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允忠聽了臉色大變硬扯著龍子玥,怒道:「你給我走!用你的絕世武功給我用力殺出去!」
龍子玥卻似哭似笑,恍神道:「又有人要殺我了嗎?哈哈,打從我出生開始就一身血腥味了,我親爹要殺我,我?guī)熌敢獨⑽遥規(guī)煾敢獨⑽遥堊荧j要殺我,皇太后老妖婆要殺我,端敏要殺我,連太上皇也要殺我,還有青云幫也要殺我.......我娘為我而死,我兒子為我而死,俞長天為我而死.......,就因為我是該死的龍子嗎?」
聶允忠氣得直跳腳使勁扯住他的衣襟,怒吼道:「別在現(xiàn)在發(fā)瘋!你不是龍子!」
吼聲在崇華殿裡廻盪著。
他不是龍子?
龍子玥登時回過神來,詑異的望著他,「你在說什麼?」
聶允忠吼道:「真正的龍子早就死了,一切都與你無關(guān),所以你趕快給我逃命去!」
龍子玥搖搖頭,退后一步冷然道:「舅舅你騙我.......」
聶允忠怒目瞪著他,吼道:「想見你的親生父母就給我拿起劍來,拚命殺出宮去。」
「連你也在騙我了,我連自己伯父都殺了。」龍子玥擺擺手,疲憊的說:「罷了,罷了,不管我是誰的兒子都不重要了,就讓他們殺掉我吧?!?/p>
「臭小子!」正想再怒罵之際,偉程忙著打斷他,「現(xiàn)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快把我們剩馀的守衞集結(jié)起來,我護著殿下一起殺出宮啊!」
這臭小子卻不肯走,聶允忠趁龍子玥不備一把將他給敲昏,命令一個強壯的衞侍背著他跑路。
留守在宮裡的禁衞軍并不多,偉程護著他們指揮著崇華殿的百名守衞一路從皇宮東門殺出宮去。
*
追殺他們的是李姓校尉所率領(lǐng)的一隊人馬,彷彿有深仇大恨般拚命的追逐出宮。
兵力懸殊之下一番交火,一路殺出皇宮傷亡已慘重,等出得了宮時一干人等早已殺得筋疲力盡了。
崇華殿守衞只馀區(qū)區(qū)幾人跟在身邊,其中聶允忠、宗軒更算不上什麼高手,能夠僥倖逃出皇宮已屬大幸,而偉程刀林劍雨中一路上護著龍子玥早已力竭,偏偏李校尉帶來的人緊追著他們不放。
李校尉狂喝的一聲,急撲過去,偉程扯住昏迷中的龍子玥閃過那急猛的一刀,驚道:「有何生死仇怨,何需如此拚命?」
李校尉怒目相視,惡狠狠道:「為我兒復(fù)仇而來!」
宗軒這才想起了此人乃李艾的父親,原來并不是太后來的人,是李校尉趁機發(fā)兵,目的為了報私仇。
偉程上前奮力一擋,刀劍交接,兵刃擦出火花來,李校尉被震得連退幾步,急吼一聲:「他的武功太高了,兄弟們?nèi)?!?/p>
驀地,李校尉的手下已蜂涌而上,偉程護著龍子玥一路殺出皇宮早已筋疲力竭,對方攻勢如此猛烈,人數(shù)又多,他奮力廝殺了好幾個仍有不殆,李校尉見偉程守備漸弱,鑽個空子急忙往龍子玥身上刺過去,偉程回防不及只好挺身一擋,倏地,一把冷劍刺穿他的身子,突穿身子的白刃從他的背后瞬間滲出血來.......,李校尉將劍猛力抽出,偉程登時吐了一大口血,身子已不支,晃了幾下。
背著龍子玥的侍衞嚇得猛然跤倒在地,把他給驚醒了。
龍子玥醒過來見偉程為保他一命竟不惜犧牲,頓時大怒不已,狂喝一聲,迅速奪了把劍,只見白刃一晃,劍光閃樂如秋風(fēng)舞落葉,未見人影,敵方人頭早已落了地,不消片刻,李校尉的手下已成為這神出鬼沒,快刀下的亡魂。
見屬下皆已慘死,李校尉不禁亞然失笑道:「天下居然會有這麼高的武功,實在是可怕至極,最恐怖的是你這種人居然身懷絕學(xué)?!?/p>
龍子玥怒道:「你究竟是誰?崔太后派你來的?」
李校尉突然流下淚來,慘兮兮笑道:「哈哈哈,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女王出宮之前早就將崔太后給軟禁起來了,她還能使喚得了誰?我兒李艾就是被你這個畜牲給強佔了!」他面露兇光。
