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仲凡為人仁義,磊落坦蕩有才干,朕因此交付予重任,母后莫作它想了。」
安珞正色道,卻是神色微黯。
她何嘗不想將俞仲凡留在身邊,金澧凌抵達皇城,龍兒必會因而走出皇陵,他會有什麼動作?
想起上一次見面是在聶太妃的靈堂前,當時他不發一語,不肯理會任何人,那張絕美的傾世臉龐看似淡漠卻十分的深沉,之后便進入皇陵守靈了,從此沒有出來過,再也不見任何人。
金澧凌之事她得妥善處理,依法行政,可國法尚有不足之處,她所擔心的正是龍兒會遷怒于無辜,而俞仲凡可能會首當其衝。
將他外派正是保護他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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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時刻,金澧凌終于抵達皇城,在風塵僕僕當天便入宮拜謁,安珞隨即在偏殿召見群臣,因事涉先帝名譽,偏殿裡除了當事人,只有丞相等朝中大員及幾名高品階的貴族與會。
金澧凌胸有成竹的拿出先帝密函以証明自己無罪,開口便自清,他不過是奉命行事,一切叛亂的罪責與他無關,將一切的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安珞端坐皇座上,凝著神看著她父親親筆所寫的密函,良久便抬眸問道:「依郡王所言,朕有一事不解,聶太妃率軍西征,行前曾下詔命各大郡王支援,此事朝野皆知,怎就獨蒼州郡王你就不知呢?怎會以沒有印璽的信函為主要依據,而不理會聶太妃的命令?」
金澧凌早已有備而來,聽了女王的質疑立刻作揖道:「本郡王在野已久,并未收到太妃詔書,卻收到了密函,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既然先帝有令,臣只照辦,不問其它。」
安珞低沉道;「收到密函便擅自出兵對皇軍發動攻擊,這麼重大的事,卻不加以確認,郡王未免太過輕率了。」
金澧凌態度自若,徐徐辯解道:「先帝有令,臣身為臣僚諸郡王豈能違抗,莫非陛下是在指責先帝的不是?」
安珞道:「先帝當時病重或許頭腦昏潰,郡王收到如此不合常理的密函難道都沒起過疑心嗎?」
金澧凌冷笑一聲,徐徐說道:「女王陛下啊,臣在野,并不在皇城裡,怎會知道先帝病重之事,聽說直到駕崩為止都沒人知道先帝病情加劇呢。女王要求臣事先得得知先帝病重,分明是強人所難啊。」
看來這金澧凌十分的狡猾。
安珞神色一凜,緊接著說道:「就算郡王不知道先帝病重,太妃乃龍子之母,朕當時又懷有龍孫,帝位有承,聶太妃有何理由造反?而你光憑著一封沒有加以確認過的密函便擅自攻擊龍子之母,其心態可議,金澧凌啊,你可知罪?」
金澧凌愣了一下,女王步步進逼,絲毫不肯退讓,分明是想治他的罪。
以當時的政治情勢來看,小龍子生下后,貴族便會合力癈掉先帝,擁立已擁有血脈的龍殿下登基稱帝,金氏要坐穩皇位就得除掉龍子及龍子的后臺,誰能料到先帝會突然駕崩咧,即位的居然是皇太女龍子之妻,事情的發展,簡值始料未及啊。
小龍子雖然沒了,女王再生育也不是問題。政治詭譎多變怎料到會成為今日這般局面,還好他把密函收得妥妥的,現在只要一口死死咬定是先帝的主意方能自救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金澧凌不疾不徐道:「啓稟陛下,龍子早年流落在外,十六年后卻突然尋回,是真是假本來就諸多疑點,就算先帝懷疑他的身世,微臣也會覺的合理,臣遠在封地無法得知先帝真正的想法,收到密函時便合理推斷,或許先帝認為龍子是假冒才做此決定,臣受命于帝王只得照辦,莫非陛下認為臣收到帝王的密函就該抗旨不遵嗎?陛下莫非是在質疑先帝?」
開口閉口先帝,此人果真狡獪得很。
安珞冷冷說道:「受命出兵攻打王軍,受的命不是圣旨也非公告的詔書,居然是一封密函,密函非正式官方文件只能是私下協議,而你蒼州郡王單憑著私下協議便攻擊皇軍,居心叵測啊,金澧凌你該當何罪啊!朕如不治你,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你無非是認定,朕為維護先帝名譽,不至于將密函公諸于世,藉此為威脅,然你可知,朕已決定向天下公佈密函了。」
金澧凌聽見女王居然做此決定,登時愕然失色,本以為新帝王年輕又是個女人,拿先帝壓壓她即可,怎料得到會如此聰慧有魄力,這時早已嚇得滿身大汗,趕緊辯道:「臣只是奉命行事啊,若說臣有罪,先帝也有罪!」
此話一出,金丞相立刻喝道:「大膽金澧凌,竟敢污蔑先帝!難道你真想罪及先帝嗎?」
金澧凌冷哼一聲,為求自保,那裡還顧得上什麼道義啊,什麼先帝不先帝的?一定要將他拖下水,自己才能浮上來啊,于是接著辯解道:「密函乃先帝所給,臣謹是照辦。若說臣有罪,那麼先帝便是主犯,臣是糊涂的從犯,若只是單單處置臣,那麼臣心有不甘,陛下您也無法服人啊。」
若要降罪于他,就必先降罪于先帝,若要去他爵位,得先去先帝廟號。以后世之君要降罪于父祖輩這是不可行的,此等是為大逆不道。子女豈能降罪于父母,后帝也不能降罪于先帝。她老子干的事,那丫頭能耐我何?哼哼,想取悅丈夫得到床上去,拿本王來開刀,還早得很哪!
金澧凌認為只要緊咬住先帝便能保命。
安珞將長袖一拂,冷冷下令道:「先帝有罪,去其廟號,下詔追其罪責,金灃凌未經確認擅自出兵,奪其封地與爵位與身家財產及大貴族身份,癈為庶民。」
聞言金灃凌腳蹬時一軟,險些差點站不住了。
完了,全都完了!
沒想到女王居然會如此的大逆不孝,為了除掉他竟不惜降罪于自己的父皇。他得趕緊另想他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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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澧凌驚魂未定的回到皇城暫居之所,剛才踏進大門口,老僕隨即彎著腰迎上,「老爺,回來啦!」
金澧凌擺擺手,邊走邊嘮唸,罵道:「哼,陛下可是想著法子想弄死本王哪,差一點兒就回不來了!」
可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老僕不知仍俸承道:「老爺機智過人,誰能拿您如何呢?」
金澧凌"嗤"了一聲道:「龍子玧死了,龍殿下卻還活得好好的,原本本王該得到他的州郡啊,那些肥沃的土地沒得到反而還沾了一身腥,真他媽的運氣背啊!」
老僕彎著腰,笑道:「老爺,別氣!別氣!您有貴客來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