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太陽也漸漸隱沒了光輝
林馨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著這尊人偶坐了一下午;不舍得收回目光,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剛想跟店主說聲;卻發(fā)現(xiàn)坐在自己對面的米歇爾不知何時離開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椅子跟自己面對面
小臺燈的光芒好像更加亮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面的陽光黯淡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被臺燈照的更加慘白。就連人偶臉頰上那些精致的顏色鮮艷的花鈿都變得冷然,花瓶的外圍包裹著一層藍藍的細小光芒,上了釉的花朵上閃著藍瑩瑩的光;顯出另一番感覺
伸手摸了摸冰涼的瓶身,白皙的手指跟暗底大花的瓶子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移不開眼睛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在安靜的房間里分外清晰
收回手指,林馨看著從別的地方走出來的米歇爾;說來奇怪,在昏暗的光線下,林馨還是能毫不費力的看清米歇爾裙上的紅色花朵,就連那纖細的花蕊都清晰可見
收回手指,林馨站起身來;朝米歇爾說道:“那個,天快黑了,我也打擾很久了,該走了。”
說完,朝米歇爾點頭示意,林馨抬起腳,依照著自己模糊的記憶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剛走一步,便被身后低沉魅惑的女聲叫住了
“你不帶走她么。”
米歇爾站在桌子前,一只手撐著桌子,黝黑如黑曜石的眼睛看著林馨
愣了一愣,林馨有點迷惘,睜著細長的眼睛看著倚著桌子如同一只慵懶優(yōu)雅的黑貓的女子;眼中有著疑惑
笑了一下,米歇爾抬起另一只垂在身邊的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小人偶。“你不打算帶她回家么。”黑眸直直的看著那個纖細的少年,米歇爾的聲音柔軟又魅惑,像是催眠般,讓人變得昏昏沉沉
雙手交叉在一起,林馨無意識的捏著自己軟綿的手掌;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她應(yīng)該很貴吧,我沒那么多錢買她……”
拿起桌子上的小人偶,米歇爾往林馨走去
看著米歇爾款款朝自己走來,一個大膽的想法劃入自己的腦海;暗自笑了一聲,嘲諷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女子抱著人偶,精致的人偶跟妖嬈的女子相呼應(yīng),像是一幅精心描繪的畫一般;又像是畫中的人,款款自黑夜中走來,帶著極致的魅惑
兩人之間的距離并不長,只走了幾步,米歇爾便來到林馨的面前
紅唇微楊,略略彎了腰,米歇爾低沉魅惑的的聲音在林馨耳邊響起,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鉆進林馨的耳邊,俘虜了他的心神
“無礙,這尊人偶也跟你有緣;我便將她送給你罷。”
睜大眼睛,林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不光是那尊人偶,這店內(nèi)的人偶精致無比,就算是稱為藝術(shù)品也不為過,價格自然也是不能想象的。如此昂貴的人偶,現(xiàn)在女子的一句話,便要將她送給自己,這,讓林馨一時間難以相信
米歇爾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少年,眼中神色被昏黑遮住,讓人看不清楚
……
站在門口,林馨懷中抱著那尊精致的小人偶,神情有些恍惚
這一切像是夢,但是懷中傳來的沉甸甸的感覺,與冰涼的觸感,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這一切不是夢;讓自己著迷的那尊人偶,真的在自己懷中
低下頭,林馨綿軟甜膩的音調(diào)在夜色中浮浮沉沉
“你真的愿意跟我回家么?小人偶……”尾音消失在夜色中,模糊了詞語
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天色已暗,老舊的街道漸漸沉入夜色中,模糊了輪廓;一些安裝著昏黃玻璃的窗子,亮起來暗沉的燈光。而沒有亮燈的窗戶像是空洞的眼睛,睜著黑色的瞳孔,默默地看著四周
林馨環(huán)顧一下,覺得白天中還是安詳溫暖的街道,在黑夜中變得張牙舞爪,像是會吃人的樹,伸展著自己的枝條,在黑暗等待著獵物
收緊了雙臂,林馨回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尚未細心觀察的人偶店
天色變晚,路燈還未亮起;整個街道都沉浸在灰藍色的空氣中,林馨身后是一堵泛著灰白黯淡光芒的墻;像是用一塊塊石頭直接壘出來一般,表面坑坑洼洼的,在夜色下帶著塊塊的斑駁陰影
