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見他動怒,果真拿劍要殺了自己,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愴惶地拔腿便跑,拚命的喚人來救,龍子玥執著長劍一路狂追不止,眼見即將一劍砍下,千鈞一髮之間,聶毓竹突然衝出來,死命的抱住他,崔太后這方才得已僥倖逃脫卻落得釵落髮散,連鞋也掉了,居然不敢派人拾回的狼狽窘境,這一嚇,好一陣子不敢再踏入崇華殿了。
崔太后愴惶逃走,龍子玥十分不悅,瞪著聶毓竹惱道:「你來這裡干什麼?偏攔著我,若不是你,我早就砍死那個老妖婆了。」
聶毓竹勸道:「你可千萬別衝動啊,為了一個蠢女人值得嗎?她處處針對你,刻意貶低,只不過是在嫉妒你,你比她兒子尊貴,比她兒子俊美,比她兒子聰明,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咧,可別壞了大事啊。」
「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爹派我來的,我爹不相信俞仲凡有血瘡,要我跟著他,若他一直沒發病,肯定就是個假的。我爹他不放心你,要我來告訴你千萬沉住氣啊。」
龍子玥卻頗不以為然,道:「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真的了,偏為難舅舅了,我龍子的地位已受到動搖,若要奪回一切為我娘報仇,唯今之計只有獲得更大的權勢了。」
聶毓竹聽了,神色肅然道:「你打算怎麼做?」
他低沉的說:「樂冰。」
***
俞仲凡在廷尉府受到太醫細心的照顧,神智已逐漸清醒。
一睜開雙眼卻見到金丞相站在床旁,皺著眉,低聲道:「目前龍氏已無長輩在世可以做主,光憑著俞夫人的指認是無法納入龍氏的,畢竟龍氏皇族比較不一般得謹慎,當初龍子玥殿下苦于無法證實身分時是讓孝慈皇太后收為子的名義才得以入龍氏皇族,論身份,當今崔太后是你們的平輩堂嫂,你跟子玥親王與她是同等輩份,在無長輩可認領的狀況之下,你無法依尋他的方式納入龍氏族譜,目前朝中大臣皆為此事傷透腦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俞仲凡聽得一頭霧水,緊皺眉頭,低聲道:「丞相大人,您在說什麼呢?關于仲凡私通青龍幫一案實屬誤會,望大人明察。」
金丞相忙作揖,恭謹的說:「不敢!不敢!殿下是何其尊貴啊,豈能降罪。」
俞仲凡聽了著實納悶,一臉迷惑的看著丞相,「丞相大人你到底是在說什麼,仲凡實在是聽不懂啊?」
金丞相反倒愣了一下,道:「難道,俞夫人從來沒告訴過你嗎?你是龍子啊!般龍國的皇子殿下。」
他是龍殿下?
俞仲凡愕然失色,失了好一會神,好不容易方才定了定神,正色道:「此事恐怕有誤會,丞相可否讓仲凡回家一趟,問清此事?」
金丞相立即作揖道:「豈敢,豈敢,區區廷尉府豈能關押龍子啊,殿下你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聽得金丞相驚天動地的那些話,俞仲凡內心早已亂了方寸,一聽到自己可以離開竟不似從前拘禮,直直的撇下丞相,強忍著身上的傷痛,咬著牙爬起來便迅速的離開廷尉府,直奔回家中。
甫踏進門卻見到俞夫人正坐在廳堂上,等著他回來。
她一如往常般端莊,臉色卻略顯疲憊,見到兒子返家立刻迎上去,擠出笑容,道:「兒啊,你可回來啦!」
他卻笑不出來,凝著神,肅然問道:「娘,剛剛丞相大人跟仲凡說了一些奇怪的話,你…….」他頓了一頓,仔細的端詳著自己的母親,緩緩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為了仲凡,做了不該做的事?」
俞夫人聽了卻是淺淺笑道:「清瘦了些,你的傷勢大致好了嗎?還疼嗎,快!快去床上躺著,傷得這麼重,別再亂跑了,娘馬上讓大夫過來幫你看看啊。」
他卻拉住她的手,眼神裡藏著幾分疑惑,幾分悲傷,啞著聲音問:「娘,是誤會一場吧?丞相是否會錯意了?仲凡是您的親兒子啊!」
提起這事,俞夫人頓時紅了眼眶卻嘆了一口氣,淨顧著推著他進房,半哄著,「快去躺著吧。你需要好好調養。一切等你好了再說!」
他佇足在門口不愿進去。「娘,快告訴仲凡吧。」
俞夫人見他這般堅持便眉頭深鎖,嘆道:「你都已經知道了,還來問?」
果然是真的?
