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昱如來這個中專學校已經兩年了,她整天套個牙箍在校園里逛來逛去,住宿生的宿舍,學校食堂,每天都有新發現,新事物每天都在她的身邊發生,老師還沒見過剛在市里面出現的牙箍,問她是什么,她說是撐高鼻子用的,老師也不知道相信了沒有,但同學們新奇了幾天之后,也就不再圍觀她了,她也樂得自己不再象個珍稀動物似得給人參觀。
卞婷婷沒有跟她一起了,她考上了重點高中,現在也高二了,天天跟她抱怨要背的東西太多了,早知道當年跟她一樣考中專好了。昱如當初填志愿的時候,媽媽有問過她的想法,是想上高中考大學還是讀個中專出來早點工作,當時昱如剛剛給班上的小平頭學習委員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書,結果被退回來了,而且還把用錯的文法和詞語指了出來,另外還回了一封信,告訴她,他的目標是清華大學,希望昱如以學業為重,不要糾纏在兒女情長上,現在的他們,學習才是第一任務等等,昱如是躲在廁所里偷偷看的,她直覺著在這個學校里沒法待了,太丟人了,想想自己好賴也長著一副明星面孔呢,怎么就不招人待見的呢。不過也有個好處呢,那個小平頭學習委員,以后再見到她的時候,抽背她的課文都是馬虎把關了,三不五時的還會帶個奶糖什么的給她吃,但是當昱如在校門口幾次攔他想跟他一起回家的時候,他一看昱如在門口都是遠遠地繞著走了,一點也不給她這個小美女面子。
昱如把回信團團當了手紙用了,自己的信想了又想沒舍得撕,夾在了書包的夾層里,結果放暑假的時候,她洗書包忘記拿了出來,直接化成一團紙漿了,想想很心疼的,這可是自己的第一份情動作品啊,別人還沒感動,自己先被自己感動了一把。媽媽問她是不是還上高中的時候,她一想到自己要再看到,那個不再想看到的虛偽小平頭,心里就不由地難過,對媽媽說,我還是上中專好了,以后想上大學的話,參加社會上的成人高考吧,那個考試好象還簡單一點。媽媽沒多說什么也就隨她了。弟弟一個人在復旦大學上得如魚得水,前不久還有封信來說是學校導師建議他寫入黨申請書了,媽媽到處就跟人夸自己的兒子,一早忘記了這個兒子是人大伯家的,提到女兒的時候。也就簡單的幾句掠過不提。
昱如在學校里參加演講了,買了第一雙高跟鞋,那是潘國慶建議的,他考上了一所軍校,現在正在積極備考研究生,他是跟昱如通信最多的人,當初寫信給小平頭也是他建議的,說是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被拒絕后,昱如寫信給潘國慶將他臭罵了一通,潘國慶沒有回她的信,后來老師安排昱如參加學校里的演講,昱如又寫信給潘國慶,他回了,講里幾點注意事項,有一條就是讓她穿上高跟鞋,注意自己的儀表,昱如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都在家里練了幾天了,還是覺著穿高跟鞋很別扭,這樣扭啊扭地到學校,一排男生正在教室的走廊上曬太陽,看到昱如扭過來了,吹起了口哨,昱如不理他們還是扭啊扭地走進了教室。
事后她同桌王娟告訴她,她穿高跟鞋走路的樣子跟那踩高蹺的藝人有得一比,晚上回到家里的時候,脫下高跟鞋一看,腳后跟上磨出了兩個大水泡,按王娟教她的方法,貼上兩個創口貼,第二天再穿腳沒那么疼了,昱如之所以這么穿只為了現在的社會上,女子都要穿高跟鞋,這也是一種基本的社交禮儀,對人的一種尊重呢,為了還有兩天就要開始的演講,為了自己的社交第一課,先忍著吧。學校體育課上也開始教她們社交舞了,起初男生女生不好意思手搭手,昱如第一個帶頭把手搭上體育老師的胳膊,同學們哄笑著,也開始互相跟著節奏跳了起來,現在每到周未,班級舉辦晚會,只要有同學邀請,昱如都是落落大方地接受男同學的邀請,來舞上一曲,配合著音樂,看著繞在燈管上和彩紙,昱如覺著中專的生活真是非比尋常的快樂。
這天放學的時候,昱如趕著回家,剛走到校門口的小巷子口,一個騎單車的男生,往她手里塞了封信,就飛快地騎車走了,她知道他是隔壁班的班長,每次班上有什么活動他都是帶頭人物,長得很白,個子很高,前一陣還為了他們班上的一個女生,跟另一個中專學校的男生打過架。說起這個男生,昱如剛開始到這個中專學校里報到的時候還暗戀過他,不過他當時風頭很勁,沒怎么把她看在眼里,因為那時候,他的班上有個班花,聽說是市里哪個領導的女兒,正追他追得緊,兩個人放學都是出雙入對的。昱如看了下手里的信,心里有點發慌,會寫上什么內容呢,昱如知道這兩年在學校里的鍛煉,她已經長成了一個落落大方的美少女,寫信給她的人不少,不過接到自己暗戀的人遞來的信,她還是頭一回。
回到家,她借口自己肚子疼,不想吃晚飯了,一頭倒在了床上,手里捏著那個汗濕的信,嘴里一陣陣地發干,三兩下拆了信,一個折成箭頭樣的信紙躺在了她的手上,信的內容如下:
昱如: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年同,在這一年中,我的心受盡了煎熬,只為了等你,等你一片真情,等你一點溫柔,為什么你總是默默無語地凝望我,卻不肯對我說上一句“我愛你”?是的,也許我曾令你失望過,甚至痛苦過,但是請相信我,我的愛是真誠的,我的情感對你永遠是火熱的。我從沒有因為任何事任何人而改變我對你的愛,這一腔火熱的真誠只能為你一個人而奉獻,沒有其他任何人再能打動我的心,因為我的心早已占滿了你的倩影。我不想用一些虛偽的承諾來熔化你的心,因為我知道所有的山盟海誓背后,依然寂寞。親愛的我只要你告訴我,當夜幕緩緩降落的時候,你的夢里會不會還有我?昱如你知道嗎?我不是沒有愛過,卻從來不會如此掉入你的漩渦,昨夜你又走入我夢中,夢里還是那雙如小鹿般的大眼,這一次我又忘記了我自己,讓我在迷惑之中忘記了深深地嘆息,過去我們已經錯過,我不管這一次是不是錯得更多,我只要擁有你的愛,匆匆一生遺忘多少容顏,唯一沒忘記的是你的臉,昱如,你要相信,愛本沒有錯,錯只錯在我們沒有能夠好好把握,昱如給我們彼此一個改錯的機會,讓我們相愛好嗎?我等著你,如果你也一樣地等我,明晚六點,校門口老地方見。
一封信看下來,昱如只覺著有液體從自己的鼻腔緩緩流過,用手一摸,媽呀,流血了,伴隨著是一整晚地數星星數綿羊,卻一直到天亮卻怎么也睡不著,有什么能比收到自己暗戀的人的情書更高興的事情呢,這世界太神奇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