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午夜夢回,若不是身邊的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冰涼軀體;陸之鳴總會錯以為一切還是以前的模樣,妻子蘇米在自己身邊像只小動物一樣蜷曲著身子,細碎的呼吸聲,仿若是安眠曲一般,有種令人安靜的魔力
睜開眼,陸之鳴的意識還殘留在睡夢中,便伸手往旁邊摸去;沒有觸摸到自認為的溫熱,而是一抹冰涼
朦朧的意識瞬間清醒,撐起身子,轉頭看著躺在自己旁邊的人偶;陸之鳴嘆了聲,將人偶抱在懷中,感受著充斥胸膛的冰涼。低頭吻了吻人偶的頭發,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平緩,陸之鳴再次沉入夢鄉
睡夢中的他不知道,臥室的門,輕輕的打開了一條縫;一只烏黑的眼睛靜靜的,看著自己
早上起來,陸之鳴發現蘇米不在房中;桌子上擺著一份還冒著熱氣的早餐
陸之鳴掃了一眼冒著熱氣的碗碟,隨后走向客房;房門未鎖,所以他只要輕輕一扭,就能將門打開
客房很小,只有一張床,跟一個雖然高及天花板,卻是扁扁一層的衣櫥;床上老土的紅底大花的被單凌亂的堆在一起,像是一堆凝固了的鮮血。除了蜷成一團的被單,床上還放著幾件衣服,從隨意的形狀來看,應該是妻子起床挑選衣服時放的。除了這些,整個客房內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了;一邊墻上的窗子大大的開著,外面涌進來的風將輕紗般的窗簾吹起;帶動著一絲絲的涼意,直吹向陸之鳴
眨了眨眼,陸之鳴心中便有了答案
看著情形,蘇米應該是有事出門,而不是不告而別
將門關上,瞄了一眼掛在電視上邊的石英鐘,陸之鳴走到桌子前;將冒著熱氣的早餐塞入口中,便提起公文包,出門上班
剛出自家樓下,陸之鳴便看到了蘇米
蘇米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臉色雖好,但不管如何,前幾日還是不吃不喝了好幾天,所以兩頰凹陷,嘴唇也有些青白的模樣。與之不相符的,是蘇米手上的紅紅綠綠的塑料袋,從袋口冒出的一點青翠來看,應該是青菜之類的;除了那些,她還有一個黑色袋子,像是裝著什么長條的東西,將袋子撐成直直的一條,隨著蘇米的動作,硬邦邦的晃晃悠悠
呆了一下,陸之鳴便迎了上去;同時,蘇米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露出一個笑容,就站在那里;語氣輕輕柔柔的,像是軟軟的風,“要去上班了么?!?/p>
點了點頭,陸之鳴幾步就到了蘇米前面,低下頭看著蘇米拎著的袋子:“去買菜了么。”
“恩,早上的菜比較新鮮。對了,早餐吃了么?!毙πΓK米低頭擺弄著那些袋子
陸之鳴笑笑,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變越過蘇米朝前走去;身后傳來蘇米變得遙遠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是“早點回來”,又或者是“路上小心”??傊懼Q只聽到破碎的片段,而他也沒有認真去聽;背對著蘇米,邊走邊揮了揮手,逐漸消失在蘇米的視線中
平平淡淡的一天,隨著太陽的上升與下落,就這么過去了
踏著一地的細碎陽光,陸之鳴回到家中
嗯,熟悉的家;熟悉的妻子;熟悉的一切
恍惚中,陸之鳴覺得他們好像回到了以前。甩甩頭,將腦中的想法甩出去,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擁抱妻子,而是直奔臥室,低頭親吻這人偶光潔的額頭
“我回來了?!彼f
人偶斜靠著床頭的床板,雙手平放在身側;因為陸之鳴的動作,人偶低著的頭抬了起來,露出精致的眉眼
含笑看著人偶,陸之鳴的眼中有著濃濃的愛戀。因為是背對著門,所以他沒有看身后門邊的蘇米;一張與人偶無異的臉,詭異的扭曲著,眼里是瘋狂的決然,與刻骨的痛楚