他神色驟變,失聲道:「金丞相所言為真?」
俞夫人卻瞅著兒子,沉默了半餉。
「娘啊,您告訴兒子啊,仲凡確確實實是您親生的啊,仲凡是您的親兒子啊!」他哽咽的說,聲音近乎哀求。
「從小我照顧著你長大,不辭辛勞的把屎把尿,喂你喝奶吃粥,怕你瘦了,怕你冷了,怕你餓著…….」俞夫人伸出手,慈愛的撫著他的黑髮半餉才緩緩開口道:「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從宮裡抱回來養的。」
他聽了臉色倏地慘白,踉蹌的退后一步,搖搖頭,低沉的開口,「娘是為了救仲凡一命吧?娘您千萬別干這種傻事啊,那麼仲凡寧愿死去,絕不能讓娘為了兒子而去背負著罪名啊!」
俞夫人終于落下淚來,哭著說:「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兒子,可仍然是我親手撫養,一點一滴拉拔長大的孩子啊,娘對你的愛從來不亞于其它的孩子,我有多麼希望你是我親生的,多年來我也這麼認為啊…….」
俞仲凡聽了大受打擊,哽咽道:「娘,仲凡怎會不是您親生的,仲凡是您的兒子啊!」
「孩子啊,就算你不是從我的肚子裡生出來的,你永遠都是我跟老爺的兒子啊!」說著早已泣不成聲。
「娘,仲凡是您的兒子,永遠都是!」
母子兩人相擁而泣。
良久俞仲凡紅著眼眶,哽咽問道:「爹呢?」
俞夫人垂淚道:「你爹正病著呢,從宮裡頭回來又吐了一大口血,服了藥已經睡下了,有事你明日再說罷。」
俞仲凡聽了又是一驚,「爹好好的怎會突然病了?」
「不是什麼大病,不礙事,大夫說休養兩日便會好。」她定定的望著兒子,嘆了口氣,徐徐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尚無法接受事實,你就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龍氏已無長輩在世,這樣正好,無人可做主,你不必改姓改名入宮去居住,如同以往,一樣當你的俞仲凡.......,仲凡啊,記住,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跟你爹的好兒子啊。」
俞仲凡神情痛苦,落淚哽咽道:「娘啊,可能嗎?如果我是龍子,那麼就算關起門來我也無法再當俞仲凡了,可如果我不是.......那麼娘啊,我們是犯了怎樣的罪孽啊?」
俞夫人拍拍他的肩,勉強笑道:「兒啊,你是龍子,這事連你爹都親口承認了。」
「什麼?!爹,他.......」俞仲凡聽了登時如被雷擊般,心神轟隆亂響,一時之間無了主意,日月會倒轉,他那個向來嚴謹的爹絕不會說謊。
他顫唇道:「爹他,他……」
俞夫人拉著他細說從頭,從當初如何的調換孩子以及如何的抱著他逃出皇宮。
俞仲凡聽了所有過往,茫然的走進俞大將軍房裡,挨坐在床邊的椅凳上,凝神呆望著扶養著他長大的嚴父,老人服了藥正沉睡著,他的臉色仍帶著平日裡的幾分嚴峻肅容。
良久,俞仲凡流著淚,跪伏在地上朝父親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在半夜裡悄悄的離開了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