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子玥跪伏在武德殿門外,等候太上皇召見。宗軒則貼在武德殿門邊,拉長著耳朵偷聽裡面的一動一靜。
半餉后他跑到龍子玥身邊,跟著跪在旁邊擠著眉說:「太上皇單獨召見俞仲凡,聽裡面說要收為子,納入龍氏族譜來著.......」
龍子玥聽了冷哼一聲,「父母都不在了,無人可認領,倒讓伯父認了當兒子了,這下子我反倒跟他成為堂兄弟了,孝慈后認我龍子玥當兒子,文宣帝認他俞仲凡當兒子,一眨眼突然變成從兄弟,你說,我們的命運還不可笑嗎?」
宗軒低聲的說:「奇怪的是,俞仲凡拒絕了,他說他父母尚在世,不愿改名改姓?!?/p>
宗軒又接著說道:「俞仲凡是個獃子吧?世上有這種腦殘之人嗎?認祖歸宗他不要,榮華富貴他不屑,哼哼,他那小子可知道自己放棄的是什麼嗎?很可能是皇位啊,太上皇認了他當龍子,不就是為了扶他當上帝王嗎?!?/p>
話還沒說完,已見俞大將軍跟俞夫人連袂來到殿外,通報一聲后,隨即獲準覲見,進入殿內。
宗軒嘀嘀咕咕的抱怨,「讓我們在這裡枯等,為何不先接見我們咧?」
龍子玥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沉默的空氣令人煩悶,宗軒又接著抱怨道:「他老人家急著想讓龍氏子孫認祖歸宗呢,俞仲凡固執沒腦,不領情,這下可好,召喚養父母來勸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俞大將軍,俞夫人,俞仲凡一同踏出武德殿。俞大將軍深深的朝著跪伏在殿前的龍子玥看了一眼。
宗軒在龍子玥身旁耳語道:「殿下,你那個傳說中的親爹正在偷瞄你呢,是不是也想讓你認祖歸宗???」
龍子玥惡狠狠的瞪著宗軒一眼,他登時嚇得趕緊把頭轉回去仍嘀咕道:「裡面該不會是在討論要把兒子交換回來吧?」
未久,俞家三個人一起離開了。
望著空曠的殿外,宗軒抬頭對著守門的小內侍道:「這下,該輪到我們了吧?」
小內侍搖搖頭,回道:「啓稟大人,裡面沒有召喚啊,太皇吩咐讓龍殿下在殿外恭謹的候著,小的可不敢擅自作主?!?/p>
這時崔太后牽著安瑄太子的手,款款的步行來到殿外,通報一聲后,立刻獲召觀見,笑嘻嘻的走進去。
宗軒忍不住抱怨起來,「他奶奶滴,別人一個接一個進去,偏叫我們在這裡等,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龍子玥仍舊沉默不言,臉色卻相當的難看。
武德殿內傳來一陣陣歡笑聲,宗軒愈聽愈氣也不知在安慰誰,喃喃說道:「別難過了,人就是這樣,親疏有別,先見親的,再來見過繼的,最后才見假的.......」
親的是俞仲凡,過繼的是龍安瑄,假的便是龍子玥。
龍子玥這下總算開口了,卻陰著一張俊臉問:「多久時候了?」
宗軒道:「我們已經等一個時辰了?!?/p>
龍子玥聽了,倏地立起,然后轉身,緊接著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守門小內侍見狀大驚,趕緊跑上前,彎了彎身子,勸道:「殿下請息怒啊,再等等罷,太上皇諭令讓您在門外候著呢?!?/p>
龍子玥惱道:「本王的忍耐力只有一個時辰,再多也沒有了!」說罷,拂袖而去,宗軒趕緊跟上。
*
殿內,太上皇見安瑄聰明可愛自是非常喜愛,特地讓他近前坐在身畔,親自喂他瓜菓。
「小兒書讀得怎麼樣?」太上皇親匿的稱安瑄為小兒。
崔太后登時眉開眼笑立刻督促兒子,道:「快,叫聲皇祖伯父?!?/p>
安瑄立刻照辦,崔太后萬分歡喜的說:「瑄兒讓師傅們讚不絕口呢?!?/p>
「很好,很好。」太上皇捋著灰白的長鬚,含笑點點頭。
此時,守門小內侍悄俏的跑進來,在內侍總管耳旁說了幾句話,總管臉色變了變,然后小內侍又靜悄悄的溜掉了。
崔太后不禁得意洋洋的暗忖著,門外的龍殿下肯定在發脾氣,吵著要觀見了。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子何時嚐過這般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外候命,以前有先皇太后跟聶太妃撐腰,在宮裡無人可治他,好不容易她的女兒登基了,他照樣目中無人,堂堂的女王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被他所冷落的妻妾。
現在真正的龍氏回來當家作主了,太上皇的喜好決定他在宮裡的地位,識相點,他當然得順服。
就讓他跪著等去吧!
