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笙歌既開了藥,自然就站在一邊等待太醫將藥物帶回來。
倏忽,一直在昏迷中的鳳九曦悠悠轉轉醒來,背部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視線轉到一邊,正好不遠處的笙歌佇立著,閉眸休憩。
聽到聲響的笙歌睜開眼眸,對上鳳九曦探究的眼神。
兩人無話,氣氛一瞬間變得極為沉默和詭異。
恰好此時,太醫入內,將找齊的藥材交給了一邊等待的藥童,然后走到笙歌身邊,問道,“老臣已經吩咐好了,現在要……”
笙歌緩步走近了鳳九曦,他桃花眼半瞇著,皺起了眉頭,笙歌俯瞰著他,半蹲著身子仔細察看著傷口,鄭重道,“太醫,可能要麻煩你一次性解決。”
“……”太醫怔住,等回過神來,氣憤道,“老臣行醫多年,自然不會有差池。”若不是剛剛那毒性他不敢貿然開藥來阻止血液噴涌,這會子哪有笙歌什么事。
“我知道太醫經驗老道,可是,拔箭的那一刻,他會因疼痛而慘叫,血液一霎那間布滿雙眼,我只是不能肯定,太醫你……到時候是否還能保持安定,尤其對方還是皇子,稍有不慎,你的身家性命都會被葬送。”笙歌回首,盈盈眸子似盡含滄桑,那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讓太醫一陣汗涔涔,不敢再造次。
老太醫多年在皇宮內為皇族診治是不錯,可是很少遇見這種重傷,平日里最大的活兒也就是幫各宮主子把個脈,幫皇帝看個風寒……很多時候也不需要他們做事了,自有初來乍到的新人為他們去做那些冒險的診治。
鳳九曦此刻突然道,“本王怎會因這種小傷而慘叫,呵,寧王妃未免小瞧了我。”他臉呈現慘白狀,嘴角卻勾著冷嘲熱諷冷笑。
笙歌視線移到他身上,輕飄飄一副任君胡鬧的表情,自個退開,朝太醫做了個請的動作。
“哼。”果然和寧王是一個德行。鳳九曦遂扭過頭去,咬緊了牙關。
太醫已經把顫抖的手握上了箭柄,隨著他顫抖的頻率,傷口處一直有黑血滲出,幽香的蘭花香氣越加馥郁。
笙歌站在一邊,默默看著。
太醫吞了口唾沫,努力集中精神,不去受別處干擾。又過了片刻,太醫仍在躊躇著,遲遲不敢動手,額頭已然是布滿汗珠。
“太醫,本王保你不死,拔。”鳳九曦一字一句已然說的十足費力,但依舊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太醫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一閉眼,手上一使勁,一霎那,只覺得手上染上了粘稠溫暖的血液,衣袍上也濺了血,他掙扎著睜開眼,被面前的情況嚇得不知所措……
鳳九曦臉色似灰土,因疼痛而死死咬住下唇,強大的毅力支撐著他一句示弱的叫聲都沒有發出,還保持著難能可貴的神志清醒。
笙歌當機立斷,沖上前來,把之前在傷口四處扎來止血的銀針拔去。她蹙眉,現在的狀況真的不容樂觀,只見那傷口處,仍然殘留著箭尖一小段,血液噴涌到四處,瞧來觸目驚心……
應該是那箭矢本身就帶鉤,如今嵌入肉里,是很難取出來的了。
笙歌不見絲毫慌張,對著身后發愣恐懼的太醫下了令,“傳人拿干布冰水,還有——之前準備好的藥,把敷藥先拿過來。”
鳳九曦疼得說不出話,笙歌坐在榻上,一言不發,但手已經移到箭矢殘余那一端,準備要進行著最后一步。
“咳咳……”鳳九曦感受到喉中涌上來的一絲腥甜,疼痛蔓延而開,意識要被疼痛麻痹。“你想做什么?”
笙歌越是淡定不語,鳳九曦越發覺得她心機深沉,不知道要籌劃什么。
“救人。”笙歌回的干脆。
鳳九曦倒是無話可說了,初見笙歌在沈府大門,那時他只是想去見一眼沈驚鴻,無意間看到笙歌,當時以為不過是路人。第二次見面,在宮內,不知為何成為了孫家小姐的她將沈驚鴻‘推’出亭子,還一臉‘我沒做錯的無辜樣’。
她究竟想做什么,鳳九曦至今也沒有琢磨透。
須臾,熱水和干布準備齊全,敷藥也準備好了。笙歌半蹲著身子,一手用干布纏繞著他的傷口,一手捏住殘余箭矢尾端,不帶絲毫遲疑地拔了出來。
“唔。”鳳九曦悶哼,意識遠去了大半。
笙歌沒在意,迅速拿過一邊其他干布,蘸了冰水,往傷口上一捂,寒冷的刺激感讓鳳九曦忽而又清醒了一絲,經過長久的折磨翻來覆去,他額頭已經滿是汗水。
手法嫻熟地貼上藥膏,笙歌拿著一邊準備的繃帶布,開始一點點纏繞著傷口,只是卷了一圈又一圈,血液仍舊是滲透了那厚實的布。
笙歌眉頭微微舒展,瞧著嚇得全身僵硬的老太醫,云淡風輕說了句,“沒事了,之后服藥便可。”
“那毒?”太醫不放心問了句。
“出了那么多血,暫時還無大礙,那并不是特別迅猛的劇毒,半個時辰后喝一次藥便可。”笙歌瞥了一眼染滿血跡的手,又望了眼地上被取出來的帶鉤箭矢,怔了片刻,繼而恢復往日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