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張臉，一張白天，一張黑夜；白天的是循規蹈矩，晚上的是放蕩不羈
木門被打開，銅鈴在激烈的動作下瘋狂的響動著，奏成一曲急躁激昂的曲子
“快點進來，快點。”粗獷的男聲在門外響起，不一會，門口便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男子一只手在后邊，像是拉著誰一般
“知道了，你不要那么用力拉。”有點偏女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一個比男子要小上一號的纖細身影也出現在門邊，頭往里探，像是在查看著什么
被急躁的銅鈴聲擾亂了思緒，米歇爾放下手中未完工的泥胚走到外面，便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站在門口
“歡迎光臨彼岸花人形館。”
照例說出這句話，米歇爾托著曳地的裙擺，一邊借著昏黑的環境將圍在身上的灰色圍裙解下來放在一邊；只幾步，便走到了他們面前
被一句酥媚入骨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動作，一高一矮的兩個男子看著從暗處款款走來的女子，臉上有片刻的呆愣
不知為何，米歇爾今天穿著一襲猩紅的長裙，裙擺由下自上布滿了黑色的華麗的大花，到了最下面，更是層層疊疊的將紅色蓋住，變成與四周同樣沉重的黑色；米歇爾在黑暗中的紅色身影異常顯眼，裙擺確是墨水般的黑色，看上去，像是自黑暗中飄出來的鬼魅一般，帶著極致的魅惑
吞了吞唾沫，高大的男子呆呆的看著米歇爾，臉上有片刻的空白
倒是旁邊較矮的男子回過神來，伸出手肘撞了撞身邊的男子，然后對米歇爾笑笑：“你好，可以進去看看嗎？”
高大的男子回過神，聽到同伴的聲音，忙不迭的點頭
比猩紅的裙子更加鮮紅的唇勾出一個魅惑的弧度，米歇爾側開身子，“當然可以。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店主米歇爾；對人偶有什么問題可以問我，我會一一幫你們解答。”說著，微微低頭，將手伸平放在身側示意兩人進來
黑色的長發如同海藻，隨著女子的動作傾瀉而下，晃動著他們的視線
盛開的彼岸花隨風擺動，帶來濃郁的馨香；鼻尖被濃香占領，順著鼻孔直達大腦，麻痹了神經
不由自主的，隨著女子的動作朝里走去
一身紅衣，在他們眼前搖搖曳曳著，像是門口隨風擺動的彼岸花；致命的魅惑與妖媚，較矮的男子走在最后，他看不到前邊高大男子的表情，卻聽到他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低下頭，矮個男子沒有說話
視線習慣了黑暗，便能看清近處的物體；視線所及之處，皆是木制的柜子，一排排的，像是書架一樣。只是上面擺的不是書，而是一尊尊大小不一的人偶
精致的面容，精致的妝容，精致的頭發，精致的衣服；那一尊尊的人偶，無一例外的，都是五官精致，樣子秀美。眨了眨眼睛，男子心中有些不耐；對于這些精致小巧的東西，他向來沒有什么興趣
走了一段路，因為周圍的黑暗，讓兩個男子都有一種走了很長的路的錯覺
門打開的聲音，與之一起的，是洶涌而進的光明
反射性的抬起手擋住那刺眼的亮光，瞇著眼睛，看到女子站在門口：“店里前幾天剛整理了一下沒有地方招待，這里是我的工作室，請隨意看；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進店里看。”
說完，米歇爾又看著兩人，“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我叫林墨，這個矮點的男生叫洛白。”高個的男子，也就是林墨搔了搔頭，臉上掛著一個憨厚的笑容
點了點頭，米歇爾淡笑著看著較矮的男子：“洛白，很有意思的名字。”
洛白臉上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略微拘謹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們是同事，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覺得他名字很奇特。”林墨突然插進話來，隨即又說道：“我是上次看到你在櫥窗擺著的人偶很精致，一直想來看看的；今天拉上他跟我一起過來了，那個人偶賣掉了嗎？”
點了點頭，米歇爾沒有說話；林墨看到女子的確定，不由得有些遺憾：“那么漂亮的人偶，相信也很多人想買的。”
米歇爾再次笑了一笑，站起身來：“那么，兩位請隨意。”說完，米歇爾出了工作室。看著紅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林墨興奮的推了推洛白的肩膀：“怎么樣，這里很不錯吧，那些人偶是不是很精致？”
皺了皺眉，洛白清秀的臉有點不耐煩：“太精致了，真搞不懂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會喜歡這種女孩子才喜歡的東西；該不會，你是對那個店主有好感吧。”
