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妃嬪,進宮無非是通過選秀和采選這兩種方式,還有一種比較特別,就是從被滅掉的國家中挑選美貌的、適齡的貴候女子,或者是屬國以及地方官員為了討好而獻上的女子,這些被進獻來的女子無疑是**里面最為卑賤的,完全就像是男子的玩物一般,地位十分的低下,不像選秀和采選的女子,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宮,侍奉皇上,享受榮華富貴。
其中的采選,主要是從民間選擇容貌美麗、資質上乘的良家女子入宮。采選一年一次,秋季舉行,主要是為了充陳當年被放出宮去的宮女所遺留下來的空缺工作。所以多半是來宮里面當宮女的,只有少數容貌資質特別出眾的才有可能被封為妃嬪,鳳妃就是這樣才選入宮的。
而正式的選秀則是三年一次,又叫做禮選,針對的目標是世族大家、豪門顯貴之家的,年滿十三歲到十七歲之間的女子,選擇其中容貌端莊,舉止優雅的。這些女子入宮以后,多半會被封為妃嬪,也有一些是充作女官,掌管司儀或者服侍太后及高位的妃嬪。
正所謂“采選無豪門,禮選無庶族”。民間士族和庶族之間涇渭分明,宮里頭的妃嬪,出身豪門還是寒門,對于前途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今次是劉鈺登基以來的第二次正式大規模的選秀,所以宮里頭格外的重視,在還沒有過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擬定計劃,制定名冊了,如今年關剛過,內務府以及各宮各局都紛紛忙碌起來。
尚儀局需要準備秀女入宮的禮儀工作,參拜皇上、皇后、太后的禮節,以及面見各宮主位時的儀式。一旦秀女被選,就要留居宮中,接受尚儀局禮儀嬤嬤的教導,學習一個月的禮儀規矩,而且這些秀女之中如果有人違背了宮中的規矩,當初承擔教習工作的人也會一并受罰。
尚服局正在趕制秀女的服飾,上一次的選秀是在乾暉元年的時候,劉鈺剛剛繼位,正值先帝駕崩之時,服喪期間,所以秀女的衣著打扮都十分的簡樸,今年是劉鈺繼位之后最正統的一次大規模的選秀活動,衣服自然是制作的不僅精致華,還有符合大楚的禮儀制度,可是忙壞了尚服局里面的人。
此外秀女們居住的地方也要重新整飾一番,準備迎接新的貴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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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宮里面都熱鬧忙碌起來,尤其是掌管六宮事宜的皇后和夏貴妃,兩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如果說這整個大楚的**還有哪里是一派幽靜安寧,那么就只有太后和諸位太后居住的慈寧宮了。
此時在太后所居的慈寧宮中。
“就是這么個意思,如今娘親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政君,你覺得如何呢?”定國夫人忐忑不安的問道。
皇后坐在下首,低著頭,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錦帕。
定國夫人心中也深知很難為女兒,于是轉頭看向坐在上首的太后,希望她能勸勸皇后。
看到定國夫人那帶著懇求的眼神,太后在心里面嘆了一口氣,看向皇后,眼神黯然的道:“政君,我知道,你心里面百般不樂意,只是,如今情勢危急,我們王家已經不再像當年那樣輝煌了。政君啊,你的肚子要是爭點氣,我們也不至于用這樣的法子呀。”
聽到太后的話,皇后身子微微一顫,沉默了片刻,終于抬起頭來,眼神黯淡得道:“既然是母后和家里的意思,政君定會照辦。”
聽到她說出這句話,定國夫人松了一口氣。撫撫胸口道:“政君,你也不要責怪我們做爹娘的狠心害你,反正如今皇上的心思也不在你心上,與其把這般的榮寵給了別人,還不如培養一個自己人,把這榮寵給爭回來。”
“那個沈嬪,終究是個姜國的女子,現在你爹只要一聽見姜字就忍不住要大發雷霆。”定國夫人在那里說道:“姜國人都是不可信的,想那李長清詭計多端、才使得你父親……”
皇后神色之間閃過一絲厭惡,正想要說些什么,可是面對生養自己的父母,她也不好說些什么。
太后卻沒有顧忌,猛的把手上的茶杯扔到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定國夫人的話,定國夫人被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從凳子上掉下來,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得太厚大罵道:“他還有什么臉色大發脾氣?自己被人家打的丟盔棄甲,顏面無存。我們王家什么時候出了這樣的窩囊廢,自己犯了錯還要歸咎到別人身上。你給我回去告訴他,如果不改改他那一副高傲自大的毛病,只怕還有的苦頭吃,上次是一個李長清,誰知道南唐北遼會不會再出什么第二個李長清這樣的人物,就他那樣的脾氣,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如今反而要使這些旁門左道的法子,我都快被他氣死了,他還想怎么樣,如果他要是在說什么不中聽的話,他這個弟弟我也就不認了。”
聽到太后那前所未有的嚴厲的語氣,定國夫人嚇得直打哆嗦,不敢再說一句話。
皇后對這些話是置若罔聞,只是低著頭,神色冷淡漠然,仿佛受了訓斥的是不相干的人似得。一時之間,大殿里面異常的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過了半晌,皇后打破沉默問道:“不知道這次想要安排誰入宮?”
