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依舊沉靜如水,只是眼底轉過一絲冰涼的銳色:“王爺見多識廣,民女倒有一言想問王爺,這何時有過舅父舅母之命能替代父母之命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縱是黛玉孤苦,也斷輪不著外祖家來為我作主。只話便是上了金鑾寶殿去黛玉也是如此說。”
水濘一時下不來臺,惱得狠狠拍了下桌子,將桌上放著的琉璃宮燈都震得顫抖,黛玉卻依舊雙眸直視著水濘,并無一絲懼色。“不好了,王爺不好了。”一個總管模樣的人沖了進來。
“放屁,本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里。”水濘一股怒氣正不知道往哪里發泄,正好撞了個人進來,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來人臉上。
那人也不敢申辯,只得捂著臉站在一邊不敢出聲,水濘喝道:“有什么話快說,沒有就快滾!”
“北靜王爺帶著人四處搜府呢,眼看就到我們這里了。”那人連忙戰戰兢兢道。
“什么!搜府!”水濘大驚失色,看了黛玉一眼,心道:莫非這小丫頭說的是真的,水溶這小子真看上她了。這下可如何是好,若真的強留下她來,如果讓水溶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只怕是父皇那里也敢去鬧;只是若這么將她交出去,豈不讓人以為自己怕了他?那時自己面子往哪里擱。悔不該當初聽信忠順王世子的話,貿貿然將黛玉帶了回來,如今竟成了燙手的山竽,丟不得吃不得。
原來自從那天水濘將黛玉從忠順王世子手中帶走,忠順王世子大感容顏盡失,幾日來都閉門不出。只是暗暗讓人打聽出黛玉來歷,且又知道水溶這幾日時常出入黛玉家中,大有非卿莫屬之勢,也只能自認倒霉。前兩日在府里實在呆得無趣,想著出來走走,思來想去,倒是水濘還好,他兩個也算是難兄難弟了,誰也不會笑話誰,于是便來約水濘到外頭散散心。正巧水濘這些日子成天只和寶釵一處廝混,也有些煩了,他也聽說忠順王世子前些日子的事,倒也有幾分同病相憐之感,二人便約著一道出來。
兩個在街上閑逛,正要找個什么樂子來樂樂,忽然水濘看見黛玉三人,他雖不識得她們主仆幾個,只是看見黛玉裊娜婉約,即刻便被吸引住眼球,早把寶釵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忠順王世子見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正要拿他取笑,卻也看見黛玉。忠順王世子左右打量了一下,只有她主仆三個,并無水溶的身影,想起當日,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于是笑著對水濘道:“王爺和這位姑娘可真是有緣千里來相逢啊,這京城這么大,王爺隨意上街走走就碰上了。王爺您可別告訴我說不認得這位林姑娘。”悄悄在他耳邊道:“這不是當日賈府要送給王爺的那位林姑娘,當今元貴妃的姑表姐妹嗎。”
水濘原還把這事忘在腦后,如今經他提起,且又看著黛玉如此娉婷婉轉,與寶釵相比更有一番韻味,倒動起了心思。忠順王世子卻又嘆道:“只是如今也遲了一步,被你的好皇弟我們的北靜王爺捷足先登了。看你這樣子,你還不知道吧,聽說北王爺這幾天和這位姑娘走的近極了,我勸你,就別去惹他了。”說完又哈哈干笑了幾聲。
水濘被他這么一激當然不肯罷休了,于是在他的攛掇下便將黛玉弄進王府里,至于紫鵑、雪雁兩個,忠順王世子本來想順道弄進府里的,可水濘怕人多了些,容易引起人的注意,于是只得把她們隨意拋下,反正她們也沒看清究竟是誰做的。
如今聽得水溶在各處尋找黛玉下落,水濘卻不敢再妄動了,他雖嘴上不肯承認,可心里卻是頗為忌憚這個弟弟的。水溶雖比他小幾歲,可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且又極有決斷,平日雖然看上去溫溫和和,可但凡真正惹他生氣了卻不是好收場的。他二人雖然素日不和,可彼此秉性卻是深知,只怕水溶此時已經起了疑心,縱是此時還未覺察,日后也必定有后患的。
他向來素來穩重,今日看他竟然不顧言官諫語,竟然親自帶了九門提督的人四下搜尋,顯然是動了真章。等會若真搜尋到自己府上來可怎么辦。一回又想,自己好歹也同為王爺,又是他哥哥,沒有父皇的旨意想必他不敢亂來。只是這樣一來也不敢輕易再動黛玉,只得拋下幾句狠話,氣呼呼的走了。
黛玉無力的坐在床上,看著琉璃燈中火苗輕輕閃動,便如同水溶那溫和的面容,不由又是一陣揪心,雖然此時自己多么想水溶此刻便出現在自己眼前,將自己帶離自己,只是卻又替水溶擔起心來。要知道搜查官員之府是輕易不能為的,雖然水溶是皇子也不好破此例。今日之事想必會給水溶帶來無數麻煩。
黛玉正在這里六神無主,只聽見有人叫道:“林妹妹別來無恙啊!”聲音清脆而熟稔,黛玉聞聲望去,不知何時竟然走進一位盛裝麗人來,不是寶釵還能是誰。只見寶釵內穿薄蟬翼的霞影紗玫瑰香胸衣,腰束蔥綠撒花軟煙羅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蟬翼紗。頭上插著鏤空飛鳳金步搖,隨著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比從前越發顯得光彩照人。
寶釵盈盈笑道:“好久不見林妹妹越發迷人了,怨不得王爺為了你食不甘味。”
“原來是寶姑娘啊,哦,不,如今應該稱是寶妃娘娘吧。”黛玉也笑道,眼里閃現出一絲戒備。
“什么寶妃娘娘,”寶釵解嘲似的笑了笑:“不過是個王爺的庶妃罷了,上不得什么臺面,你還是叫我寶姐姐來得親切些。”
黛玉不想和她多說,干脆道:“我們就不用繞圈子了,你究竟有什么事就趁早說吧,若是要來當說客,那就請回吧,也省得你多費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