吸了一口氣,平緩了面部的表情;蘇米再次掛上完美的笑容,伸手敲了敲門:“吃飯了,去洗手吧?!闭f完,就轉身走開
蘇米的行為,在陸之鳴看來,是看開后的無所謂;所以他也沒有多想,而是走出去洗手
一頓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變暗,濃郁的藍色開始變深;遠處的霓虹開始變得閃耀,而又模糊
懷中抱著人偶,陸之鳴臉上露出工作一天后的疲憊神態;靠著床,靜靜的在黑暗中抽著香煙。紅色的火點明明滅滅,是不是冒出一縷縷白色的煙霧,將陸之鳴與人偶的臉弄得模模糊糊的,分不清彼此。一根煙經不起幾下的呼吸,漸漸燒到煙蒂;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看著窗外,陸之鳴依舊將它夾在手指上,任由它自生自滅
一股塑料焚燒的刺鼻臭味傳來,才將陸之鳴走失的魂魄引了回來;手一抖,煙頭聲的落到床頭柜上的玻璃煙灰缸里面,隨著一股青煙的升起,紅點漸漸變暗,然后熄滅
躺下來,蹭著人偶細膩的鼻尖,陸之鳴滿足的閉上眼睛。不一會,便沉入夢中
窗外的霓虹光柱射進來,照在一人一物的身上,映得白色床單斑斑駁駁,像是教堂的彩色玻璃一般;看上去,安靜又美好
咔噠
寂靜的夜,金屬撞擊的聲音顯得特別清晰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微微開啟的門,輕輕的鉆進臥室
蘇米靜靜的站在門邊的陰影里面,昏暗的光線讓人模糊了視野;即使陸之鳴現在醒過來,也很難發現那陰暗的角落,有一個白衣女子的存在。盡量放緩了呼吸,蘇米看著床上的人影;突然有些慶幸這幾天的表演,讓陸之鳴放松了戒心。以往的話,不論是上班還是睡覺,陸之鳴都是將臥室反鎖;不讓蘇米有進來的機會
握了握手中抓著的木質手柄,略有些粗糙,還有些沒有磨掉的倒刺,將蘇米的手心戳出一個個淺淺的小坑;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沉甸與細小的刺痛感,蘇米抬起腳,輕輕的朝床所在的位置走去
走進了,沉穩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漸漸清晰;帶著些微的呼聲,陸之鳴睡得深沉;渾然不覺危險的靠近
站在床邊,蘇米看著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如今躺在陸之鳴懷中的人偶,眼里閃過一絲狠戾;高舉手中握著的木柄;模糊的霓虹閃過,雖然不清晰,卻也照出了蘇米握著的物體的輪廓
木制的手柄,一端握在蘇米手中,一端,赫然插著一塊漆黑的鐵塊;被磨得鋒利的一邊閃著森冷的銀光,在五光十色的霓虹著,不停變換著色彩,顯得有些詭異
高舉過頭頂,蘇米狠狠的看著人偶
人偶瞇著眼睛,黑色的玻璃眼珠倒映著蘇米白色的身影,與她手上的鋒利的斧頭;扭曲的面容在黑的眼珠中暴露無遺。人偶表情未變,只是安靜的躺在陸之鳴的懷中
這一切,在蘇米眼中就像是人偶對她的嘲諷
深吸了一口氣,蘇米狠狠揮動著斧頭;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人偶的頭瞬間裂開。白色的碎片夾雜著黑色的眼珠,朝四邊散開
陸之鳴只覺得臉上突然閃過一陣冰冷的風,然后就聽到一聲模糊而又清晰的聲音;臉上一疼,像是被什么劃破了
睜開眼,陸之鳴便看到蘇米一臉猙獰的站在自己身邊
心中一驚,回想起剛剛的風聲與臉上的疼痛;陸之鳴轉頭一看,剎那間,心神劇烈
人偶的頭部早已裂開,只留下一個深深的印記,與一對白色的殘渣;一只黑色的眼睛在床單上滴溜溜的轉著,像是一只黑色的陀螺
張大嘴,陸之鳴覺得被人卡住喉嚨,說不出話來。驚駭的看著恢復了一臉從容的蘇米,陸之鳴心中閃過一絲深入骨髓的懼意,搖晃的爬起來,想奪門而逃。卻被突然橫出的斧頭擋住了逃生的路
驚懼的看著宛若陌生人的妻子,陸之鳴再看看床上人偶的殘骸,突然一股怒意涌上心頭;他指著蘇米,眼眸變得通紅:“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這幾天,你都是在演戲?”