一扇暖黃色的木門,就鑲嵌在這堵石墻中;不知為什么,林馨總覺得木質(zhì)的門帶著一股奇異的安心的氣息,每當靠近木門,就像像是嬰兒在母親懷中依偎著胎盤一般,溫暖,安心
眼前的木門有著暖暖的黃色,又帶著歲月的斑駁,即使是在模糊的夜色中,也能看清門板上油漆脫落的痕跡,像是一個個古老的印記,在告訴別人這扇木門的歷史
門板上面,懸掛著一塊黑色的木牌,在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的紅色字體在上面,讓人看不清寫了什么。應(yīng)該是店主說的,彼岸花人形館吧。林馨心想著,也沒有多認真的去研究那黑色的木牌上的細節(jié),只是略略掃了一眼,就看向別處
店面只是占這棟像是用石頭砌成的小樓一角,抬頭看上去,估計有三層樓的模樣;第二層有一個角落是用玻璃組裝的,里面隱約的燈光透過玻璃,直直的射在林馨的瞳孔里,花了他的視線
覺得脖子有些酸澀,林馨便低下了頭;又看到小樓周邊的空蕩花圃,心中再次疑惑著這種在夏季才發(fā)芽的到底是什么植物
眨了眨眼睛,林馨發(fā)覺四周的光線好像變亮了
轉(zhuǎn)過身,便看到路燈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太陽,在半空中散發(fā)著昏黃的亮光;有幾只飛蟲在路燈下飛舞著,想法設(shè)法想沖破厚厚的玻璃,撲向那團吸引自己的亮光,無奈不管自己是如何努力,那團致命的誘惑還是安然的在玻璃后面,一動不動
最后小小的飛蟲力竭,掉在地上,發(fā)出細小的撞擊聲
林馨雖是看到又飛蟲在路燈下?lián)u晃,卻沒看到地上的小蟲;目不斜視的走過去,數(shù)只在地上掙扎的小蟲便斷了翅膀,沒了動靜
在門口停了一下,林馨看著自己懷中的人偶有點為難;若是自己這樣直接將人偶拿進去,自己的父母一定會懷疑,并且追問是從哪里得來
想了想,林馨便將人偶藏在自己寬松的襯衣下面
打開門,父親出乎意料的不在;只有母親一個人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只是頭顱一點一點的,看上去好像在睡覺
心中暗喜,林馨悄悄地將門關(guān)好,小心翼翼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足尖點著地板,林馨像是一只警惕的貓咪;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走到自己的房間,將門關(guān)上,松了一口氣,林馨發(fā)現(xiàn)即使是這一小段的路程,自己的手心還是冒出有著微微的濕意
搓了搓手掌,將藏在衣服底下的小人偶拿出來;林馨看著小人偶,愛不釋手
忽然聽到外邊響起開門的聲音,他急忙將人偶放進抽屜,又細心的關(guān)好,鎖上;平了平呼吸,打開門走了出去
喝得醉醺醺的父親搖搖晃晃的走來,摔倒在沙發(fā)上,將坐在沙發(fā)上的母親砸醒
咒罵了一聲,母親甩開男人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站起來,臉上怒氣沖沖。一邊罵罵咧咧的,將難聽的詞語往丈夫身上砸,一邊去廚房端出一盆清水,給自己的丈夫擦臉。手中坐著一系列的動作,母親又抬起頭來,看到自己的兒子站在房門處,看著這邊;又咒罵了一聲,嚴厲的說道:“你一整天干嘛去了,回來也不告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說著,看見林馨依舊站在那里,又罵了一句:“還不過來幫忙,看著我受累很開心嗎?”
抿了抿唇,林馨走上前,幫自己的母親將父親身上滿是酒味的外套脫下,又除去男人腳上的鞋襪;拿起浸在盆中的棉帕,將男人的臉擦干凈,又將男人架進臥室
一倒在床上,男人便發(fā)出響亮的呼聲;帶著滿室的酒氣顯出沉睡中
一番動作下來,林馨已是大汗淋漓
看看墻上的鐘,指針在圓形的表盤上重合,指著頂端
胡亂洗了個澡,也沒有吃東西,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而母親也罵罵咧咧的走進臥室,關(guān)門的力道很大,震得墻壁微微顫抖
關(guān)好門,小心的落鎖
林馨走到桌子前,開了一盞小小的臺燈
拿出放在抽屜中的人偶,林馨伸出手,輕輕的撫過人偶的臉頰,摸過冰涼的瓶身,感受著瓶上凸起的大花的紋路,腦中回想起米歇爾說過的故事
不知為何,林馨突然覺得自己跟那些瓶中女一樣,整日經(jīng)受著人們的異樣眼光;自己就像是觀賞物一般,被人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嘲諷著,憐憫著
“呵……”
忍不住,從嘴邊逸出一聲苦笑
伏在桌子上,林馨閉著眼睛,手無意識的在花瓶上移動,細細描繪著上面的花紋
腦中再次出現(xiàn)那個穿著平常衣服,都會讓人覺得溫暖的男子
若是知道人們眼中的怪胎,對你抱著不一樣的感情,你會怎么想呢?
……嚴墨……
嘴巴微張,細微的聲音傳出,又湮沒在四周的寂靜中,只聽到一些破碎的片段
窗外的霓虹穿不透掛著窗簾的窗戶,只能在玻璃上映出一塊塊的光斑,又折射到不知名的遠處
林馨趴在桌子上,眼鏡也沒有取下來,就這樣靜靜的睡著;紅潤的唇角微勾著,像是夢到什么東西一般,臉上的表情,是安心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