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微宮附近的一個小樹林里面,春風陣陣,沈心怡坐在小亭子里面,靜靜地看著風景,在沉思著什么。
沒有多久,一個看似掃撒雜役裝扮的粗使宮人一邊打掃著庭院,一邊慢慢地靠近沈心怡的身邊,眼看四周空無一人,他悄聲道:“娘娘,已經聯絡過外面的人了,他們不是我們的人。”
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仆役正是諸葛正我安排在宮中的內線之一。
不是南唐的行動?沈心怡十分的驚奇,如今王翦正在和南唐對峙,南唐在這里的潛伏勢力趁機暗殺太后,挑起齊國的內亂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而且,那個人,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那個學徒……沈心怡想起了在慈寧宮的時候那道射向自己的凌厲冰冷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有著這樣的直覺,那個學徒就是上次的那個青衣人,若果是這樣話,那么他的真實身份就是南唐裕親王單通帳下的李密。
沈心怡想了一會兒道:“李密的去向,你們知道嗎?”
“不是很清楚,我們問過了,可是李公子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不定,在裕親王的帳下也只是客卿的身份,十分的自由自在,就算是王爺,有時候也找不到他人在哪里,除非他自己出現,現如今更是沒有人直到他在那里。”那個人如實回稟道。
聽了這些話之后,沈心怡覺得更加的郁悶了,那到底會是誰派來的呢,她的心里頭籠上了一層厚厚的烏云。
轉眼之間就到了六月天,京城里面越發炎熱起來楚國國力興盛之后就在城外大明湖畔建筑了行宮別苑,每一年的夏天都會前往那里的避暑山莊去消暑度日。
今年的政事雖然有些繁雜,但是宮里面異常的悶熱,劉鈺也沒有心情好好的處理政事,所以就早早的下旨,讓內務府收拾所需要的東西,準備離宮避暑消夏。
原本隨行的人員包括了皇親國戚和**妃嬪,但是今年卻少了許多。太后常年喜靜,不想動彈,所以每一年的夏季都是在慈寧宮中度過的,今年她的病情有些重,更加不喜歡挪動地方了。因為太后纏綿于病榻,皇后需要貼身服侍,走不開。夏貴妃原本是要去的,可是她協助皇后打理**事務,皇后如今不理事,管理**各項事務的權利就落在了夏貴妃的身上,而且還要照顧張雨綺腹中的胎兒,給推辭了。再說,張雨綺如今已經懷孕快八個月了,太醫斷言,就是在這個夏天要臨盆,對于這個孩子的到來,整個宮廷都格外的看重。孕婦不能舟車勞動,自然是不能去的。
于是后妃之中只有麗妃帶著小公主,還有幾位新人有這樣的榮耀了。
這一天,沈心怡從養心殿里面走出來,就遇上劉皓入宮回稟出京的車馬、行禮等一切都準備完畢,兩人一起走了出來。
“親王殿下這些日子有沒有去拜望過太后她老人家?”沈心怡看似隨心所欲地問道。
“太后病重,我們這些做兒子和做臣子的自然應當侍奉左右,每天請安那是少不了的。”劉皓語氣平淡的說道。
“哦,那太后近日病情如何?”沈心怡問道,“說起來嬪妾這幾日沒有前去請安問好,實在是太失禮了。”
“是嗎,貴嬪娘娘真是說笑了,”看看四周無人,劉皓笑著道:“貴嬪娘娘不想見到太后,那是因為太后娘娘身邊多出了一位妙手神醫吧。”
他既然已經知道了沈心怡的真實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她和義父之間的關系。只是不知道沈心怡與諸葛正我所掌握的南唐勢力之間還有聯系而已。
“心里面是很不舒服,”沈心怡十分的坦誠道:“王爺,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兒的不自在嗎?”
