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有些魂不守舍,一臉驚懼的離開了縣長院,絕口不提出城之事。
想到躲在下水管道中的眾人,尤其是李隨風、伍愛兩個凡人,他調轉腳步,準備去采購一些生活物資。
飄香樓前些日子遭受襲擊,包括東家、伙夫在內所有人全部罹難,此刻歇了業;一旁的不賭坊變為一地廢墟,據說是被隕星波及,諸多常客、老客徹底戒了賭。
秦東腳步輕快的走進聚寶樓,挑了一批男裝、女裝和童裝,掃購了一波凡俗珍饈。
食物雖貴,但保存良好,且是存貨,吃下去至少不會有太大問題。
“尊敬的貴賓,這是聚寶樓的腰牌,可在任何聚寶樓店鋪內享有九折優惠。”
大概是秦東消費金額巨大,陪伺在一旁的掌柜,從后堂取來一件玉質腰牌,正面印著“聚寶”二字,反面則是貴賓的身份信息。
秦東頂著李隨風的面孔,笑著接過腰牌,把玩片刻。
“聽說聚寶樓身后站著燕趙皇室,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掌柜搖搖頭。
“我的身份低微,不知真假,或許更高一級的分店會知道。”
秦東輕輕“嗯”了一聲,將腰牌遞還回去。
“暫時先放你這,等什么時候你告訴我真假,我再來取。”
看著面色不變的掌柜,秦東不愿久留,拎上東西,轉身告辭離去。
疑心病發作,讓他隱隱覺得這是一次試探,自然不愿接了陌生的東西。
見秦東離去,掌柜默默走進后堂,沿著地下的暗道緩緩前行,朝著一處石壁,陳述了自己的報告。
“李隨風,認知產生部分偏差,最后的行為同預測的結果并不一致。”
“排除推測一。他并未遭受劇烈刺激,日常行為、認知并沒有出現太大波動,唯有在最后決策時發生了改變。”
“疑似遭受復制,或被奪舍。”
石壁微微顫動,表面慢慢浮現一個小字。
“查。”
秦東還不知道自己露了馬腳,此刻正緩緩走向豐收米鋪,心中思緒萬千。
黑曜石儀式匕首的模擬能力是近乎完美的,前提是秦東壓抑肉身意志,如此以來,他能徹徹底底變為“李隨風”,誰都無法分辨異常,代價就是他在變身期間,無法思考,實力驟降,無法自主行動,只能順著“李隨風”的行為模式開展活動。
這還談何自由意志,與其說他在使用匕首,倒不如說是匕首在御使他,這是秦東萬萬不能接受的。
他站在豐收米鋪前,心中百感交集。
米豐、米稻、米菽……他一個都沒能救下。
“這位客人,要買米嗎?”
察覺到生意上門,米鋪的掌柜掀開簾子,熱情的招呼著。
秦東微笑點頭,走進米鋪。
欠人因果,來都來了,那就把這些果子都摘了。
“正好還可以用一下在黃家順的一整套刑具。”
這么一想,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眼前這個富態的掌柜,總不會是個硬漢吧?
見秦東走進米鋪,掌柜愈發熱情,嘴角咧的巨大,絲毫不在意秦東臉上燦爛的笑容,趕忙領著他到米倉挑米。
“這是三年陳米,要多少有多少。”
“這是今年的新米,數量不多,賣完就沒了。”
秦東捏起一把陳米,感受著掌心不斷蠕動的米粒,看來是米放久了,生蟲了。
“米豐怎么回事?”
掌柜哈哈一笑,拉著秦東往米倉深處走了幾步,方才解釋。
“欠錢不還,只好找他大哥抵債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您說是吧?”
秦東贊同的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不容分說,直接塞進掌柜兜里。
“這夠不夠,大掌柜?”
不待掌柜回答,他輕輕跺腳,將攀附在褲腿的米蟲盡數震掉,腳底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爆裂聲,一大攤鮮紅色的液體緩緩從鞋底滲出。
“不夠不夠,米豐欠的銀子利滾利滾利,可不是這么點就能打發的。”
“哦?那你要多少?”
秦東冷眼看著逐漸爬滿自己全身的米白色蛆蟲,黑色的牙齒,鋒利異常,幾口就咬掉了他的外衣。
掌柜搓搓手,抹了抹臉,嘿嘿笑道:
“總要把米家吃絕戶嘛。米家兩個小女娃是不是在你身邊,給我,所有欠債一筆勾銷。”
“誒,沈捕頭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用完就還給我,結果直接跑路了,讓我一番好找。”
不夠吃,可以換秦東。
他感受著潮水之中濃郁的能量,身體內涌現一股莫名的沖動,血肉斷重組、分化,竟轉化為十二方干癟的蓮臺,隨著血池的滋養,蓮臺四周緩慢抽出細小的蓮花葉,但長至一定程度就不在繼續,轉而開始修復秦東的肉身。
“果然我的晉升有問題,是殘缺的。”
秦東心中了然,看著緩緩消退的血池,有些悲哀。
他窺見了自己晉升的終極。
這般存在,縱使心中存有人性,一舉一動卻皆視萬物如芻狗,生殺予奪,談何當人。
一切重歸平靜,他緩緩走出豐收米鋪,以秦東的身份,在格殺掉周邊的監視者后,他拿起裝著衣服和食物的袋子,鉆入下水管道中。
再怎么精美的霓裳羽衣,在臭氣熏天下,也讓人提不起興致。
再怎么美味的山珍海味,在如此環境下,也讓人倒了胃口。
秦東按著伍愛的頭,摟著剛剛蘇醒的秦米,招呼著眾人吃吃喝喝。
誰不想吃,他來喂食。
“兄弟姐妹們,奧利給,干了!”
只有這般胡鬧,他才感覺自己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