定國夫人連忙抬起頭道:“是御林軍統領袁朗家的小女兒,叫袁芊芊,是個絕世美人,絕不比沈嬪和鳳妃差的。”
皇后點了點頭,什么話都沒有說。
“嗯,”太后長嘆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我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也難怪你們這么擔心,政君老是生不出來孩子,我們王家以后的出路也是要考慮考慮的。”
定國夫人看了看兩人的神色,遲疑了片刻,又道:“其實還有一個……”
“呵呵?還有一個?難道說如今我們大楚的美人兒就這么層出不窮嗎。”太后冷笑道。
“太后見笑了。”定國夫人笑道:“是凝露那孩子啊。年齡正好也到了,族里說正好也讓她參加這一次的選秀,容貌品性都是上乘的。”
皇后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王凝露是她的表妹,也是王家直系的女兒,是王翦弟弟的嫡出之女,今年只有十四歲,皇后還沒有入宮的時候,兩人時常在一起玩,可是皇后對這個表妹卻是極其的厭惡,她十分的嬌縱脾氣又不好。在王家的諸多直系女兒中,她的容貌也算是最拔尖的,才情也算是很好的,所以更是分外的驕橫。小時候就因為太后欣賞疼愛皇后而不大理會她,時常對這個表姐有怨言,后來表姐作了皇后,言行這才稍微收斂。
看到皇后的面色難看的不行,定國夫人也不好意思在說些什么,便退了出來。
太后和皇后也沒有挽留,只是說道:“你如今要回去,我還有幾句話要你帶回去,你好好說與你家老爺聽。”
定國夫人恭敬地聽著太后的話。
太后低頭思索了一小會,才說道:“你就對他說,今次皇上復用他,那是十拿九穩的事了,可是他那種驕傲自大的性子,卻是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改一改,以前他跟隨先帝出征,雖然是作戰勇敢,號稱戰無不勝,固然是他智勇雙全,作戰奮力,可是那也是他的運氣,一直沒有遇到真正的名將,平平安安的加官進爵,到了今天,就連我們王家的家主之位他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現在的那個南唐的裕親王單通,就是天下聞名的四大名將之一,如果他還不好好的改一改他的性子,就直接請辭吧,不要再出去給我丟臉了,也不要給大楚抹黑。”
定國夫人唯唯諾諾的應聲,心里面卻是暗暗叫苦,王翦的脾氣她還不知道,前幾年還好一些,如今這幾年,因為戰場失意,越發的脾氣暴躁,一有點兒不順心,就大發雷霆,就連她這個一品的誥命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對于其他的妾室,一有不對就打罵,也只有在太后面前還能勉強的溫順一點兒,自己如果真的把這些話說與他聽,只怕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只是這樣的話在心里頭也只是想想而已,嘴上不敢有什么抱怨,定國夫人連連應聲,小心翼翼地告辭了。
看著定國夫人遠去的身影,太后看著坐在下首的皇后道:“政君,心里頭還難受吧?”
