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皓站在沈心怡的身側，將城頭上的寒風為她擋去了大半。又繼續道：“只怕天一亮，遼軍就要攻城了，你還是先回宮吧，我要去前方城樓上查看戰事，布置守衛。”

“嗯，”沈心怡點點頭，她知道自己留在這兒一點兒用處也沒有，轉過身去，輕聲地對他道：“你自己一切小心。”說著，就回宮去了。

“娘娘，我們現在去哪里？是回紫薇宮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橫禍，每個人都失了方寸，春花的聲音里面帶著絲絲的驚恐，剛才在宮墻上面所看到城外遼軍讓她又回想起了姜國被攻滅的時候那場景，現在腳還發軟，沒有力氣。

這時候，兩人又看見了小桂子的身影，他正在焦急的四處張望著，主子他們去哪里了？忽然轉了個身，看到她們的身影，興奮地跑了過來，“娘娘，娘娘，可找著你們了。如今各宮娘娘都在鳳藻宮齊聚，就缺您了，趕緊過去吧。”

“嗯，去鳳藻宮吧。”沈心怡長嘆一聲道。她可以想象，如今這些宮妃是怎樣的驚恐不安。

走進熟悉的宮門，沈心怡遠遠地就聽見一個聲音：“…本宮知道謠言紛紛，人心惶惶，但是大家無需著急驚慌，我們大楚兵力強盛，而且就要馬上一統天下。這次遼人孤注一擲，遠道而來，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不足為慮。剛剛康親王已經傳來了消息，說已經派人趕赴前線送信了。如今皇上離開還不足半個月，走的也不是很遠，快馬加鞭，立刻就能回援……”

這是皇后再說話，眾妃嬪都站在鳳藻宮的正殿里面，無一缺席，沈心怡悄悄的進來，站在最后面。大家都注視著皇后，沒有人注意到她什么時候進來。

聽了皇后的話，眾妃嬪的神色立刻緩和了不少。

“可是我聽說這一次遼軍的兵馬把京城團團圍住，根本就是插翅難飛，康親王的人又是如何出去給皇上送信呢？”說話的是一個低級的妃嬪。

眾妃一時之間又沉默驚慌起來。

皇后威嚴的掃視了眾妃嬪一眼，等眾人的議論聲音漸漸平息，嚴厲地說道：“年昭儀，你與本宮說話就是這樣的沒有規矩嗎？”

那年昭儀愣了一下，如今形勢危急萬分，哪還有功夫去考慮平日的禮儀和規矩，此時被皇后一問，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失言了。

皇后一向積威極重，年昭儀立刻驚慌的跪倒在地，哭泣道：“請娘娘恕罪，婢妾一時情急，向娘娘請罪了。”

皇后沒有追究，看著諸妃嬪道：“諸位妹妹都是深受皇家恩澤的人，如今大楚國難當頭，形勢危急，但也并非無可挽回，只要我們上下齊心，就一定能夠渡過難關，如果我們這些主子都自亂陣腳，那些奴才還怎么自處？”

“可是有人說，有人說……”陳賢妃抬起頭來看看皇后，今天的皇后氣勢驚人，她也是猶豫了好久，才斟酌的說道：“這一次，遼人好像是有神仙相助，要不然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間就出現在京城的城墻下，而且還……”

眾妃又是十分的驚恐，這比剛才年昭儀說得更加讓人駭人聽聞。

“這種荒誕的言論也敢說出來！虧得你還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你的教養都去哪里了？”皇后大喝道，然后平復心情，說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前些年遼國就曾打到我們京城城墻之下吧？”

“那時候我們國力衰弱，根基不穩，遠沒有現在的強盛，那時候他們遼人都攻不下我們京城，現在更是不可能的？”一邊說著，皇后的眼神十分的堅定：“如今我們的京城經過修繕之后十分的堅固。城中又糧草充足，兵器齊備，都勝過往昔。上一次的戰爭，遼人圍困京城半年之久，都久攻不下，無功而返，這一次，只需要我們撐上十幾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難道會守不住嗎？”

