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此時一顆心早飛到黛玉身上去了,見賈母這樣問,哪里還接捺得住,還沒等賈政說話就連忙搶著說:“老祖宗,不用派別人去,我和林妹妹最要好了,就讓我去吧。”
賈政瞪了他一眼,吹著胡子道:“又在那里胡說,你去成個什么體統(tǒng)。”
寶玉被他一瞪,不敢再多說半句,只縮在一旁,賈母恐他受了委屈,連忙又拉他過來,解釋道:“你林妹妹是個沒出閣的姑娘,現(xiàn)在去接她又只是在京城里頭,當(dāng)然要派個娘們?nèi)ゲ藕茫阋粋€大老爺們?nèi)チ艘膊幌蟀 D惴判模饶懔置妹没貋恚€怕見不到嗎?”
一面又對賈政道:“我想著還是讓璉兒媳婦去走一趟,一來她和林丫頭向來也好,二來畢竟她是我們家的正經(jīng)主子。”
賈政向來是不在這些小事上用心的,聽賈母這樣說哪有不依的道理,連忙道:“一切憑老太太吩咐就是了。“
卻說王存志回去,卻不敢自己去見黛玉,只悄悄和王嬤嬤說了,賈府兩天后過來接人。王嬤嬤又是為難,又是替黛玉擔(dān)心,又是覺得對不起她。可躲也不是總能躲過去的,若總不說,到那日來接人時還不知要鬧出什么事來,思來想去只得硬著頭皮來見黛玉。
王嬤嬤到春暉堂,只見黛玉與雪雁坐在回廊下,各自做著針線活,紫鵑卻在一旁操持著家務(wù)。王嬤嬤連忙笑道:“這些叫小丫頭做就行了,紫鵑姑娘怎么親自來做?”一面忙喊小丫頭。紫鵑笑道:“嬤嬤來了?我剛才叫她去替我拿些東西去了,這里的活也不重,我又懶怠做針線活兒,不如就幫她們做做事。”
黛玉聞言笑道:“紫鵑千好萬好就這點不聽話,我只想著叫她和我們一起繡繡花,她只是不肯,趕明兒真嫁了,當(dāng)心人家嫌棄你!”
“姑娘又拿我說笑,我只跟著姑娘就是,看誰嫌棄我?”紫鵑也不著急,淡淡笑道。
黛玉婉轉(zhuǎn)一笑,對王嬤嬤道:“王大哥不在家嗎?嬤嬤這時候怎么有閑過來?”一面忙讓她坐下,紫鵑也倒了茶上來。
王嬤嬤拿起黛玉方才做的活計,贊道:“姑娘繡的越發(fā)好了,姑娘就是心靈手巧,想想當(dāng)年夫人請了江南有名的繡娘來教姑娘姑娘還不耐煩呢!難為到那些針法姑娘還記得?”
黛玉略有些不好意思,一面拿了過來,接下去繡著,一面道:“那時年紀(jì)小不懂事,其實老師教的我哪里記得太多,不過是家中有一本古籍上面記載了許多針法,想想當(dāng)日老師教的便也就重新拾了起來,后來在賈府那里無事,便試著繡了些,倒也還好。”
“說起賈府,前幾天存志聽說那府里的老太太病重了,姑娘既然回來是不是要回去看看?”王嬤嬤聽黛玉提到賈府,連忙接著話碴說。
黛玉不由停了手中的針線,半日才道:“原是早該讓人去報個平安的,只是,嬤嬤,自那次落水,玉兒真的有些怕了。若不是正好被王公子搭救,玉兒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嬤嬤,我真不明白,我已經(jīng)離開那里了,再和她們沒什么關(guān)系了,他們怎么還不肯放過我?”黛玉說著,竟有些哽咽起來,長長的睫毛也濕潤起來。
“姑娘,你說什么?”王嬤嬤有些驚奇,追問道。
黛玉回了回神,淡淡笑道:“沒什么,只是有些感觸罷了,嬤嬤知道,玉兒最是感春傷秋的,方才那一陣大風(fēng)把院子里的薔薇吹得滿地都是,不禁有些感觸罷了。嬤嬤你看,那些花朵終不及這畫上的花,可以經(jīng)久而不衰。”
王嬤嬤哪有心情和她說這些,不過是隨口附和幾句,正發(fā)愁該如何再和黛玉說下,黛玉卻問道:“方才嬤嬤說到老太太病了,如今可好些?”
王嬤嬤忙道:“聽說老太太這病大半為了姑娘,老奴覺得姑娘于情于理都要過去看看。老太太聽說姑娘還活著,早就吩咐人過兩日挑個日子就接姑娘回去。”
黛玉一楞,抬起頭來,一雙明眸緊緊看著王嬤嬤,王嬤嬤微微低下頭好似心虛一般不敢看她,黛玉早已是百轉(zhuǎn)千回,卻忽然展顏一笑:“原來嬤嬤都替我安排好了,如此玉兒倒真要好好謝謝嬤嬤了。”若是她狠狠罵自己一頓或許王嬤嬤還好受些,只是黛玉竟如此波瀾不驚地淡淡說話,王嬤嬤越發(fā)愧疚,慌忙跪下,“姑娘,是嬤嬤對不住你,可我也是沒辦法,如果不這樣,存志就要破產(chǎn),他就會什么都沒有,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