳳雅偌琥珀色眸子里漾出些許猶豫。

李亦儒見有戲，繼而道，“寧王爺，你不能讓王妃和沈大小姐一樣也犯了錯。”誠然，三年前，他對于這個從不知名的‘小表妹’是一點也了解的。雖說如今也不見多少了解，但她若死，對于整個沈家李家的影響甚大。

這一刻，他也總算明白了沈安那時所言，“沈家不能少了她，我會盡量保護周全?！边@句話的意思。

誰知，鳳雅偌嘲笑道，“殺人罪名又如何，只要她想，本王什么都不在乎?！?/p>

李亦儒震驚，心中一時亂如麻。

好在，笙歌在沈驚鴻幾欲斷氣的那一刻松了手，整個人猶如虛浮在半空中，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忽地凄婉地笑起來。

蒼涼欲絕的哭聲響徹在耳畔，李亦儒沒有再向前，羞愧地低首，當年那件事，是他考慮得太少，從火災發生那一刻起，他就隱隱覺得不對。他是知道有‘另一個沈驚鴻’存在的人，可他卻沒成為笙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妹妹啊……我才不想讓你這么痛快的下地獄?！斌细韪╊_下癱倒的嬌軀，依稀看到當年她佇立在昏倒的自己面前的嘴臉。

……她那么信任她。

……她以為她是自己的好妹妹，從小不見天日，她要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分給她。

……可是，那一錘燭臺重擊后，最愛的妹妹啊，一點惦念雙胞血緣的情分都沒有，選擇讓她葬身火海。

真是，自己養的好妹妹呢。

笙歌好似耗盡了氣力，側過身對著李亦儒，那雙眸冷如霜，再也不復往日張揚。如今她面目全非，像極了另外一個人，唯剩這最像曾經的沈驚鴻的一雙眸子，也亦再不如往日神采奕奕。

李亦儒別開視線，一見到鳳雅偌他就會想起那日晚上，在曾經最熟悉的地方，見到那個最想見但已經面目全非的人的臉，那失去生氣木偶似的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