“這種險中求富貴,投機取巧的小人那可是防不勝防呀。”劉皓苦笑道。
“王爺真是會說笑,難道您也認為他們真的只是求富貴的陰險小人嗎?”沈心怡淡淡的道,哼,她根本就不相信劉皓一點感覺也沒有,一點也不懷疑,憑借劉皓在宮中的眼線,肯定是早已經發現了那個冒牌貨有些非比尋常,絕對不僅僅是一個投機取巧,想要求富貴的小人,竟然還在這里和她打啞謎,是想把她當傻子一樣對待嗎,可笑之極。
劉皓瞇起眼睛,凌厲的視線看向沈心怡,沈心怡也毫不示弱的看向他,反擊。
“確實有些可疑的地方,”他笑道,“尤其是那個學徒,感覺上總是有些熟悉。”
“王爺果然很厲害。”沈心怡感嘆道,他果然是發覺了。
“比不上娘娘的慧眼,會發現蛛絲馬跡還是占了娘娘的光。”劉皓笑道。他說的這可是大實話,如果不是他知道了沈心怡的身份,明白她和妙手神醫之間的關系的話,一定會被這個人也給騙過去,也不會知道這個人是冒牌貨的。
“這一次南唐的人不知道還會有什么樣的企圖,如果僅僅是為了暗殺太后的話,那還好說,可是如今他們這樣長住宮中,拖延時日,到是叫人心有余悸,防不勝防呀。”劉皓長嘆道。
竟然不是他?沈心怡面上不動聲色,心里頭卻是十分的驚奇。她已經能夠肯定這一次不是南唐的圖謀了,再想到王家的敵人,而李密不過是一個殺手,不是南唐的內部勢力,說不定會為了金錢而受雇于人,所以她才會試探于劉皓,現在看來,應該也不是劉皓使的詭計了。
原本她以為這次的事情是劉皓弄得,因為儀玉太妃過世,他和太后的仇怨應該更加深了。
沈心怡沒有說破,只是淡淡的說道:“如果有什么陰謀的話,還得有勞王爺了。”
兩人畢竟身份特殊,不能夠長時間的這樣呆在一起,交談了幾句之后,便分開了。
玉兔掛樹梢,月朗星稀,燭火通明。
離京的準備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這一晚上沈心怡沒有侍寢,正在紫薇宮里面查看春花她們收拾的行李,一邊再細細思量著,諸葛正我對自己是不會有所隱瞞的,那是不是劉皓對自己有所隱瞞呢。這樣想下來,能夠派出妙手神醫的那就只有王家的敵對勢力夏家。可是夏家如今韜光養晦,十分的低調,他們父子二人又都告病在家,為什么會安排這樣的人呢?如果是想要殺掉太后的話,扎幾針就可以了,何必要在宮中逗留這么長的時間呢,是有什么樣的陰謀呢?
想了一會兒,頭都痛了,還是想不明白,算了,自己明天也應該去慈寧宮請安了,要不然恃寵而驕這樣的罪名又要扣到她的頭上了,沈心怡嘆息了一聲,正要就寢,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出什么事了?”沈心怡正在脫外衣的手停滯了。
秋月大驚失色的跑了進來,“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有刺客,皇上他遇刺了。”
“什么?這怎么可能呀?”沈心怡驚訝的道。
到底是誰呢?她首先想起的是那一雙冰冷的,雪一樣的眼睛。
“皇上有沒有事?”沈心怡連忙問道。她原先也考慮過那一對騙子的目標是劉鈺,可是再知道南唐這一次沒有這樣的計劃之后,這個可能就被她早早排除了。
“皇上好像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宮里面如今在抓刺客,鬧哄哄的,具體是什么情況,不得而知。”秋月慌里慌張的回答。
“皇上是在哪里遇刺的?”沈心怡一邊問道,一邊朝外面喊:“小桂子,快快準備車輦。”
“是在慈寧宮那里,好像是在給太后請安回來的路上遇刺的。”秋月上前趕緊伺候沈心怡穿衣,回答道。
“慈寧宮那里,”沈心怡的手微微一顫,這是刺客故意這樣做的,還是無意的呢?
