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已傳來聶允忠低沉的聲音,「亦靜這次的病來得兇猛,我每天去俞府看她,還聘請了十幾位名醫,每個都跟我說,她自小身子骨弱,撐不住了......」他搖著頭連連嘆道:「大哥的女兒命怎就這麼薄啊,好不容易給她找門這麼好的婆家,這丫頭怎麼就這麼沒有福份呢?大哥一生戎馬,光榮戰死沙場,死時極為殊榮,可是過了十幾年有誰還記得這件事呢,大哥可是般龍國燦爛的英雄啊,可最后卻什麼都沒能留下來,除了好名聲只留下一對孤兒寡母,他的孩子就是我聶允忠的責任啊。」
聶太妃眉頭微皺道:「亦靜的事你務必多照看些,無論是要用多昂貴的藥材,要是外頭買不到就往宮裡拿,一定要使用最好的。」
「般龍國的疆上莫不灑滿我們聶家的熱血,哥哥們拚了命也要馳騁沙場為國效力,連姐姐也以女子之身披上盔甲,只有小弟弟我連大刀都拿不動很慚愧的躲在后方,當時就約定好,你們安心的為國去打仗去,家裡的妻小就由最沒用的小弟我來守護,哥哥們的兒女就是我聶允忠的兒女啊,可如今她卻......」聶允忠眉頭深鎖,憂心忡仲的說:「我好擔心啊,這丫頭年紀輕輕的,可得好好的給我撐下去啊,若有什麼萬一,我怎麼對得住九泉之下的大哥啊。」
聶太妃沉著臉深深的嘆了口氣:「我聶麗兒幾乎無所不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天下無敵,卻對人的生死感到萬分無奈,若哥哥們不死,若先帝不死,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了,龍子也會在本宮的身邊成長,被本宮親自教養成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人終究還是敵不過天的吧?」
聶太妃向來慎謀能斷,這些話卻是說得無比悵然。
「姐姐啊怎麼連你也這樣了?你可是般龍國的頂樑柱啊,話說回來你為何答應推行新政,不怕皇太女借機掌權嗎?推行這麼大的政策,這可是掌握權勢的大好機會啊,那丫頭一心想扳倒你,她豈會放過?」
「新政對龍國有益是該推行,別忘了般龍國是我聶太妃一生的血汗啊,所有的一切都將留給本宮跟先帝的兒子,只有龍子才是龍氏江山真正的主人。」聶太妃雙眸顯露慧黠,嘴角勾起笑容:「當初本宮不肯推行新政,主要目的是為了造成陛下跟公主父女倆個人的矛盾,陛下為了安撫女兒一定會來談條件,如今新政如預期的推行,龍子反而得到了太子侍衞隊,本宮只不過是讓新政拖延了幾日,最后的結果還是受益了,此事一舉兩得啊。」
聶太妃運籌帷幄,所有的事情均在她的掌握之中,聶允忠本該放心,卻是對皇上所為十分的不解,于是問道:「陛下為了公主的新政,輕易的把他辛苦一手創立的侍衞隊給交出去,對象還是咱們家的龍一號,他豈會甘愿?這一點倒是令人想不通啊?」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唯一的兒子安瑄皇子在鋪路,安珞公主聰明能干,為了新政的事情父女之間有了隔閡,再加上龍子病后小倆口感情甚好,陛下能不緊張嗎?在這種狀況之下,他便培植皇太女的勢力,以她為明,利用她來跟本宮惡斗,這一場角力無論本宮跟公主誰輸誰嬴,龍子正是被挾在中間的那一個人,最終的后果不是夫妻情變,反目成仇,便是母子疏離,龍子玧則是漁翁得利,哼哼,這十幾年來的歷練,他可是愈來愈高招了,連本宮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老謀深算了。」
聶允忠嗤了一聲,憤憤然道:「龍子玧真他媽是個老狐貍啊,人說帝王之家最是無情,他居然連親生女兒都不顧了,我呸!話說回來,咱們可不能被打敗啊,那麼姐姐啊,現在該怎麼做咧?」
聶太妃冷笑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誰是黃雀還未可知呢?龍子的這段婚姻撐不了多久的,遲早會和離,現在什麼事都不要做,靜觀其變,本宮可還要兒子啊。」
聶允忠連連讚同道:「是啊,咱們家的龍子最重要,說什麼也及不上他啊!」
「走吧,去俞家一趟,本宮得去瞧瞧亦靜那丫頭。」
兩人徐步往外走,交談的聲音漸漸遠去。
見他們遠去端敏立刻從花叢裡鑽出來,回頭瞪了尚窩在裡面的安瑄一眼,揉一揉酸疼的膝蓋抱怨道:「臭小鬼,沒事躲起來干什麼,聶太妃又不會吞了你,害本郡主也莫名其妙跟著你窩在一處,腳酸了啊!」
安瑄從裡面鑽出來,模樣兒有些發楞,張著口,訥訥的說:「聶太妃說父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瑄兒,還要安珞姐姐跟聶太妃打架,好為瑄兒鋪路.......」說到這裡,一副玄然欲泣的模樣,「瑄兒不要安珞姐姐跟聶太妃打架,她打不過聶太妃的!」
端敏一臉無奈的低頭看著小小年紀的安瑄,笑道:「他們在說什麼我一個大人都聽不太懂了,你一個小鬼頭懂什麼啊?我姐姐說政治太複雜,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純粹就是立場不同嘛......」她想起聶太妃提及龍兒將來會和離之事,突然臉色一紅,訕訕道:「說不定安珞姐姐很快便會和離了,反正龍兒跟她不太適合,我便是覺得他們倆個不般配。」
安瑄扯著端敏的袖子,仰頭對著她說道:「母后說龍子姐夫是聶太妃的兒子,是壞人,以后會把瑄兒給吃了,要瑄兒不許接近他。」他嚥了一嚥口水,有些驚恐的警告她:「表姐你也別跟他一塊兒,會被吃掉……」
端敏忍著笑意道:「男人只會吃掉女人,不會吃小孩的……」突然發覺自己說錯話了,乾咳幾聲,急忙道:「走吧,姐姐帶你回殿裡去跟皇太后要桂花糖吃。」
「嗯。」安瑄抱著小狗點點頭。
她牽著安瑄的手往大殿的方向走,遠遠地卻瞧見俞夫人偕同仲凡、叔岑兩個兒子及俞府的管家匆匆忙忙的疾步往外走去。
幾個人均神色黯淡,臉色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