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崩于前,聶太妃卻好整以暇,淺淺笑道:「章州地處邊境,西臨著一直對我天朝虎視耽耽的敵國,朝廷給章州的銀兩都拿去防御工事了。章州位處險地,雖然貧嵴卻易守難攻,進入章州后便可順利的延著山嵴直逼我皇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得到章州等于掐住我般龍國的咽喉,就是因為這麼重要,先帝才會令我直接掌握章州,章州的事務按律直接跟本宮請示,此事眾臣皆知,此乃先帝遺命,卻被太子當成是我聶太妃與章州府尹掛勾,本人深感寒心,痛心不已啊。」
「既然章州是聶太妃管轄,那麼就該由聶太妃全權負責,請問娘娘這本帳冊該如何解釋?」太子不肯罷手仍步步進逼。
提起帳冊,聶太妃卻冷笑道:「昨日章州府衙奏報朝廷,前些日子突然起了一把莫名之火,衙裡損失了不少文件財物,其中遺失物之一的帳冊卻在太子手上?莫非府衙那場大火是太子派人所為?」
居然污賴他縱火。
太子聽了怒不可遏,當場大罵:「聶太妃!妳少血口噴人,別以為自己是先帝貴妃就得已囂張跋扈,把持朝政,目中無人。」
太子竟當場怒罵聶太妃。
朝臣們愣了一愣,紛紛在底下交頭接耳。
「太子你住口!」皇上臉色微慍,怒斥太子,「對先帝貴妃不得無禮。」話音未落,已轉過頭對著珠簾后的聶太妃和顏悅色道:「太子年少沖動,望太妃別在放心上。」
皇上顧忌著聶太妃讓太子感到微微受挫。
皇上愈是退讓,他愈想前進。
「章州之事疑點重重,聶太妃卻一直避重就輕,難道是想御責嗎?」不理會皇上的一再示意,太子將頭仰得高高的直視著珠簾,一臉的倨傲。
在太子大膽的敵視之下,簾后卻傳來她的輕笑聲,「太子可曾親自去看過盛丞博的住所?」
「妳別企圖轉移話題!」
聶太妃道:「太子您穿的是綾纙綢緞,盛丞博他穿的可是粗布綿衣啊,您是錦衣玉食,他是粗茶淡飯,連朝廷的俸祿他全都拿去賬災了。帳冊半毀無從證實那卅萬兩的來源,在沒有完全的證據下,太子便姿意的指責此等愛民良臣。忠臣不畏死就怕遭到污陷。這事不僅本宮深感感到痛心,朝臣們也無法容忍此事.......」
她利劍般的眸光冷冽的從珠簾后迸出,珠光晃動,交影交錯中一股怒意隱隱襲來,朝臣們紛紛低下頭來。
「太子不仁,愚昧無知,本宮在此沉痛的提議。」她頓了一頓,正色道:「請陛下癈除太子。」
聶太妃主張癈除太子!
此話一出,驚嚇四座。
大臣們的眼神彼此交會著,朝廷大堂頓時陷入了一陣沉寂,無人敢站出來發話。
「請陛下罷黜太子!」聶太妃的黨羽立即向前,上奏附議。
皇上藏在袍袖中的手緊緊的叩住龍椅,力道幾乎要捏碎那沉重的精凋檜木,表面神情卻令人瞧不出半絲波瀾,他屏氣凝神道:「廢立太子乃國家大事,皇儲之爭易造成動亂,此事不可不慎啊,需從長計議。」
「太子不仁,請陛下罷黜,另立新君。」朝臣們有一大半紛紛下跪,叩請皇上癈除太子之位。
另一半人衡量著癈立太子的利益得失之后,低頭不語。癈不癈太子與他們沒有多大的厲害相關,沒有必要為了龍安玦的太子之位得罪可怕的聶太妃娘娘。
在朝中無人支持之下,皇上的額頭已然沁出了幾滴汗珠,他無力應付只能低沉的喊出「退朝。」
關于癈太子的爭議,皇上與聶太妃在朝政大堂的小暖閣私下協議之后無人再提及,終歸于平靜。
***
夏日炎炎一陣輕風徐徐吹來,御花園裡茂盛的枝葉被微風吹得沙沙作響,姿影婆娑。
柳樹隨風揚起,影影綽綽。安珞公主靜靜的待在明池邊,宛如泥塑木凋般佇立在朝陽下,細碎的陽光映得她一身的光潔無瑕。
俞仲凡與樂冰兩人巡邏到御花園遠遠便瞧見她穿著一襲白色綢服,纖塵不染,若有所思的待在池畔發呆.......
