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蜂涌而至,無情的挾殺,他下意識的抵御,體力卻愈來愈薄弱,身上的傷勢愈來愈重,神智逐漸朦朧,恍忽間,彷彿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偏然立在他跟前,他微弱的勾起一抺微笑,低喃道:「公主啊,我的安珞公主……就算你成為別人的妻子、仲凡的君,仲凡對你的心意始終不變.......,仲凡對你至死不渝啊.......如今你在何方啊?」
似有所感,前方的喧華聲終于驚動了金色鑾輿內的兩名女人。
「前方一片喧華,究竟發生了何事?」俞夫人拉開窗簾對著車旁小廝問道。
該小廝眺望著遠方道:「前方突然遭受到攻擊,都打成一片了,夫人請放心,咱們兵馬多,那人打不過來。」
那人?
「只有一個人?」
小廝道:「只看到一個人手執長棍而至,沒一會兒便打起來了。」
俞夫人與安珞目光交接,臉色陡變,心裡瞬間有底了,兩人隨即步下輦輿快速的朝前方奔去。
*
話說俞仲凡以卵擊石,早已傷痕累累,幾乎無法抵御,眼見一刀便要劈下來,驀地一把長劍突然擋在他面前,在千鈞一髮之間硬生生救下了他一命。
「啊,親王?!」宗軒驚得嘴巴都合不起來。
龍子玥居然親手救下俞仲凡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敢情又心軟了?
宗軒忙不迭勸道:「殿下啊,你若要成就大事,就得心狠手辣的徹底,每每緊要關頭你又不忍心,總有一天你會害到自己的啊!」
龍子玥雙眸一凝,絕美的臉龐神色不定。念在已故師父安代山的份上,不忍同門相殘,他始終在最后關頭出手了,說不定此舉會令他將來后悔不已。
「你這個小人,你給我住口!」這時后方傳來一聲嚴厲的斥喝聲。
俞夫人這時候方才趕到,聽見宗軒正在忙著挑撥,因而揚聲罵道,抬眼見到兒子傷重,登時心痛不已。
安珞神色悲傷,走到俞仲凡身邊,柔聲道:「撐下去,你可是俞仲凡啊。」
俞仲凡躺在母親懷裡,僅一息尚存,聽到心上人柔和的聲音,勉強微睜雙眸,微弱勾起唇畔,笑道:「終于……,仲凡終于.......,見到.......」話猶未完便昏死過去了。
「仲凡,我的兒啊!」俞夫人心裡一緊,嘶叫一聲。
宗軒沒好氣的說,「這小子可是罪犯啊,就算出身大貴族但勾結匪幫逃亡,也該就地正法啊,怎麼咱們倒成壞人了?」
俞夫人悲憤萬分,兒子傷得這麼重,差點兒又沒命,早已心痛不已,聽得宗軒如此一說,她的雙眸幾乎都快噴出火來了,勃然大怒,喝道:「住口!誰敢殺他?俞仲凡才是真龍子!誰敢要了龍子的命,便是般龍國的大敵。」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愣在原地,驟然失色。
安珞神色大變。
龍子玥慘白著一張臉,拂袖怒道:「放肆!區區一個奶娘也想貍貓換太子嗎?」
宗軒哼哼唧唧道:「俞夫人哪,不是我宗軒說你,為了救兒子也太不擇手段啦,俞仲凡在文萃宮當過差,每天在聶太妃面前晃來晃去,當親娘的不認他反倒跑去認別人當兒子了?聶太妃是何許人物,她豈會錯認自己生的,聶太妃若會認錯兒子便不是聶太妃了,你想坑人也要坑對對象啊。」
俞夫人抬眸怒道:「是真是假,等回到皇城,我拿出證據便是!」
宗軒聽了心裡暗自竊喜。
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俞夫人若癈了龍子玥的龍子之位,即會將他逼入絕路。
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一夕之間卻跌斷翅膀摔了下來,失去聶太妃、皇太后的支持,緊接著是龍子的身份……
龍子啊龍子,龍氏的最后一位血脈,他期待他不再是一頭尚懷著一絲善心的小獅子,而是被逼成一頭猛獸,親手毀掉祖宗基業的猛獸。
般龍國的覆滅已指日可待啊。
***
真假龍子一事在般龍國掀起了軒然大波。
朝堂上眾臣們為了此事激辯不已。
俞夫人拿著當年龍子的襁褓,將孩子調換的經過娓娓道來:「我奉文武帝詔命帶著襁褓中的兒子往帝王大殿哺育龍子,當時先帝病況已沉,宮裡情勢詭譎,聶太妃野心勃勃的私調禁衞軍,意圖爭奪權勢,先帝先聲奪人,傳召侍郎安代山入宮,要我將兒子交給他帶出宮,人才剛離開大殿,聶太妃已經發動政變,我抱著龍子拚死逃出宮廷,把他帶回家中撫養,這件襁褓便是當時龍子身上所穿之物。」
