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時剛過。

皇帝便下旨，內容是火燒禁林。

鳳雅偌聽到這消息時并不見多少詫異，皇帝的心思，他向來都能猜到，身為帝王怎會允許有污點存在？

執行命令的是沈安和李亦儒。兩人并排走向禁林外，一列列士兵高舉火把，早已準備就緒。

沈安心思微沉，他知道皇帝是想毀了這片掌控不了的森林。然后重新筑起一道城墻，只是苦了那些迷失在禁林內的士兵們。

他來時，軍隊里正統計著下落不明的士卒名單，一行行名字觸目驚心，聽來都令人唏噓。

“舅舅……”李亦儒見他晃神，出言喚道。

沈安露出安慰一笑，搖搖頭表示無事。他走到首領那兒，下令焚燒。

不過須臾，面前郁郁蔥蔥的禁林被一片火色籠罩，火舌肆虐之下，土地和森木化作焦土，驚起密林里棲息的鳥兒。還有許許多多的生靈，全部被圍困。

然于帝王而言，這什么都不是。

“呵，亦儒，你不回去在獵場表現一番，為何請求來這陪舅舅？”沈安明知故問，深邃的眸子里對李亦儒滿是探究。

李亦儒溫潤地笑著，“長大了，對那些爭名奪利之事就不太在意了。”

“哦？”沈安像頭狡黠的狐貍，他移開視線望向焚燒起重重煙霧的禁林，嘆息道，“可惜了……”

這個生性多疑的主子，怕是火燒禁林還不能停止他內心的猜忌。

……

為了消除昨日晦氣，早前搭建好的臺子派上了用場，皇帝邀約了一群人來觀摩著大瀝最為有序的軍隊演練。

寧王鳳雅偌和王妃笙歌坐在帝王隔壁的臺子左側，笙歌對這種熱鬧的事情素來不是很感興趣，她百無聊賴地發著呆，也不知在思忖著什么。

“無聊了？”鳳雅偌挨著她很近，湊臉過去，那表情似笑非笑。

“嗯。”笙歌很不客氣地承認了。

她知道帝王都喜歡如此這般彰顯國力雄厚，只是這里坐的都是自家人，顯擺了能給誰看呢？

身側孤高如冷月的鳳雅偌神神秘秘道，“若我所料想沒錯，今日定然還有大事。”

笙歌照樣面無表情表示沒有興趣。鳳雅偌知道她的性情，也不做過多勉強，他早知道今日會發生何事……

這次觀摩沈驚鴻并未出場，由于李亦儒不在，錦安郡主也興致缺缺。因而對面觀臺上，僅有太子等人，而宣王在太子左側，坐的瀟灑，他斟滿喜愛的葡萄酒，向對面看來。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過你。”笙歌怔怔掃過下面聲勢浩大的隊伍，她睫毛輕輕一顫，似乎在躊躇著，“為何要回到皇家來？”

從前她對他的觀察來看，鳳雅偌對皇家得而態度就如同他對皇帝那樣不冷不熱的態度一樣。這樣的人，為何要回來？

如果單單是為了她，實在沒有必要。

鳳雅偌凝視著她，不想回答。里面的原因太過復雜，自己一方面是想保護笙歌，另一方面……他從笙歌眼底找到的那一絲決然，重新復蘇了他幾年前心中最深的念想。

笙歌也不好勉強她，只是她內心實在擔憂，此次被困禁林之事，讓她第一次意識到鳳雅偌和皇帝之間詭異的關系。帝王素來不忍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叛逆，卻對鳳雅偌多次任性妄為視而不見，甚至為了他將自己這個太子妃生生轉變為寧王妃。這其中的原因實在不能不令人多想。

高臺上的帝王身邊左右隨侍著李貴妃和云美人。李貴妃坐在皇帝不遠處，容色秀麗，氣質如蘭。另一側離得稍遠的云美人神情疲憊，神態懨懨，像是昨夜感染了風寒，一直用帕子捂著嘴。

“稟報皇上，丞相完成旨令回來，有物件呈上。”某位小太監進來通報。

帝王閑適的神情倏忽一變，胸有成竹的模樣似乎對此久等了。“哼，總算是找到了。”

“皇上……”李貴妃見他起身，情不自禁的喚道，“那臣妾……”

“兩位愛妃在此繼續觀看便好，朕需要去辦理些事情。”皇帝撂下一句話，起駕回到營帳。

李貴妃露出略微茫然的模樣，還是溫順地點點頭，待皇帝離去后，她視線不自覺地飄到云美人那兒，她帕子捂著嘴，視線也正對上了她，兩人眼神交流了會，幾乎是同時默契地點了點頭。

所有情況一點不落的落在宣王眼底，鳳九曦手摩挲著下巴，昨日他陪著父皇先鋒入了禁林，本想勸諫的，沒想到父皇怎么也不聽，連帶著自己一塊被困。

他和父皇一起看到了那頭純白色的鹿，鹿角頎長，像是樹枝交錯，一眼就攫取了所有人的眼球。父皇素愛騎射，對珍奇的獵物自然不會放過，也因此陷入絕境了。

但從前在獵場，從未見過這樣的獵物……深深思索下去，就像場蓄謀已久陰謀。

太子鳳擎蒼心里也不覺有點焦急，父皇行色匆匆地走了。自從炮火一案，他已經許久沒有安然地睡過一場覺了。

從出生以來，作為一個天之驕子，他從未經歷過那么屈辱的時刻。目前父皇對母后的心思已不在，反倒對李貴妃和云美人寵愛頗深。一旦自己扛不住，母后他們都會遭受到重創。

“三弟今日感覺如何？”太子鳳擎蒼念在兩人已經結盟，想來套套近乎。

“還好。”鳳九曦的態度不溫不火，表面上維持著恭敬，“太子殿下看來休息的不錯。”

這碰了一鼻子灰的，太子知道他還介意昨日之事，訕訕道，“還行還行。”

正當兩人之間尷尬無比之時，太子隨侍的小廝湊到他耳邊，神情嚴肅地說了幾句。

鳳擎蒼神情一震，背后冷汗復而又上，他按捺住焦急緊張的心理，仔細詢問了句。“可是真的？”

“是啊，聽說皇上甚為震怒呢。只是他不允許其他人進去，屬下也查探不到。”

“嘖！”太子眉頭高皺，似乎又回到了上一次炮火案被揭發的恐慌。

小廝也犯難，“殿下，依屬下所見，不如……”

“太子殿下，又出了何事？”那邊宣王幸災樂禍的話語恰到好處的落在耳畔，他右手捏著酒把，晃蕩其中的美酒，一貫瀟灑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