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
左右觀望,都是似雪的白;天地間最純粹的顏色鋪天蓋地,不將世界染上雪色不罷休
這是···哪兒?
迷茫的眨眨眼,陳離有點(diǎn)懵懵懂懂
四處打量著,四處觀望著,最終還是確定自己身處于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雪白而空曠的地方
不知何處吹來一陣微風(fēng),白色浪濤此起彼伏,帶起“刷刷”的聲響
定睛一看,陳離發(fā)現(xiàn)身下的雪白,是彼岸花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血紅的彼岸花變成雪白,褪去鮮紅的妖嬈,換上純白的圣潔;擠擠攘攘的白色團(tuán)花隨風(fēng)擺動,如同精靈輕盈的舞步;讓人沉醉
閉上眼,陳離有點(diǎn)享受此刻的風(fēng)。在純白的陪伴下,他放松了身體,情不自禁的張開雙臂,呼吸著帶有一絲絲甜膩的空氣
風(fēng)向變了,“刷刷”的聲音不知不覺中變成“嗚嗚”
精靈退場,換上了魑魅魍魎
輕盈舞步一旋,變成鬼魅般的夸張動作;張牙舞爪,凄厲悲絕
陳離莫名的覺得有些陰冷,睜開眼,四周依舊雪白一片,毫無變化
搖搖頭,暗道自己想多了,抬腿想在四處走走,卻覺得腳上冰冷黏膩的一片,心里奇怪,難道是踩到什么東西了么?
低下頭看,一片血紅,以自己為中心向四周蔓延
就像一滴顏料落入水中般,血紅迅速向外延伸,撕下那雪白的圣潔,染上自己的妖嬈
一時間,連空氣都像染上了血紅,變得粘稠;陳離覺得就像和衣泡在溫水中,溫?zé)幔潜灰路o緊束縛著,變得遲緩而痛苦,甜膩越來越濃重,最后帶上了一縷鐵銹的味道;毛孔被粘稠環(huán)繞,幾乎窒息
陳離滿臉驚駭,不由的往后退了幾步,腳踏著濕濘,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嗚嗚”的聲音越來越響,最后變成凄厲的哭聲
先前站立的地方,驀地開出一朵碩大猩紅的彼岸花,花蕊如同蛇信極力向外擴(kuò)張,怒指著前方
陳離只覺得心驚膽戰(zhàn),先前的平和不復(fù)存在
凄厲的哭聲越來越大,碩大的團(tuán)花開始扭曲;一張空洞的臉如花慢慢綻放,最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陳離瞳孔猛地收縮,張大了嘴,覺得脖子被不知名的東西掐住了,不能言語。那是與自己相處幾年的妻子的臉,此刻出現(xiàn)在彼岸花中,無比的詭異恐怖;
鮮紅的血跡從空洞眼眶中流下,在臉上劃出兩道寬寬的血痕;表情似哭泣,又似怨恨,嘴巴大張,凄厲的哭聲從里面?zhèn)鞒鰜恚裰讣讋澾^黑板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四周的彼岸花全部變得血紅,空氣中滿滿的血腥
驚駭?shù)貌荒苎哉Z,陳離轉(zhuǎn)身就跑,只想快點(diǎn)逃離這個地方;放佛是察覺到他的意圖,那些彼岸花開始移動,向陳離聚攏,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眨眼便將他包圍
無路可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仿佛長了獠牙的花朝自己撲來,最后將自己吞噬
視線變得模糊,最終墜入黑暗
······
猛地睜眼,陳離只覺得大腦窒息,一片眩暈
胸膛劇烈的起伏,額頭一片濕冷
將黏在額頭上的頭發(fā)撥開,陳離喘著氣,打量著四周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家具,熟悉的地毯,熟悉的床單
這是在自己家中
坐了起來,陳離抹了一把臉,前妻的臉盤旋在自己腦海中,如同風(fēng)暴將一切卷走,只留下那張空洞恐怖的臉
甩了甩頭,將那張臉?biāo)﹂_;才覺得心跳緩了下來
吐了一口氣,往后摔進(jìn)軟綿綿的床單中;閉上眼,陳離感受著被棉花包圍的充實(shí)感。恩,軟綿綿的,記得以前李思說喜歡這種軟軟的,像是陷在云中的飄渺感覺;所以特地選了這種厚實(shí)軟和的床單與床墊
還記得李思的表情,像是現(xiàn)在棉花堆中的貓咪。慵懶優(yōu)雅。鏡頭漸漸拉近,那慵懶的臉越來越大,最后又變成了那張沾滿鮮血的臉,張大嘴向自己撲來
···
驀地睜大眼,盯著天花板;陳離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小手緊緊地捏住,生疼生疼的;又像被一根細(xì)繩吊著般,晃晃悠悠不能著地
抬起手掌擋住眼睛,睡意早已飛走
捏了捏鼻梁,放下手的時候,碰到一個冰涼的物品,又驚得彈跳起來;往物品所在的地方看去,卻看到彼岸花精致的小臉
無可挑剔的做工,配上那大大的玻璃眼珠,模仿若活物般盯著自己
吁了口氣,陳離移開視線
突然動作被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陳離只覺得寒毛直立。緩緩地將視線移回去,對上彼岸花黝黑的眼珠。那雙碩大漆黑的眼珠,在長長的睫毛下,直直的盯著自己
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淋到腳,連骨縫中都透著一絲絲的涼氣;關(guān)節(jié)像是生銹了般不能動作,只能維持著那個姿勢,與那人偶對望著