朝中大臣莫不仔細的檢查龍子襁褓,上面繡著精緻的龍紋,織工非比一般,衣邊略顯陳舊,命老內侍前來確認確為十九年前龍子之物。
聶允忠頗不以為然,嗤哼一聲道:「哼,只憑著一件舊襁褓就想以假亂真嗎?你是龍子奶娘,留著一兩件襁褓在身邊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俞夫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怎麼,這事損及聶大人的利益了?您放心,無論如何,血緣上大人您還是龍子的親舅子啊。」
聶允忠聽了勃然大怒,喝道:「俞夫人,你這個妖婦,世間上殺人放火什麼壞事都可以干,就是不能亂人宗祀啊!混亂人倫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我姐姐聶太妃認的親兒子豈能容你這個奶娘來推翻啊,她若真要掌權,早在十九年前弄個假的龍子入宮便可,何苦等了這麼久咧,正是因為我那個孤傲的姐姐不愿意讓別人坐上只能屬于她兒子的帝位啊,龍子可是龍國江山的主人哪,豈能容你在此胡說八道,混淆血統!」
俞夫人冷笑道:「聶大人別急,臣妾還有一項有利的證據。」她環視著在場眾臣,銳利的眸光掃過所有人之后方徐徐說道:「俞仲凡有血瘡!」
此話一出,眾臣們均訝然不已。
血瘡可是龍氏獨有的遺傳疾病啊。
聶允忠頓時失了風度,罵道:「你放屁!假龍子你稱真龍子,過敏你拿來當做血瘡,龍氏血統豈能由得你這一介蠢婦人來胡說混淆的。」
俞夫人不疾不徐道:「聶大人對令姐的崇拜已失去常理,你一廂情愿的認為聶太妃不會犯錯,若她不會犯錯,為何龍子會流落于民間咧?」
聶允忠紅著臉,怒道:「你胡說,母子連心,我姐姐豈會認不出來自己親生的兒子!」
「聶太妃已仙逝,無人能與你對質。」金丞相皺眉道:「龍子乃天下的共主,滋事體大,非比尋常,不過臣與聶太妃共事多年,她是何等的精干啊,怎會錯認兒子,俞夫人你可不能為了一己之私,混亂了帝系啊,龍子的身份關係著般龍國的江山,不可不慎啊。」
一名朝臣問道:「既然俞夫人認定俞仲凡是真龍子,那麼當初聶太妃認子之時,為何沒有跳出來阻止呢?」
俞夫人不疾不徐道:「聶太妃不僅是當朝佐相,龍國大將軍,還是先帝貴妃,權傾朝野,說一沒人敢說二,連聶太妃都拿不出證據,只憑著她是龍子生母為證。臣妾這個奶娘若是跳出來說話,有誰會信呢;其二龍子雖然尊貴,實際上卻是紛爭的種子,仲凡雖不是親生,卻是我一手辛苦拉拔長大的兒子,豈能忍心讓他捲入殘忍的政治風潮裡,我沒有政治實力足以保護兒子,很擔心他會因此而遭遇不幸,從小他犯病,我便對外宣稱只是過敏。」
聶允忠冷笑道:「說著說著自打嘴巴了,既然不忍心讓他捲入政端,事到如今為何又要說出來?哼哼,我幫你說,因為前年三子戰死了,去年四子病死了,今年二子又犯下死罪,俞家一年死掉一個兒子,接連喪子讓你受不了了,于是撒下漫天大謊,企圖保住兒子的性命,這下子老夫可沒說錯了吧,俞夫人?」
此話說得俞夫人臉一陣青,一陣白,卻是苦笑道:「確實,若非如此我打死也不會將這件秘密說出來啊。」
「狡辯!」聶允忠罵道。
大臣們不停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班老臣堅持龍子玥才是真龍子,中間份子則是吵翻天。
安珞揉一揉眉頭,困擾不已。
俞仲凡若是龍子便可走出牢獄,從此尊貴無比,而龍子玥失去龍子的地位,只怕將會不擇手段,行事恐怕會更偏向極端。
兩邊僵持不下,吵得熱絡,金丞相徐徐說道:「龍氏血統,滋事體大,老臣素聞俞大將軍重諾講信,此人一言九鼎,絕不會說謊,何不宣他入宮問個清楚便知。」
安珞抬抬手對著俞夫人問道:「聽說俞大將軍突然患了急病,告假了幾日,今日可否上朝?」
俞夫人道:「這兩日好多了,應是可以勉強上朝答詢。」
于是遣人去傳,過了約莫半個多時辰,俞大將軍一身戒裝,提著精神上朝晉見。
但見他容顏憔悴,唇色蒼白,平時裡的英氣儘失,如今是一臉的病容。
安珞先是慰問了一番,方才將傳他晉見的目的說出來。
俞大將軍聽聞此事,居然毫不遲疑的說:「啓稟陛下,賤內接連喪子,哀慟至極,以至上朝胡言亂語,還望陛下恕罪。」
俞大將軍意外的失口否認,朝臣們一陣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