皇后的一番話，有理有據，讓人們的心頓時安靜下來。

“那些怪力亂神之談，不過是有心人在散布謠言想要制造恐慌而已，如果真有這樣的神仙相助，那還不早就已經攻下了皇宮。又何必集結在城外，費這樣一番功夫。”說話的是夏貴妃，她的話中少了平時的盛氣凌人，多了些高貴和堅定，讓人聽上去異常的安心。

沒有人注意到，夏貴妃身邊的憐兒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忍不住抬起頭來，看看自己侍奉已久的主人，眼中之中的神色十分的復雜多變，閃過遲疑、憐憫、同情、懊悔，僅僅一瞬間，她又低下頭去。

“夏妹妹說的極是。”皇后的聲音十分的溫和：“這一次遼軍的確來得有些突然，但也不是無跡可尋，玉門關雖然堅固，但是遼軍若是使了詭計，能攻進來也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讓遼人攻到眼前固然是邊關將士無能，但是我們京畿重地豈是一個小小的玉門關能夠相比的。”

皇后的氣勢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妃嬪，眾妃都不再恐慌，面色十分的平和。

皇后又道：“眼下前方的戰士都在浴血奮戰，我們在身后雖然不能幫上什么大忙，也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從現在開始，要是讓我在聽到有哪一宮，哪一室的人，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擅自散播謠言，議論戰事，就地杖斃。”她的眼神十分的凌厲，語氣也是透著肅殺之氣。

下面的諸妃聽了之后，臉色都變得謹慎起來。

皇后看看眾人的臉色，知道她們都不會在胡亂說話，又道：“沒有什么別的消息了，大家都散了吧，一切事物照舊，不得懈怠。”

諸妃都散開了，回去了。

恩威并濟，以理服人，安撫人心，整頓**。此時，沈心怡不得不佩服起皇后來，這個女子真不愧是劉鈺的好皇后，有母儀天下的氣勢。正想回去，就聽到皇后的喊聲：“梅妃，你先留下，本宮有話要說。”

沈心怡停住腳步，十分的詫異，看著呼喚她的皇后。

看眾人都走了，皇后頓時散盡了全身的力氣，倒在了椅子上。

看慣了皇后或高傲或威嚴或端莊的身姿儀態，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后也會如此的疲倦和失態。沈心怡第一次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和她一樣。也許是長久以來的培養讓她保持了端莊的姿態，做什么事都不會讓人挑出錯處，什么人也打敗不了她。

“梅妃剛剛從康親王那里回來吧，你如何看待此事呢？”沉默了好久，她終于問道。

沈心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隨口的應付只是侮辱眼前女子的聰慧而已，可是那樣不幸的消息，到底該不該說出口呢。

皇后抬起頭來，笑道：“本宮沒有什么惡意，危急時刻誰還會緊咬著規矩和禮儀不放呢。其實要不是本宮需要安穩眾妃，也想跑到前殿去問一問，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沈心怡點點頭，說道：“朝議的內容婢妾是聽說了，康親王和諸位大人的意見都是堅守城池，等待皇上回援，和娘娘說的分毫不差。”把在殿里面聽到話又一字不差的重復了一遍。

聽完之后，皇后搖搖頭，大笑出聲：“康親王沒有說實話，這也是為了安撫人心，掩人耳目罷了。此次遼人來襲，比在武帝那一年還要危急許多，唉……”長嘆一聲，不再說話，頹廢的繼續倒在椅子上。

沈心怡的睫毛微微顫動，看來皇后也是見識不凡的，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次留守在京城的兵力太少，即使京城再堅固，糧草再充足，都要有人去守才行，有了充足的人手，才能夠把這種優勢完全發揮出來。

當年那一次雖然遼軍兵臨城下，楚京也沒有現在的堅不可摧，糧草充足，可是守城的兵力卻有十二萬之眾。

看沈心怡不再說話，皇后揮揮手道：“你也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沈心怡躬身行禮，剛剛要告辭出來，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震動京師，那是投石機的聲音，緊接著就傳來陣陣嘶喊聲，雖然隔得遠，但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殺意。