“是什么樣的情形?”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皇上在請安回來的路上,正要回乾清宮處理政事,御輦剛剛出了慈寧宮門口,就有一名刺客從天而降,防不勝防,幸好當時趙統領在皇上的身邊,擋了一下,之后眾侍衛一擁而上和刺客纏斗在一起,可是那個刺客武功十分的高強,眨眼間就殺了好多的侍衛。”秋月心驚膽戰的敘述著剛從小太監那里聽來的消息。猶豫了一下又道:“主子,外面很危險的,那刺客武功又那樣的高,還沒有被抓住,各宮各院都緊閉宮門,娘娘此時要是出去,萬一要是遇到了……”
“沒什么大不了的,哪怕是真的遇到了刺客,我也要去。”沈心怡道。
她急匆匆的穿好自己的衣服,便提起裙子跑出了宮門,小桂子已經準備好了車輦,她立刻跳上車,向慈寧宮的方向駛去。
輕車駛過青磚鋪成的地面,“咕嚕咕嚕”的聲音有規律的傳過來,可是她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忽然,車停了下來,晃了一下,“怎么了?”沈心怡扶住車廂,著急火燎的問道。
“是馬兒受了驚嚇,讓娘娘受到驚嚇了。”外面的內監回稟道。
沈心怡放下心來。車輦又跑動起來,很快便到了慈寧宮。
此時的慈寧宮外面亮如白晝,人聲嘈雜。許多御林軍、侍衛、內監都是行色匆匆,警惕地看著周圍的動靜。
沈心怡的車輦停在外圍,急忙跳下車來,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子,向慈寧宮走去。遠遠的幾個內監見到了沈心怡的身影,知道她是皇上的寵妃,急忙上前行禮。
“皇上怎么樣了?”沈心怡急急忙忙的問道。
“回娘娘,皇上無礙,正在偏殿休息呢。”內監回稟道。
“知道了,”沈心怡點點頭,放下心來,并沒有很著急的向偏殿走去,沈心怡走上前去,立刻發現剛剛秋月的描述實在是太小兒科了。
刺客應該就是在這一帶行刺的,此時地上的傷員已經被抬走了,可是從周圍的痕跡上還是能夠看出來當時的戰況是多么的激烈。一向十分干凈整潔的青磚地面此時染著大片大片的血跡,暈染開來,還夾雜著些許花香,被夜風送到鼻子里面,讓她好想嘔吐。立刻變了臉色,難受的很。
“娘娘,您怎么了?”趙云剛剛打發了幾個侍衛,看到沈心怡的樣子,立刻關切的問道。
“你是不是受傷了?”沈心怡聽到他的腳步聲有些沉重,很明顯是受了內傷的緣故。聯想到秋月說,是他為皇上擋下了一擊,雖然沒有親眼見,但是也可以想象那一擊是多么的急速狠厲。
這么想著,她覺得心口又痛了幾分。
“一點點小傷而已,不礙事。”趙云十分坦然得道:“反倒是娘娘您,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受了……
“我沒事,只是看到血跡有些惡心而已。剛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刺客是從哪里來的?可有什么線索?”沈心怡打斷他的話,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
“剛才皇上龍輦從慈寧宮里面剛剛出來,就遇見了襲擊,幸運的是皇上這一次身邊的護衛不少,擋住了刺客的攻勢,又恰好有一對御林軍過來巡邏,加入救援的隊伍中,但還是被刺客接二連三的殺傷了十幾名的侍衛,但還是沒有抓住人,那名刺客的武功實在是高得出奇。”趙云感嘆道,這還是生平頭一次碰到武功這么高的人。
“刺客是什么來歷,搞清楚了嗎?”沈心怡此時最關心的就是這個。
趙云搖搖頭:“刺客蒙著面,又穿著夜行衣,只是,從他的劍法和身形上看很像上一次梅苑中行刺的那個青衣人。”趙云壓低聲音道。
“不過……,”趙云又頓了頓道:“即使刺客的武功在高強,就算是無塵禪師親自前來,也不可能從宮外突破重重侍衛的阻攔一下子殺到深宮里面。依卑職所見,這一次只怕是刺客早已經潛伏在宮里面,等待時機,刺殺皇上。”自從上一次梅苑的刺客事件之后,宮中的護衛都又進行了特訓,武功也上了一層,護衛的人也增多了,尤其是劉鈺、太后的宮殿中護衛的人更是多了兩倍,時時刻刻都有人警戒,沒有絲毫的空隙。
“既然如此,”沈心怡問道,“那可是有嫌疑的目標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慈寧宮神醫所居之地。
“被指已經探查過了,”趙云苦笑道。一看到沈心怡的眼神,他就立刻明白她話中的含義。
在發生刺客事件的時候,他第一個懷疑的也是那對剛剛進宮沒有多久的神醫師徒兩人,立刻就帶著侍衛以保護太后的名義將慈寧宮給團團圍住,可是推開神醫休息的住所大門,卻看見他們師徒兩個人一個研讀醫書,一個正在整理藥材,神態十分的平和,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失措。
“那有沒有可能是那對師徒中的一個人,行刺過后,又跑了回去繼續裝成師徒,在那里裝模作樣。”沈心怡又問道。
“趙云搖搖頭道:“沒有那回事。刺客在和我們交過手之后,雖然沒有死,不過也受了重傷,勉強逃了出去,傷勢那樣的重,是不能隱藏得住的。”
“而且那么重的傷勢,他一定是跑不遠的,肯定是藏在附近什么地方。如今侍衛們都在繼續搜尋著,他一定逃不出去的。”
“嗯,”沈心怡點點頭,還在想著,她原本以為這個刺客是李密無疑,可是聽了趙云的話之后,心里面的想法又有些動搖了。
如果不是他,那么這個宮里面還有誰潛伏著想要行刺劉鈺呢?