崔太后笑盈盈道:「老皇爺何不考考瑄太子書讀得如何呢?」
這一考,時間可拖長了,龍子玥在門外跪得愈久,她愈痛快。
太上皇輕撫著安瑄的頭道:「嗯,有理,那麼小兒,可會背誦『大學』?」
安瑄聽話的開始背誦:「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
背誦之后太上皇又問了一些問題,安瑄回話,幾聲笑語傳來。
安珞終于忍不住了,低聲提醒道:「老皇爺不見見親王嗎?」
太上皇抬起頭來看著內侍總管,漫不經心道:「親王還在外候著吧?」
內侍總管卻是沉著臉,一臉的惶惶然。
「他不在?!」太上皇突然暴怒一聲,抬眸瞪著他。
總管著實不敢隱暪只得低聲承認,「半個時辰前走了?!?/p>
果真不在!
「真他馬的沒規矩啊!」太上皇朝外大喝一聲,「來人!」
守門小內侍聞聲立刻跑進來,跪倒在地。
「親王呢?」
守門小內侍嚇得戰戰競競,吱唔道:「親王離開了。」
「是誰讓他離開的?」
守門小內侍如實稟告,「親王殿下說他的忍耐力只有一個時辰,時間一到他就走了.......」
「大膽!」太上皇的臉色頓時轉為鐵青,憤怒的往桌上一拍,酒爵應聲倒下,滾落地面,美酒流出,灑了一地。
殿內侍從們嚇得早已紛紛跪倒一地。
他自己找死,機不可失。崔太后掩嘴笑道:「啓稟老皇爺,龍殿下一向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向來不把哀家跟陛下放在眼裡呢,現在他連您老也不當一回事了?。 ?/p>
「放肆的小子!」太上皇怒道:「竟敢如此的姿意妄為?!?/p>
安珞道:「請太皇息怒?!?/p>
太上皇惱道:「便是這般任性才搞到聲名狼藉的吧。」
*
崇華殿。寢殿。
「沒想到這麼快又搬回來了。」端敏呆坐在椅子上幽幽的嘆口氣。
龍子玥正專注于案上的戰略佈署圖上并不理會她。
端敏百無聊賴走到他身邊挨著坐下,冷笑道:「這下子你可虧大了!原本喜事一椿卻弄成這樣,益州郡主跑了,郡王把喜帳全拆下放把火燒了,今天登門的賀客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應付呢。」
「別苑那邊我舅舅自會應付便是,我被迫回宮之事大概全城都知道了?!?/p>
「突然冒出來一個太上皇壞了你的大事,這事好生奇怪?巧合嗎?」她想不透,只好瞅著他。
龍子玥放下佈署圖,眸光瞬間轉為幽深,沉聲道:「朝政上的明爭暗斗、瞬息萬變你豈能懂,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龍子玥絕不會成為別人刀俎下的魚肉?!?/p>
端敏冷嘲道:「哼,只怕大禍快臨頭了,別說婚事告吹,你今天在武德殿的豐功偉業已經傳遍宮裡了,太上皇氣得拍桌怒罵呢,說實在你也真不給面子,居然說走就走,想死嗎?」
他的眸光冷然道:「他能殺掉我嗎?」
端敏緊盯著他那張絕美的臉龐,很婉惜的說:「說不定他想殺你呢,抓你幾個小辮子,再找個理由將你處死。你這張臉真好看,太上皇還沒見過你吧?我真不希望你死得太容易啊,那實在太無趣了?!?/p>
「大仇未報之前,我龍子玥不會那麼輕易的死。」語罷又垂下頭繼續研究兵佈圖。
太上皇是龍氏能號召五大貴族,若他認了俞仲凡讓他認祖歸宗,且招來郡王們效忠,那麼他將無立足之地,得想辦法擴張兵力才得以抗衡。
端敏討個沒趣,索性也不理他了。
此刻門外突然傳來稟報聲?!柑匣逝扇藖砹?!」
兩人愣了一下,馬上說:「進來!」
一名小內侍隨即跑進來,問安后立刻說明來意:「太上皇請殿下今晚去女王那裡留宿?!?/p>
龍子玥臉色變了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