遼軍開始進攻了。

此時，鳳藻殿里面的兩個女子都直起身子，望著遠方，目光之中都是憂慮和焦急不安。

這一刻，沒有勾心斗角，陰謀詭計，她們兩個都是無助的弱女子，和**里面的所有女子一樣，還有京城里面的所有人一樣。

遼軍的攻勢十分的急迫，劉皓和諸位留守的群臣都在召集士兵，甚至將京城里面所有的青壯年男子都編入軍中，還廣招民夫為兵丁，日夜不停地加緊反攻殺敵。

這一次遼人排除了二十五萬鐵騎，都是精銳之師，守城的戰斗打得十分的慘烈。

**在這三天以來，在皇后的威壓之下，沒有人敢于議論戰事，但是私底下議論的還是不少。**原本就是孤寂的，現在變得更加的詭異般沉默。這種沉默就像是一片陰云壓在人們的心中，宮里面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腳步重了產生什么不好的連鎖反應。妃嬪們都不大出門，日常的拜訪和宴席全部停了，只有一個地方意外的熱鬧起來，那就是慈寧宮的小佛堂。很多妃嬪都很虔誠地準備充足的果品和祭品前去跪拜祈禱，誠心誠意的求拜著佛祖，希望能夠度過這一次的危機。

沈心怡自然不會去相信這些神神佛佛能夠幫多大的忙，她忙得很，在不停地聯絡宮外的勢力。與宮外的聯系依然暢通無阻，反而該說是方便了許多，但是城池被遼軍團團圍困，南唐的人也無法把消息送出去，如今諸葛正我、李密、陳志都不在她身邊，她忽然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娘娘，這里風大，我們還是快回去吧。”春花提議道。這些日子以來，沈心怡每天都會一大早的就到神武門的城樓上去，遠望，看城頭上激烈的戰斗。雖然距離很遠，看不清楚，但是外面傳來的廝殺聲和黑漆漆的遼軍還是讓人感到十分的恐懼，春花的腿都快站不穩了。

沈心怡回過頭來看看春花的臉色，笑著道：“你害怕了嗎？”

春花點點頭，雖然她也是經歷了姜國滅亡的戰爭，但是姜王直接打開城門投降的行為讓她們并沒有見識到圍城的場景，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姜國就滅亡了，楚軍就進來了。

“娘娘，還是宮里面安全一些，這里太危險了？”

“這里不就是在宮里面嗎？”沈心怡笑著道，神武門是皇城最前面也是最高的一座城樓，站在這里，什么都可以看見，“又不是在那邊的城頭上，你怕什么呢？”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很擔心，”春花低聲說道，“雖然站在這里也看不清楚，但是只是看著那些遼軍就是讓人害怕的不行。”

“其實，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心怡忽然笑道，“春花，你知道嗎，遼人一旦攻入京城，首先就會進入皇宮，**才是最危險的，這里靠近宮門，逃跑起來可是方便了不少？”

“娘娘就不要說笑了，”春花勉強的笑道，“奴婢可沒有娘娘這樣的膽量…”

“行了，我們這就下去吧，今天肯定還是雙方僵持著。”沈心怡看看城外，點點頭說道。

春花頓時松了一口氣，臉色也沒有剛才那么緊張不安。

兩人剛走下來，慢慢走著，沒多久就看到一個人正快步向這邊奔過來，迎面看見沈心怡，連忙跪地行禮。

還沒有等他行禮，沈心怡忙問道：“宋統領不必多禮了，這是要去哪里？可是宮中有什么變故？”

面前的人就是御林軍副統領宋單。因為趙云調職離開，夏建華又回了齊州，如今在宮中，就由他來暫代御林軍統領一職。

“回娘娘的話，”宋單道，“是皇后娘娘考慮到如今宮中守衛薄弱，擔心宮人不謹慎，出了岔子，想要把**中幾道宮門給鎖起來，禁止走動，卑職這就去和康親王商量。”如今宮里面有不少侍衛、禁衛軍都被劉皓抽走上了前線，宮中警戒的人確實少了不少。

“看時辰康親王也快回來了，你去神武門等著就好。”沈心怡點點頭。原本劉皓臨陣指揮，就一直待在外城的城樓上，直到晚上才會回皇宮休息一下，處理一些雜物，但也不敢走得太遠，就在神武門的城樓處的寢宮里面休息片刻，隨時準備著去戰場御敵。倒是這幾天遼人的攻勢有所減緩，每天上午他都會回來一趟，處理一下宮里的事務。