宮里頭潛伏著南唐和舊齊的一些密探他是知道的,如果是這兩股勢力中的任何一方,她一定會事先得到消息,而且大楚皇宮的審查極其的嚴格,想要進宮是很難得,即使是一個粗使的宮人想要進來也很不容易,就是進來了,那也是很難打入高層的,既然不是外來的刺客……
沈心怡一邊思量著,一邊走進了偏殿。此時的偏殿已經被侍衛圍的水泄不通,一只螞蟻都混不進去的,沈心怡想要進去都受到了反復的盤問。
劉鈺坐在那里魂不守舍的喝著茶水,看到沈心怡進來問道:“怡兒,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臣妾聽了皇上遇刺的消息,心里著急,睡不著,就趕緊過來看看。”
“哦。”劉鈺神思不定的點點頭。
沈心怡走到跟前,立刻發現劉鈺剛才受的驚嚇不少,他的臉色還是白的跟紙片一樣,拿著茶水的手也抖著,茶水都濺到了衣上,都沒有察覺到。
“那些亂臣賊子,真是該死。”沈心怡恨恨的道。
“怡兒剛從外面進來,有沒有聽說刺客有了線索?”劉鈺隨意的問道。
“皇上,任憑刺客是怎樣的武林高手,也不能越過重重侍衛啊,這一次的刺客從天而降,行動迅速,一定是早已經埋伏在宮中的。”沈心怡鄭重的說道,現在雖然沒有辦法肯定那個刺客是什么來歷,但是還是得先利用他為自謀取最大的利益,那就是陷害王家。
“朕也在思考這件事情,刺客到底是從哪里進來的?”劉鈺愁容滿面道。他登基以來雖然也遭遇過幾次刺客的襲擊,但是那都是在宮外,有跡可循,都被他處死了,可是現在,竟然有兩次,刺客都跑到了深宮里,差一點就性命不保。
“上一次,在梅苑的時候,雖然刺客是殺進來的,可是因為那群刺客竟然可以深謀遠慮,籌集的很好,假裝成皇后娘娘請進宮來的戲班子,才得以行刺成功。可是這一次,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夠潛伏到慈寧宮,只怕是太后她老人家也受到了不少驚嚇。”沈心怡哭泣道:“在這樣下去,臣妾實在是擔心不已,皇上您的安危要緊呀,在這宮里面您連一個安穩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有這些刺客竟然連皇后娘娘和太后她老人家也利用起來了,皇上,臣妾生怕您……”沈心怡泣不成聲,帕子都被淚水打濕了。
劉鈺的神色頓時變了,他登基以來的遇刺次數他沒有計算過,自是唯獨這兩次都差點喪了性命,上一次是皇后,這一次是太后的慈寧宮,兩次竟然都和王家有關,讓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沈心怡邊擦眼淚,邊觀察劉鈺的神色,心里面得意地笑著,疑慮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就等著它發芽長成參天大樹了,便不再說什么了,只是訴說著自己的擔心……
“算了,唉,這一次的事情,朕已經交代給……”劉鈺煩躁的揮揮手。這個時候,趙大福在外面回稟道:“皇上,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已經來了。
“既然皇上要處理公務,臣妾就先告退了。”沈心怡止住哭聲,又道:“皇上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那好,怡兒你就先退下吧。”劉鈺應道。
沈心怡行禮告退出來,就看見一群官員行色匆匆,火急火燎的向殿內跑去。不知道這件事又會如何收場呢?沈心怡煩躁的出了慈寧宮的殿門,來到停著車輦的梧桐樹旁。
她扶著小桂子的手上了車輦,剛剛探出頭去,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也感受到一股殺氣。
糟糕!
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一道冰涼如雪的刀刃就貼近了她的喉嚨,森冷的寒意讓她忍不住顫抖起來。
“別動,不要喊叫。”一個清冷中帶著沙啞的聲音傳進耳中,隨即一個有力的手臂把她拉進了車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