瞪了瞪眼睛，林墨想說話；張開嘴的同時，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閉上嘴，兩人轉過頭；米歇爾一襲紅裙，朝這邊走來，手上端著個托盤，上面好像放著幾個裝著小點心的碟子。勾唇一笑，米歇爾將托盤放到桌子上，看著他們
摸摸鼻子，洛白裝作看其他地方，轉過了身子
一張巨大的桌子，灰白色的木頭，上面有些水泥色的灰；視線轉移，洛白看到桌子一處放著一塊泥胚，莫約是頭顱的形狀，只是上面只有一個隱約成型的鼻子，看上去很詭異
揚了揚眉，洛白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拿起那塊泥胚
“不要動。”
突如其來的女聲，阻止了他往下伸的手；轉過頭，女子站在自己身后看著自己，黑色的眼睛半瞇著，看不出其中的神色
“這是泥胚，還沒干，拿起來會弄臟你的衣服。”笑了笑，米歇爾將手上的杯子送過去
點了點頭，洛白將杯子拿在手中，看著窗外；窗外一片紅艷的花海，映得天空都像是染上了紅色一般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林墨已經耐不住跑到前面去看那些人偶了；諾大的工作室，只有洛白與米歇爾。心中暗暗罵了幾句，洛白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嘴里敷衍得說道：“這花真漂亮……”
“你好像對那些人偶不感興趣。”靠著桌子，米歇爾斜著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
語塞，洛白不知該如何回答；放下杯子轉身便走開
“我去店里看看。”
米歇爾站在原地，嘴角含著不知名的笑容，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被洛白打開的門；臉上，依舊是風輕云淡的表情
一頭扎進黑暗的店鋪中，洛白有些尷尬，隨后甩了甩頭，朝四周看去
門打開著，工作室的光線射進來，照得店鋪內也沒有那么黑暗，依稀能看清事物的輪廓
順著柜子拐了幾個彎，便看到一個身影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什么東西
心里有氣，洛白便悄悄地走上去準備嚇嚇男子，剛走到一半，林墨便說話了：“洛白，你看這個人偶。”說著，便舉起了手中的人偶
四周的昏暗，讓洛白只能看清人偶的輪廓
那是一個很詭異的形狀
人偶的身子是佝僂著的，很瘦弱的感覺，而腦袋卻異乎尋常的巨大；而且形狀也不似一般的頭顱，看上去，像是有兩張臉一般
挑了挑眉毛，洛白的興趣被這尊怪異的人偶挑起；幾步走上去，從林墨手中將人偶接過來
人偶靠近自己的眼睛，也解開了神秘的面紗
對著自己的，是一張帶著眼淚的嚎嚎大哭的臉；小人偶像是遇到了什么悲傷地事情一般，哭得鼻尖通紅的，滿臉淚痕，好不委屈的模樣
手摸上人偶的頭，觸手一片冰涼；洛白有些詫異，又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個詭異的輪廓。手一轉，便將人偶翻過來，然后，心臟猛地一顫
人偶的另一邊，不是披著頭發的后腦勺，而是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相同的五官，相同的鼻子，相同的眼睛；就連瞳孔，都是相同的紅色，像是汪著一窩血液一般，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只是另一張臉上的表情不是痛哭流涕，而是笑得眉眼彎彎
一雙大眼彎成月牙的形狀，小嘴裂開露出小牙齒，腮幫子堆成兩個肉團；不管怎么看，都是興高采烈的模樣
人偶瘦弱佝僂的小身軀藏在衣服里，看不出樣子；但是從袖口穿出的四肢，卻是成雙成對的。像是站在一面鏡子前面，人偶的手一前一后的兩個手掌，自胯骨處分開的四條腿獨立分開，各自穿著一模一樣的小鞋子
灰黑色的洋裝蓋住了人偶畸形的軀體，只露出手腳。一眼望去，只會覺得人偶的頭大的不可思議；只有細看，才會發現裙子下面蓋著的畸形身體
人偶不是很大，半臂高的樣子；但是做工卻非常精細，即便是在昏暗的環境中，洛白依舊能靠手的撫摸感覺出人偶的做工
深吸了口氣，洛白看著手中的人偶，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興味：“想不到還會有這種樣子的人偶，我還以為這里面的都是漂亮得沒有一絲瑕疵的洋娃娃呢。”聲音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
“什么？”林墨沒有聽清，反問了一遍
搖了搖頭，洛白專注地盯著人偶，時不時便翻動著人偶的身體，看著一哭一笑的兩張臉
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洛白手中拿著人偶轉身走了出去；身后的林墨出聲詢問，洛白也沒有回答。搖了搖頭，林墨從地上站起來，追了上去
“這尊人偶多少錢，我要買下它。”
看著米歇爾，洛白的聲音輕柔而堅定；偏高的音色聽上去像是女子的聲音，柔軟而悅耳
歪了歪頭，米歇爾看著男子，紅唇突然勾起一絲弧度，就連黑色的眼眸，都戴上了一絲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