皇后微微一震,連忙低下頭來,說道:“沒有什么,母后不要擔心。”
太后看了她片刻,語重心長的道:“政君,你可要明白,我們的榮華富貴都是建立在我們王家的尊貴之上的,如果沒有了貴為世家大族的王家,我們在這個宮里面,就算是再得寵,也似那無根的浮萍,四處飄蕩,沒有根基可言,你要記住,不管到什么時候,都要以家族為重呀。”
皇后點了點頭,神色堅定地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母后您放心。我不是那種會爭風吃醋的人。”
“嗯,你辦事最是謹慎小心,我一向都很放心,”太后點點頭道:“你從小的性子就沉穩,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見。唉,旁人只看到我們王家的榮華富貴,卻沒有看到我們背后的辛酸。”一邊說著,太后的神色也變得苦澀起來,她遲疑了片刻,又道:“我也知道,你的心里面很不好受,那是因為,你也愛著皇上,我從你的眼神里面就能看得出來。”
皇后心里面很是吃驚,覺得自己的秘密好像被暴露出來一樣,企圖辯解:“我,不是……”
“你不必再說什么,”太后擺擺手,道:“皇上是你的夫君,是你一生想要依靠的良人,當今皇上雖然不是天下無雙的人物,可是無論相貌、才學、武功,那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才,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你對他生出情意,那也是情理之中的。
“在你當初進宮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在這個宮里頭,存著什么樣的心思都好,可是萬萬不要動了真情,自古以來,男子多無情,平常人家更加無情,更何況是坐擁天下、富甲四方的天子呢。”太后語重心長的道:“你自己把心給了他,那可要受大罪了。”
皇后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她的心思已經被太后說中了,她還有什么可分辨的,想到劉鈺,她的心里泛起陣陣苦澀。
“王家這一輩的女孩子雖然多,可是大多數都是資質平庸之輩,或者是沒有什么頭腦的平常之人,才情不高、性情不佳,只有你一個是可造之材,辦事謹慎小心,我堅持讓你入宮,沒成想卻是害了你啊。”太后后悔得道。
“母后,”皇后忍不住喊出聲來,“我并不后悔,雖然入了這深宮,心里很苦,可是與其嫁給一個平庸的男子,渡過平庸的一生,我更加愿意入宮,何況,如今我貴為一國之母,尊貴無比,哪里是平凡的女子所能比的。是母后多慮了。”
聽著皇后的話,太后沒有生氣,她在心里面苦笑道:“就算是如此的尊貴,可是也是苦不堪言啊……”可是說出口的卻是安慰的話:“政君,真是難為你了,你能夠這樣想,我也倍感欣慰。至于這一次入宮的女子,也是從我們王家的利益出發,這些人留不留都隨你,只要她能夠生下孩子,等她生下孩子,你想怎么做都成。”停了一會又道:“至于那個沈嬪,如果恭謹乖巧的話,留著也好,她救了皇上一命,終究是有功之人。”
皇后點點頭。
太后又交代道:“原本棋子就是越多越好,**百花齊放是再好不過了,一枝獨秀是宮中大忌呀。”
皇后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柔順的點點頭。
太后看了看她,點點頭道:“也沒有什么大事了,你也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皇后起身告退了。她挺直自己的脊背,但是心里面卻是涼的像那嚴寒之地,身子微微的晃動,仿佛訴說著此人彷徨無助的心情。太后看著她的身影道:“王家的女兒,終究躲不開這樣的煎熬呀。本宮當年不也是這樣,步步為營,費盡心思才到了這個地步,心中的苦又能向誰去訴說呢?”