收回斧頭,蘇米嘲諷一笑:“我若不演戲,如何能騙過你;又如何能讓我找到機會,砸了著人偶?”說著,蘇米像是發了瘋一般,舉起斧頭朝人偶砍去。樹脂的身體如何能抵擋住鋼鐵的捶打,一時間白色的碎片飛濺,劃花了蘇米跟陸之鳴的臉。不消幾分鐘,原本完整的人偶,便碎成一片片殘渣
轉過頭,看著還沒反應過來的丈夫,蘇米又是嫵媚一笑:“怎么,不心疼?”
回過神來,陸之鳴怒不可遏;大吼一聲便想將蘇米的斧頭奪下來,卻被蘇米靈巧的避開
移動著身形躲過陸之鳴的襲擊,蘇米巧笑倩兮,“放心,很快……”笑臉一收,蘇米的面孔恢復成一開始的猙獰:“很快,你就會下去陪她了。”聲音尖銳,像是一把把鋼刀,直刺陸之鳴的心臟
驚駭的頓住身形,陸之鳴看著漸漸逼近的蘇米,聲音滿是極度的恐懼:“不,你不能這樣。你不能?!睋u著頭,一邊退后,最后撞到身后的硬物,砰嗵的一聲,跌坐在冰冷的窗臺上。不能向后退,陸之鳴只能盡力將身體蜷縮著,低著頭,躲避著蘇米噬人的目光。此時,他早已忘記,若是自己極力反抗,以蘇米的力氣,是萬萬不可能贏得過他的;只是此時的他,已被恐懼主導了身體,除了躲避,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嘻嘻的笑著,蘇米顯得有些喪心病狂,晃晃悠悠的走到陸之鳴面前,無視陸之鳴凄厲的哀嚎;她直接高舉斧頭,用力一砍。霎時,紅色的鮮血像是噴泉一般,從陸之鳴的肩膀處噴灑出來
痛得哀叫一聲,陸之鳴努力的撐著另一只完好的手,想逃離;卻絕望的發現自己被困在窗臺,夾在蘇米與不銹鋼的防盜網之間,哪里都不能去。捂著傷口,陸之鳴的臉上早已沾染上鮮血,絕望著看著蘇米
一身白色的裙子,早被紅色的鮮血染得斑駁,蘇米看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夜叉
再次舉起斧頭,沒有停頓的連砍下去
連一聲哀嚎都沒有,陸之鳴直接在蘇米的一通亂砍之下,斷了呼吸
停下手,看著被砍成一團肉泥的丈夫,蘇米抬起手,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手上的鮮紅,姿態魅惑,像是舔舐人血的妖精。放下手,她突然笑了起來;尖銳癲狂的笑聲在小小的臥室里回想著,震得天花板都微微的顫抖
停下笑聲,蘇米濺上血跡變得斑駁恐怖的臉上,再次勾起詭異的弧度。然后,她抬起手,將斧頭鋒利的一面對著自己,手一用力,鋒利的斧頭割開白皙的脖頸;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將腦袋與身體分離
直直的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像是鼓聲一樣,直擊心房。殷紅鮮血從脖子流出,然后在地板上延伸,扭曲;最后扭處一朵鮮紅的彼岸花,蘇米靜靜的躺在中間,另一邊的頭顱,睜大著眼睛,看著窗臺,辨不清模樣的丈夫
是她毀了它,還是它毀了她。像是一個詛咒,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相遇,便會相互傷害,相互殘殺;然后,一起消失
雙生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