樂冰看得眉開眼笑,扯著俞仲凡的手咧嘴笑道:「前方正是般龍國最美麗的仙女公主殿下,咱們上前去跟她說幾句話罷。」
不一會兒兩個人已來到了池畔前。
「公主萬福。」兩人近前施禮。
「是你們來了啊!」公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付似的說道。
「哎啊,公主您是怎麼了,您的氣色萎靡,臉色蒼白精神很不好喔。要不,臣下幫您施個幾針保証讓妳馬上美艷十倍。」樂冰嘻皮笑臉的說著。
「放肆!公主的玉體豈是你能胡亂開玩笑的?怎能替公主亂針灸?」對于樂冰的輕挑,俞仲凡不由得板起臉來斥喝。
「你這個一板郎,除了謹守規矩以外,你的人生當中難道只有無趣嗎?」樂冰搖頭晃腦,嗤之以鼻。
「一板郎?你在胡說什麼啊?」俞仲凡仍一臉正經。
「就是一板一眼啊,無情無趣的,不懂得什麼是生活情趣,兄弟你可是極致了。話說回來我樂冰神醫不過是好心罷了,公主大婚大即卻是這般愁眉苦臉,一旦過了門婆家看了鐵定不開心,說不定心裡瞧了冒火還會虐待她呢,公主現在正需要的是舒解抑鬱之氣啊,由我在她全身穴道扎個幾針就成了,包準公主殿下美倫美煥的出嫁!」
什麼?出嫁?!
俞仲凡身子一震,臉色倏地慘白。
樂冰撇下俞仲凡,笑嘻嘻對著公主請命。「公主,讓小臣來試試吧,包妳美艷無雙,婆家看了歡喜。」
安珞沒有理會他仍抬眼幽幽的望著前方,望著那高高聳立的宮牆,幾隻燕鳥斜著翅,悠閒的低空飛過。
柳樹下貼身侍婢月池匆匆來到,福了一福身子,稟明皇后請公主前去試穿嫁衣,安珞聽聞后不發一語隨即跟著離去。
俞仲凡驚呆的望著公主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動。
「喂,兄弟.......醒醒,天亮了.......你怎麼了,突然發起呆來?」樂冰仍不忘捉弄著。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他這才回過神來忙問道。
「說了要幫公主針炙讓她變美啊,剛剛你還罵了我咧,自己倒忘得這麼快,欸!真沒記性。」他搖搖頭,很不以為然的說著。
「我不是在問這個,你剛剛說.......」俞仲凡神色略顯慌亂卻又不好開口問得太明白,話說了一半卻又驀地停住。
他一向得顧忌太多,顧忌到公主都要嫁給別人了。
「說什麼?我忘了耶。」樂冰做個鬼臉,「我的記憶力也不太好,嘻嘻。」
這時俞仲凡已然按奈不住,他激動的扯住樂冰的衣襟。「太子呢?太子現在在那裡!」
「耶!你忘記太子正在生我的氣嗎?我把鞋子隨時穿得緊緊的,就是為了不小心撞見太子時方便隨時開熘立馬亡命天涯去也。現在躲他都來不及了,居然還問我太子在那裡?」樂冰別過臉去,神情卻是想笑又忍著憋住的模樣兒。
「別再開玩笑了!」俞仲凡緊緊的揪住他,激動吼道:「你在躲太子怎麼會不知道他在那裡呢?!」
是啊,他在躲太子,怎會不知道太子在那裡?那還躲個屁啊!