深夜,鳳藻宮中。
玉蓮將今天內務府剛剛送到的卷冊呈上書案,“娘娘,這是內務府的曹總管剛剛編制好的這一屆待選秀女的名冊,還請娘娘過目。”
皇后沉默了一陣,伸手拿起那本用金箔包起的卷冊,明明是飄飄的一本,只有幾頁紙而已,但是落在手里卻好像是有萬均之重。皇后的手甚至忍不住顫抖,似乎承受不住這樣的份量。
玉蓮忍不住有幾分驚奇,她服侍皇后多年,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主人有這樣的失態。
皇后顫抖著翻開那本薄薄的卷冊,里面用朱砂寫著一個個色彩明麗的名字,代表著一個個花季少女。第一頁上,袁芊芊三個大字就映入眼簾,皇后頭一次覺得,自己在這個位子上真是一個笑話,好想大笑一番。
忽然之間,她將手中的冊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扔的遠遠地,玉蓮嚇了一大跳,驚呼了一聲,“娘娘,”玉蓮和周圍服侍的宮女都連忙跪下,呼啦啦一下子跪了一屋子的人。
皇后站起身來,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的血紅,頭暈得厲害,又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屋子里面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安靜得就好似沒有一個人,皇后回過神來,低聲道:“本宮今天心情不好,你們都退下去吧,這里不用服侍了。”
聽了皇后的話,大家心里面都如釋重負,迅速而又有序地退了出去。
很快大殿里面就只剩下玉蓮一個人,玉蓮偷偷的看了一眼皇后。
“去把冊子給我撿起來,本宮還要看一看。”皇后神色冷淡得道,語氣里面說不出的苦澀。
玉蓮心里面還存著疑慮,但是臉上卻什么也沒有表示出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不是多嘴的時候,上前撿起冊子,交回皇后手里。
玉蓮走進兩邊兒臂粗的盤鳳雕花長燭,挑了挑燈芯,大殿里面霎時間明亮了不少。
皇后看著玉蓮的動作道:“這天氣怎么又冷起來了?玉蓮,去拿幾個火爐來,這屋子里面也太冷了。”
玉蓮領命去了。
皇后翻開書卷,看著那亮閃閃的大紅字,忽然眼睛里面就開始覺得干澀難忍。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會入得這深宮。
看著那燃燒的鳳燭,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剛進宮的那一晚,劉鈺溫柔的牽起她的手,他生的是如此的俊朗,就好像書里面說的那些翩翩貴公子,幾乎就在一瞬間,她的心就被劉鈺給俘虜了。這就是自己這一生所要服侍的良人了,就是自己想要與之白頭到老的人了。
入了宮,她雖然貴為正宮,可是劉鈺卻是個多情之人,喜愛的美貌女子眾多,她心里面有些許失望,好在劉鈺對她還算是不錯,是一個丈夫對自己正妻的尊敬,雖然說不上情義拳拳,可算也是舉案齊眉。他終究也是看得起自己的,算了,就這樣吧,為了他做一個賢內助,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可是她的美夢就這樣被她的父親給打碎了,大將軍王翦在前方的兩次戰敗,讓劉鈺大為震驚,連帶著對她也沒有什么好臉色,她至今仍然記得那一晚,她拿著親手做好的蓮子羹,準備送給劉鈺當夜宵,可是劉鈺一看到她,就把她羞辱了一頓,給趕了出來。原來,他所有的情義給的只不過是那個叫王政君的女子背后的勢力,是給予大楚第一的豪門貴閥的王家,他不是娶了她,他娶的是王家龐大的勢力和關系。
真是天大的笑話呀,她竟然把自己的滿腔情義交付給這樣的人,這就是自己的良人嗎,所謂的寵愛不過是交易一樁,一樁建立在權利基石上的交易而已,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在這個**里面,想要覓得有情郎,真是癡人說夢,可笑之極。
在痛徹心扉之后,她開始頓悟了,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在自己夫君的眼里面,自己所代表的不過是一份龐大的勢力而已,自己只能永遠做他的妻子,而不是**那些妃嬪。
可是,她的付出卻沒有收到回報,現在就連自己的家族也要拋棄自己了,就是因為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生不出一個皇子,在他們的眼中,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權力依附的工具而已,當她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們就會拋棄她,她笑了,笑容里面滿是苦澀的眼淚。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響聲,原來是玉蓮端著一個紫金銅爐走了進來。
皇后聽到了響聲,立馬把頭轉向一邊。
玉蓮愣住了,她剛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該看到得了,自己的主子好像哭了。
那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