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眷躬身行禮后，隨著太監遠去。

沈驚鴻遙望著她的背影，如出一轍的倔強，耳畔響起鳳九曦低沉的聲線，“沈小姐，這邊請。”

她回首，只得點點頭，與鳳九曦一道去了附近的小亭內。

沈驚鴻緩步到亭前，眺望著水平如鏡的水面，清晰地倒映著青空，她垂眸，轉過身來，問道，“宣王爺，有話不妨直說。”

“你這么說，本王可就真的不拐彎抹角了。”鳳九曦嘴角噙著張揚的笑，下顎微低著，湊近了沈驚鴻，壓低了聲音道，“孫小姐與沈小姐四年不見了，可是有了過節。”

沈驚鴻抿唇，眸子忽閃，沒有立即回答。

“本王瞧著，剛剛對話火氣十足，互不相讓呢。”表現得太明顯了，鳳九曦不得不在意。

“畢竟四年，生分了。”沈驚鴻別開臉去，眉心緊皺，露出一臉落寞哀傷的神情。

鳳九曦一雙狹長的眸子緊緊盯著沈驚鴻，抱著胸，輕松閑適道，“沈小姐這話……可讓本王為難了。”

沈驚鴻抬首，有些不解。

“這話，是讓本王信還是不信呢？”鳳九曦嗤笑，趁沈驚鴻未怔，俯首至她耳畔，低沉的嗓音縈繞著，“依本王看，沈小姐，你想殺了她，不錯吧？”

沈驚鴻震驚，連著退了許多步才穩住，白瓷似的耳根一片緋紅，她朱唇囁嚅著，卻怎樣都克制不住自己的顫抖，“你……你在胡說什么？”

鳳九曦直起身子，不慌不忙道，“沈小姐，在本王面前還要演戲，豈不是太假了？”

沈驚鴻緩緩鎮定下來，她躲開鳳九曦的目光，側向另一邊，杏眸里翻涌起滔天情緒，須臾恢復平靜，已不準備再多說。

鳳九曦不急也不惱，饒有興趣地走到她身后，道，“沈小姐，若是冒犯，還望恕罪。”說得謙卑。

只是沈驚鴻沒有回應，她望著遠方奢華的九曲回廊，依舊一言不發。

有時候，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

“雖然婚期還沒定。”鳳九曦兀自提到這事，他坐到身后的石凳上，半個身子倚靠石桌，一貫隨意瀟灑的作風。“不過本王還是奢望，沈小姐不要將本王當作外人。”

沈驚鴻身子微僵，她似乎對之前決定的婚事不曾上心過，無奈他這么一提起，順水推舟地讓她想起在獵場時，奮不顧身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還有在耳畔呢喃模糊不清的話語。

手心發熱，憶起上回滿手沾血時候的驚慌，沈驚鴻瞬間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王爺可還有別的事情，驚鴻不便久呆。”沈驚鴻不敢再立于他面前，只得灰溜溜想竄逃，她走了幾步，已準備離開。

“慢著。”果不其然叫住了她。

鳳九曦凝視著披著貂皮斗篷依舊顯得瘦弱清麗的背影，語氣里聽不出喜怒，“沈小姐，本王等著你愿意告知一切前因后果的那個時刻。”

沈驚鴻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便匆匆離去。

小亭內偶然有冷風拂過，在這冬日季節。鳳九曦斂去笑容，手指敲擊著桌面，狹長的眸子深邃，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片刻后，有名小廝走入涼亭，手中捧著已經疊好的，鳳九曦前不久披在沈驚鴻身上的斗篷，小廝戰戰兢兢道，“王爺，沈小姐說……恐怕待會宴中惹來非議，這件衣物還是歸還為好。”

鳳九曦敲擊桌面的手指微頓，唇畔浮現絲絲冷意，“莫非你不知道怎么處理？”

“是，小人立刻去辦。”小廝腿軟，立馬端著走了。

……

沈驚鴻離開涼亭不久，碰上了之前待命的公公，公公告訴她沈如眷安全到了華月殿，他正準備來接沈驚鴻。

華月殿依水而居，建在宮內金水湖中央，雕欄玉砌，華麗奢靡。今日準備得喜慶，到處是張燈結彩，殿內主要的路上都鋪了紅氈子，宮女太監魚貫而入，皇親國戚，新人貴胄在其內攀談。

自二十多年前宮內曾經舉辦過一場大型的婚宴之后，華月殿陷入寂靜了許多年。如今因著錦安郡主的榮寵，再度開啟了它的繁華。

沈驚鴻入殿時開始尋找著沈如眷，匆忙之下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失禮失禮。”沈驚鴻退卻了幾步，才抬首望了眼面前的人。

極其平庸的一張臉，一張舞文弄墨，埋首書卷的一張書生臉，勝在瞧來舒服，滿身正氣凜然。

沈驚鴻略有躊躇，身后的太監追上來，引薦道，“沈小姐，這位是翰林院新晉史官，楊大人。”

“楊大人，這位是安國公孫女沈小姐。”

楊修善不茍言笑，打量著沈驚鴻片刻，點了點頭，“原來是那位才絕天下的沈家小姐。”

“楊大人謬贊。”沈驚鴻客氣回了句，“驚鴻還有事，楊大人見諒。”

楊修善退開一步，讓沈驚鴻離開。

這時正好有名與他交好郡王走到他跟前，頗有好奇道，“楊大人竟也在這？”

“皇帝命，不得不從。”楊修善話語里多有無奈。

讓他一個史官來看看這窮奢極欲的婚宴，是讓他在史冊上多載幾筆黑歷史么？皇帝的心思，他一介臣子著實猜不透。

“不過你也不算這其中唯一的臣子，這不，前段時被圣上欽點的狀元爺也被請來看熱鬧，這倒不像是榮國公孫兒的婚宴了。”郡王調侃道。

“嗯？你是說青州州長之子劉峰？”楊修善皺眉，皇上殿試時候，他還不是史官，也未曾有幸見過這位狀元爺。

劉峰被欽點為狀元爺之后不知為何，一直未被任以職務，倒是被圣上一直留在帝都，于情理不合，常理也不合。如今被邀到此地，應算是皇上格外看重的人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