她又問道：“宮里面的人手少成了這樣？都要把四門給關閉嗎？”

宋單苦笑道：“其實康親王并沒有抽走多少人手，可是上一次趙統領走的時候，有很多兄弟想要跟著他，結果就都交了奏表，跟著趙統領到軍中去了，人手還沒有來得及補全，遼人就攻過來了。”想起了那些跟著上司一起出征的兄弟們，宋單難過得道：“那些跟著趙統領的的兄弟們，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唉？”

沈心怡點點頭，宋單的話又勾起了她這些天來的疑惑，到底遼軍時如何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楚京的城墻之下的呢？如果他們要是遇見趙云那五萬人馬的話，就算這些鐵騎精銳無法阻擋，那至少也會有人回來報信才對呀。

沈心怡是不會相信那些遼國人有如此的聰明，軍隊能精銳到這樣的地步，也不相信什么所謂的神仙仙術相助之類的話。

遼軍是勇猛無敵，精銳難擋，攻破玉門關也不奇怪，擊敗趙云也不足為奇，但是全數殲滅五萬人馬，連一個逃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那就太奇怪了，這些遼人可就是傳奇了。

除非，這兩支隊伍根本就沒有遇上……

從來都沒有遇上，遼軍有沒有翅膀，除非是……

她想到這里，腦海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但是這個模糊的念頭卻讓她無比的恐懼不安，身子也不停地發抖，幾乎都站不住了。

忽然之間，這些天的事情接二連三的鉆進了她的腦海之中，連成了一串，那些看似沒有聯系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件也是……

夏建華借著安葬母親遺骨和祭祖的事情恰巧的離開楚京，回到齊州，避開了遼人的圍城。劉鈺正好被夏承志一個御駕親征的借口帶帶走了，甚至連京城大半的兵馬都帶了出去，使得京畿重地前所未有的防備松懈……

再聯想到前些日子更是有人假扮義父，潛入宮廷，對了，就連趙大福也是夏承志的人……

沈心怡只覺得一股子涼意直直的從心底涌出，然后遍布全身，這個想法是不是太過于驚悚了，讓她腦袋發暈，好想大喊一聲……

遼國雖然年年進宮玉門關，但是卻很少能夠打得進來，那么這一次他們是從哪里來的呢？也可以說，玉門關那里不過是虛張聲勢，不對，那里應該是完好無損，遼人根本就沒有在那里攻打。

夏家世世代代鎮守齊州，齊州地處大陸的極東部地方，雖然也與遼國接壤，但是兩地交界處都是遼國極為荒涼、偏僻的地方，中間還隔著瘴氣遍布的深山老林，延綿不斷的山脈，唯一的門戶就是居庸關，乃是天下第一關，極其險要，又埋在深山老林之中，根本就無法攻破，所以齊州從來沒有受過遼國的燒殺搶掠，當年楚武帝對待夏家都是采取招安的策略，又是賜婚又是賞大量的金銀，此時，如果真的是夏承志……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春花驚叫道。因為沈心怡看上去臉色十分的蒼白，神色又有些詭異，十分的嚇人。

春花趕忙扶住沈心怡，沈心怡卻揮揮手，急忙轉身，什么話都沒有說，又向神武門城樓上飛奔而去。

春花在后面跟著她的步伐，氣喘吁吁地爬上了神武門的城樓。

“康親王在哪里？”剛爬上城樓，氣都沒有喘的及，沈心怡就迫不及待的問道，語氣鋒利又尖銳。

春花和緊跟在后面的宋單都被她嚇了一大跳，守在城樓上的內監說道：“康親王剛剛回來，正在里面和大臣商議事務呢？”

沈心怡立刻向殿中走去，一走進殿門，幾個和劉皓正在商議事務的輔政大臣正要離開，看見沈心怡，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來。

沈心怡什么都沒有說，趕緊進屋。

劉皓剛剛在看一張地圖，一看見沈心怡，驚奇地問道：“你怎么來了？”

沈心怡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沈心怡話還沒有說完，劉皓已經變了臉色，“你說什么？這一次遼軍走的是居庸關，那怎么可能？這，這……”