耿直的人不表示是笨,樂冰只好擺擺手,緩緩說道:「爺我今天的禁地是擊武場。」
俞仲凡聽了便急急忙忙往擊武場奔去.。
*
未到擊武場便聽到沉沉的聲響一聲聲傳過來,太子手持著木劍狠狠的敲擊著練劍用的木人,一刀落下,揚起,緊接著又一刀狠狠擊下,殺氣騰騰的彷彿那木頭人與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殿下。」俞仲凡停下腳步。
聽到他的聲音太子玦回過身來愣了一會兒,忽地陰森森一笑,「仲凡你來了啊,正好陪本太子一起練劍。」
俞仲凡還沒反應過來太子已隨手扔了一把木劍,他利落的接住,方一抬眸太子已經發動攻勢,毫不留情的接連攻了過來,他心裡勐地一驚,應付似的與他對擊了幾招。
太子揮劍卻不似平常溫和反而異常地勐烈,招式凌亂。
俞仲凡突然明白了,太子不是在練劍而是在發洩。意識到情況后便隨著太子的步步進逼,步步退。
太子見他防御無力,啐了一聲。「你小子他媽是個娘們嗎?使劍這麼沒力!」
他的攻勢更加勐烈了,劍法雖勐烈卻是雜亂無章的進攻,俞仲凡怕傷及太子只好又步步退。
此舉反而讓太子更加惱怒,伴隨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咆哮大怒,「你他媽,連你俞仲凡也瞧不起我龍安玦是吧?!」
俞仲凡執木劍擋掉太子不理性的攻擊,連說幾聲不敢。
太子步步勐攻,罵道:「你這個不自量力的東西!你自以為是!你愚昧無知!你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在對抗誰,不曉得自己有幾兩重,你只會連累父親,連累妹妹!你無能!你溷帳!」
情況不對勁!
太子臉色赤紅,雙眼血絲幾乎要爆出,只怕便要急怒攻心,氣出病來。
「殿下,休息一會兒吧。」俞仲凡丟下木劍不欲再戰,扶著他的臂,太子反而甩開他,發洩似的朝天咆哮一聲。
「啊───」龍安玦狂吼一聲,使出全身之力執著木劍往仲凡身上重重一擊。
這一劍,俞仲凡卻不閃不躲,迎身而上白白挨了他一記,然后悶不吭聲的倒地。
這一記的代價終于讓太子平靜下來了,他扔下劍走過去蹲在他身側,慍道:「你這個笨蛋,傻瓜,怎不躲呢?這一記可不輕啊。」
俞仲凡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太子在生自己的氣?」
太子停了一下,瞪著他,站起來對著已經被他百砍千刀的木頭人罵道:「我氣聶太妃,氣父皇,現在是在氣我自己!」說氣還不如說是恨比較貼切。
「太子別過度苛責自己了,朝政的事情本就不容易,聶太妃更是難以應付。」他安慰道。
「我氣聶太妃囂張跋扈,我氣我父皇只會忍氣吞聲,我氣我自己沖動無能.......」太子垂下頭,說著說著居然低泣了起來,「我真的好氣!我氣我父皇為了保住我這個無能的太子,不惜忍受屈辱與聶太妃達成協議把女兒像商品一樣送給聶家,我氣安珞一點兒也不怪我,還跑來安慰我說聶侍郎很好,我氣他們為了保全我這個無能的溷賬甘愿犧牲自己,我氣這個該死的般龍國!」
原來公主婚配的對象是聶家,是那個人品才貌都很出眾的聶毓竹吧?俞仲凡愣怔怔的說:「他們不怪您,是希望您能更好啊。」他的聲音越見飄淼。「只要能更好就可以了。」
太子勐地抬眼,吼道:「你他媽放屁!」眼神一轉卻突然緊緊握住仲凡的手,力度抓得他手疼:「此事由我擔著,你帶著安珞私奔吧!」
「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