窗外傳來一聲汽車的嘶鳴,驚起鄰居的狗;霎時犬吠一片。原本寂靜的夜立刻變得吵鬧不堪
隨著狗叫聲,陳離像是被按了開關(guān)通上電一般,手猛地一揚(yáng),將人偶扇下了床,摔到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清晰尖利的聲響
被那個聲音刺激到了神經(jīng),陳離回過神來。一眼就看到了癱倒在床邊地板上的人偶;慌忙爬下去將人偶拾起,翻來覆去的查看。神情慌亂
細(xì)細(xì)的檢查了一遍,沒有看到一絲細(xì)微的傷口,陳離松了口氣,抱著人偶屈膝坐在床邊,對著窗外隱約的亮光發(fā)起了呆
一夜無話
陽光變得刺目,從厚重的窗簾隙縫中直射進(jìn)來,映花了陳離的雙眼
眨了眨刺痛的雙眼,思緒緩緩回歸
想站起身來,只是彎曲了一整晚的關(guān)節(jié)不聽使喚;幾乎無法活動
見一時間無法起身,陳離干脆將兩腿伸直,靠著床,幫彼岸花整理因昨晚而變得凌亂的頭發(fā)
將幼細(xì)的發(fā)絲梳順,再將它放開,看著它們?nèi)缤谏钠俨純A瀉而下,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映得他雙眼迷離。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著這個動作,著迷的欣賞著那道黑色的瀑布
···
日子如同那黑色的瀑布般,一瞬間便滑過
自那天起,陳離便愛上了彼岸花那如同海藻的黑發(fā),閑來無事便玩上一陣
午后的陽光正好,陳離依舊包著彼岸花,在陽臺擺了張小椅子,坐在上邊撫摸彼岸花的黑發(fā)
拿起,放下;拿起,放下
黑色的瀑布重復(fù)又重復(fù),在陽光下閃爍著迷離的亮光
“鈴鈴鈴鈴···”電話鈴?fù)回5捻懫穑诳諘绲姆块g中響起一道道回音
回過神來,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黑色瀑布;陳離伸手拿下聽筒,用冷漠疏離的語調(diào)開口道:“喂?”
“啊,陳離啊,我是XX。”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又帶著熟悉的聲音
“有事么。”
“那個,也沒什么大事,聽說你跟李思離婚了,所以就想說打個電話看看你過得怎么樣。女人嘛,以后還會有的,不要太消沉啊。”
“我沒事,只是你聽誰說我們離婚了的。”陳離聲音帶上一絲疑惑
“哦,前幾天我碰到李思的舅舅,跟他閑聊的時候他舅舅跟我說的。”電話那頭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
“是么,那她現(xiàn)在過得怎樣。”想起昨晚的夢,陳離忍不住開口問
“到現(xiàn)在你還擔(dān)心那種女人么,那種女人不管有什么下場都是活該。陳離啊,你應(yīng)該忘了她,以你的條件,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去管那種女人的死活。”
皺了皺眉,陳離有些不解,“她出什么事了么。”
“啊,聽她舅舅說,她父母知道她跟你離婚了有點(diǎn)不贊同;后來你那個朋友又找上門去了,他們才知道她很久以前就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當(dāng)時就大怒,把那個男人趕了出去,還將李思關(guān)在家里,不準(zhǔn)她跟那個男人見面。說嫌丟臉,還說對不起你,沒臉見人了。現(xiàn)在李思還在家里關(guān)著呢,整天哭哭啼啼的,飯也不吃,還把門給反鎖了不讓別人進(jìn)來;這都過去好幾天了,估計(jì)也都不成人樣了。而那個男人又一直在她家門口不肯走,引得街坊圍觀,結(jié)果事情越來越大,不巧他上司就住在那個小區(qū),知道了這件事,說他奪朋友妻不道德,當(dāng)場就把他給解雇了。前途就這樣沒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陳離已經(jīng)聽不到了;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大腦一片空白
李思被家里軟禁了,以前的兄弟被老板解雇了。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他們身敗名裂了
對,他們都?xì)Я?/p>
毀了
“喂?喂喂喂??聽得到嗎?喂喂??陳離?”電話那頭見許久沒有聲響,便開口詢問
“恩,我在。”被那一聲聲的喂拉回了思緒,陳離復(fù)又將話筒貼上耳朵
“嗐,你不用介意,他們啊,有什么下場都不奇怪,那是他們活該!一般人怎么能做出這么卑鄙的事情。不被人看不起才怪呢。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啊,改天一起出來吃頓飯,喝點(diǎn)酒,就什么都煙消云散了知道嗎?啊,我先掛了啊,還有點(diǎn)事呢。”
“好,有時間再約,再見。”
放下話筒,陳離覺得腦中有一根棍子,將所有的東西攪得一塌糊涂
身敗名裂了,戀情不被人承認(rèn);被父母軟禁了,不能相見····整日哭哭啼啼···不能相見····道德···不能相見···毀了
是啊,他們都?xì)Я?/p>
就跟自己的詛咒一樣
不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