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
轉眼三個月過去，時至深秋。
十月的西陵多了些許浪漫，無分內外城，清晨出門總能看到飄零的紅葉。
偶有秋雨降下，卻少了春夏的滋潤，反倒平添幾分肅殺。
秋為金相，應西方白虎，掌兵家殺伐。
正因如此，刑律多喜在秋后問斬，本意是借此一股天地肅殺之氣，震懾兇鬼魔頑。
然而出了肅殺，金秋十月也是豐收季節。
因此軍糧充沛，正適合起刀兵、征討不享。
，
時隔多日，趙平安再次登臨扶風氏大宅，卻不是為了催促黎大千制作牙膏。
——實際上到今天為止，牙膏幾乎已經成為西陵城上流階層必備的東西。
從三個月之前趙平安下了吩咐，黎大千僅僅三日就將第一代牙膏送上西陵君府。
隔五天，又歡歡喜喜登門送來第二代產品。
趙平安沒把這牙膏當什么事，只是自己洗漱、再加上督促婊婊。
結果蠶寶瞧見了好奇，試用一次就上了癮。
緊接著推薦給西陵君、西陵君推薦給八大世家高層......
逐級傳遞，短短一個月時間，牙膏供不應求。
黎大千瞧見商機，央求著趙平安準許他開設一家工坊。
于是北城龍衛營外、鐵匠鋪的黑大個就得了天大的機緣。
趙平安對這個洪荒時代的營銷鬼才記憶猶新，所以吩咐黎大千聘他為工坊掌柜。
起初黎大千還不解，以為是什么裙帶關系。
結果黑大個上任才沒幾天，就借著趙平安的旗號，搞得西陵城里出了事。
黑大個擅自做主，跟共工祝融兩家合作導演了一出好戲……
共工氏家主柳大山、祝融氏家主桃阿木為爭奪一盒‘君王恩賜’的牙膏，在大街上公然打起來了！
西陵城里的百姓們哪見過這陣仗？
兩個身份地位極高的大老粗在街上互毆，嘴里還罵罵咧咧。
一個‘涅麻麻滴’、一個‘額日爛泥批’......
這瓜可太大了。
一打聽才知道，平安公子研究出秘方，命扶風世家制作牙膏。
傳聞以此物每日刷牙，久而牙齒堅固、滿口生香，甚至還有令人精神煥發、延壽不老的妙用。
于是整座西陵城都炸了鍋，八大世家子弟瘋狂追捧。
連帶著牙膏的價位也水漲船高。
偏那工坊的黑掌柜腦瓜機靈，在制作供應八大世家的草本牙膏之余，又搞了個所謂的‘惠民款’。
那一盒又一盒的黑糊糊，價格在平民看來仍是昂貴，但也達到了內城居民咬咬牙就能買一盒的水平。
為了體驗一下跟八大世家子弟差不多的待遇，很多人都下了狠心購買......
......
“公子爺！公子爺您可來了！”
這次再見面，黎大千看趙平安的眼神都明顯不一樣了。
簡直就像看活財神爺似的。
他渴望道：“公子爺是否還有什么新吩咐？小的研究了，那糊糊涂在臉上也冰冰涼涼，比野生的皂角好用太多......”
趙平安：？？？
好家伙，寧還打算連洗面奶一起搞出來？
感受到趙平安驚訝的眼神，黎大千嘿嘿笑道：“多虧了公子爺指點，不然小的哪能賺那么多錢......
不過這些錢歸根結底還是公子爺的，小的也就賺個零頭、賺個零頭。”
趙平安瞥了他一眼，看這家伙嘴咧開的程度，就能大概判斷出牙膏工坊收入不菲。
不過自己今天帶來的消息，怕是要讓黎大千肉疼不已。
“先別高興太早，我今天是替君父傳口諭來的。”
趙平安笑吟吟道：“茲巴山城悖逆無禮，見君而不享，拒納臣貢凡二十余年。
西陵君叢，詔蜀地諸城并起伐之，此詔所到之日，著令諸城即刻起兵，不得延誤。”
這是今晨西陵君命人送出的詔令。
因時間短暫，八大世家成員尚未得知。
黎大千聞言臉色一黑，瞬間明白了公子爺來意。
——不用說，西陵君決意攻打巴山城，那打仗肯定需要花錢。
錢從哪來？
你瞧這牙膏工坊風生水起，好大個肥羊，不宰多不合適......
“黎大千，我記得工坊營建之日，我從君父處討了一筆錢，你扶風氏出了一筆錢。”
趙平安慢悠悠道：“當時建造作坊，有六個爐子、十二個碾子。
今天么......”
他看向不遠處的工坊，里面的匠人們熱火朝天，燒青鹽的火爐排成一排，一眼過去望不到頭。
于是露出笑容：“聽說八大世家都有注資了？他們出了多少錢？”
“這......”
黎大千瞬間頭皮發麻。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西陵君召八大世家高層集會。
彼時就提起過要攻打巴山城，結果一群老東西跟商量好了似的，集體哭窮。
——也就兩個實在人說得真話，因為八大世家里，共工氏和祝融氏只會打架、不擅長經營，所以是毫不摻水的窮。
余下六家，包括那群西陵氏族老在內，哪個不是各懷心思？
“哼，你不敢答，你也不用答。”
看出黎大千為難，趙平安微微一笑：“總之，如今工坊里除了你我本金，余下的都是八大世家集資。
既然這些家伙沒錢打仗，那干脆就拿這些錢支援軍費好了。
我算著，咱們這工坊兩個月以來的盈利，也足夠抵過他們的注資了。”
聽了這話，黎大千還想再說些什么。
趙平安卻擺手：“不必多說，總之有誰不服，就叫他來公子府找我。
呵，我倒想瞧瞧，八大世家里哪個也要學朝風！”
，
說罷拂袖去。
趙平安心里有數，以自己如今在西陵城里的威望，八大世家只會捏著鼻子自認倒霉。
——誰叫他們之前貪心、一不留神就將把柄交到自己手里呢？
不過軍費的事情雖然解決，接下來還有兩件更重要的事。
其一是情報。
近三個月，巴山城似乎是有所察覺，因此西陵城布置的暗樁被逐漸拔除。
早在一個月以前，巴山城就已經徹底成為監管之外的區域。
關于這件事，趙平安打算派阿青和辛雙辰出手。
——時隔三月，他們倆也該有些新的長進，趙平安正拭目以待。
其二則是天火鳶。
巴山城位居蜀州北部腹地，乃沿山而修建的山城。
其地易守難攻，發兵強攻，勢必折損嚴重。
“明日再去找一趟黎大千，查問一下八大世家有沒有不開眼的，順便替君父催一催天火鳶的事......”
心里盤算著，趙平安回到了自己的地盤。
那是位于內城南側，完全依照他先前設計建造的公子府。
當然，公子府只是府邸匾額懸掛，在西陵內城，公子府還有一個更響亮的俗稱。
儲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