劉皓的話停滯了，如果這是真的話……

讓遼軍入關，夏承志怎么會引狼入室呢？他能夠得到什么好處嗎？難道就不怕遼軍和南唐勾結在一起，反過來把他消滅掉呢？

不是這樣的，遼軍是不敢這么做的，如果遼軍真的走的是居庸關的話，那么給他們提供糧草的就一定是夏承志了，他們定是狼狽為奸，達成了什么秘密協議。

劉皓飛快的轉動自己的思維……

要真的是這樣，那么夏承志就是早有預謀了，劉皓簡直不敢想象這樣做帶來的后果。這個想法太令人恐懼了，可是她的理智又告訴他，這應該是正確的猜想，他竭力的想要推翻這個念頭，可是也思索，他的疑慮和恐懼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如果自己是夏承志，又會怎么做呢？對了，要先將劉鈺引誘，使他離開京城，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再找個借口讓自己的兒子和親隨一一離開。再趁機放遼軍入關，首先做的就是要和遼軍達成協議，或是割地或是賠款，遼軍早就對中原富庶之地虎視眈眈，定會答應的。可是把這群豺狼虎豹引進來，就不能不留有后手。讓遼軍自居庸關進入中原，就等于完全控制了遼軍的補給和后方的聯絡，而且齊州還有自己的親信部隊，正好可以放在邊境上，遼人一旦有異心，就給他們先斷了糧草，在用武力鎮壓，不怕他們不屈服。

遼軍攻破京城之后，京城里面的門閥勢力、皇親貴胄必然會一掃而空，大楚的天子又在他的手中，等他剿滅南唐之后，再揮軍北上，那時候就沒有人和他可以一較高下，就只剩下劉鈺一個人，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當皇帝也不再話下。

劉皓越想越覺得恐懼，又覺得自己所想的都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自己是夏承志也會這樣做的。難道這個天下終究要被他給奪去了，剎那之間，他手腳冰涼，很想仰天大笑，原來他們都入了一個局，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精心設下的局，他們都是棋子，被人步步緊逼，利用而不自知。

“現在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如果這真的是夏承志的陰謀，他必然會讓遼軍盡快的攻入京城的。”沈心怡出言打斷了他的沉思。

“對呀，”劉皓趕緊回過神來，如果這真的是夏承志的計謀的話，那么夏承志的援軍是指望不上了。但是玉門關那里要是安然無恙的話，十幾天之后，必然會得到消息，會有援軍來回援的。甚至不用到玉門關，趙云帶領的人馬一得知京城被困的消息，就會立馬趕回來的。

所以，對于夏承志來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攻破京城。這么說的話

劉皓立刻大步走出來，向外面的將領問道：“如今的守將之中有誰是夏承志的舊部？“

幾個將領愣了一下，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回稟道：“今天負責輪守城門的李將軍就是夏尚書的舊部，剛剛在上一次的戰爭中受傷，就換下來，編入御林軍了。”

今天輪守城門，聽到這句話，沈心怡和劉皓臉色劇變。

幾個將領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兩個人。

“立刻找人把他……”劉皓的話還沒有說完整，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傳過來。什么東西倒塌在地，震動了全京城的人。

沈心怡和劉皓兩人的動作都停滯了一下，他們艱難的轉過頭去，從窗口看向遙遠的城門。

什么都晚了。

“城門失守了，遼軍攻進來了。”外面是凄厲的喊聲，由遠及近，城樓上的將領都變了臉色。

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比謠言更加厲害的話，那就是人心的恐懼了。但隨著一聲聲的尖叫，火光四起。城中嘶喊聲、驚叫聲不斷。

沈心怡轉過頭去，看著劉皓，他的神色蒼白，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天啟元年正月初十，在這個本應該闔家歡樂、歡度春節的歡樂時刻，在這個應該萬民同樂的日子里，大楚的京城被攻破了，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在建成之后近百年從來沒有被攻破的大楚帝京，在大楚最強盛的時刻，在大楚子民盼望著一統天下的時候，他們的國度被人攻破了。

伴隨這一聲巨響，大楚的京城開始了長達兩年的異族統治生活，史稱“天啟之亂”。這一年，剛好是楚帝改元的大事件，也成為了后世的一個笑柄和極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