龍子玥冷聲道:「艾兒嗎?本王待他可好了,讓他吃好穿好,還讓宮女們陪他玩,他在崇華殿過得歡快,你為何怪本王?」
李校尉怒吼一聲,「畜牲!我艾兒不是你的孌童,怎能供你玩弄?」
龍子玥冷笑道:「本王性向正常只喜歡女人,艾兒是男子之軀且還是個孩子,本王連碰都沒碰過他,何來玩弄之說,不信你回去問他罷。」
李校尉臉色突然急劇慘白,吼道:「我艾兒抱著你給的金銀珠寶吵著要回去找你,我怎能讓他回去當你的孌童?一怒之下,.我、我就把他給.......」李校尉突然凄厲的嘶吼一聲,拚死撲過去。
「你這個白癡!」聽見艾兒莫名慘死,龍子玥將長劍一揮利落的殺掉了李校尉。
隆冬嚴寒,白皚皚的雪地上無情地灑下了幾道殷紅。
「偉程!」迅速殺光追兵之后龍子玥急忙攙住他。
偉程卻是退后一步,替自己點了穴止血,單膝跪在他跟前,正色道:「偉程任務(wù)已了,拜別殿下!」
龍子玥神色凝重,抬抬手,哽咽道:「你偉程也算對得起我娘了,去吧!」
偉程叩別,起身,瞥了宗軒一眼,吩咐道:「這事別讓鳯媛知道。」說罷即長揚而去。
龍子玥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黯然流淚。
宗軒一臉茫然,錯愕的問:「被一劍刺穿,偉程是活不了了吧?他這是要去那裡?。俊?/p>
聶允忠紅了眼眶,長長的嘆了口氣,「也不枉他跟著我姐姐一輩子了,真正的英雄不會死在自己的主上面前,讓主上看見他死去的容顏,失了自尊,他只會死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邊。」
心愛的女人嗎?那不是要讓女人為他傷心了嗎?這些貴族們在想些什麼?。?/p>
般龍國五大貴族以軍功起家,講究氣節(jié)與豪情。偉程十五歲才半大的孩子便跟在麗妃身邊,出生入死,同時也沾了這些貴族之氣。
宗軒蹲在地上不停的長吁短嘆,偉程死了,他的鳯媛可該怎麼辦?。?/p>
不能告訴鳯媛,她肯定受不了,可他能暪多久?
偉程曾經(jīng)奉命剿捕青云幫。他們各侍其主,各有立場,說實在跟他也沒有私人恩怨,卻因為鳯媛,他使儘手段,軟硬兼施,利用偉程的愧疚心,迫他娶了鳯媛。
這段婚姻,鳯媛得失心太重并不快樂,偉程受她折磨更是痛苦。另一個女人晨星則黯然退出另嫁他人,她的心裡有偉程大概會一輩子守活寡吧?
兩個女人跟一個男人糾葛了幾年,沒料到會以他的死來劃下句點。這段感情沒有一個嬴家。
真令他唏噓不已。正傷春悲秋之際。這時章思予卻突然帶著一隊人馬來了。
朝著龍子玥抱拳作揖,正色道:「奉太上皇之命迎殿下回宮!」
眾人一愣。
聶允忠驚問:「太上皇?他醒過來了?可太醫(yī)說救不了了???」
章思予道:「太上皇中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命在一懸,情況并不樂觀,今天早上氣息還一度沒了,原以為已經(jīng)沒救了,沒想到.......總之太上皇剛剛醒過來了,一開口便說要見親王殿下,說完又再度昏睡過去了,不過可以放心,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太醫(yī)說再調(diào)養(yǎng)個幾日便能清醒開口說話了。」
聶允忠總算舒了一口氣,對著龍子玥笑道:「太好了,龍一號啊,你的伯父沒事啊,你也別再自責(zé)了?!?/p>
龍子玥黯沉的說:「如今,我還有什麼面目見他呢?」
***
樂府。
晨星將藥葯哄睡,看著孩子安穩(wěn)的睡姿忍不住微微一笑,靜靜的坐在床邊拿起針線綴繡。
突然間窗外人影一動,她大驚忙問:「誰?」
「是我?!孤曇粲行┥n涼。
她聽得出來是他的聲音趕緊奔到門口去,卻心跳加速顫著手方才打開房門。
縈縈燭火下,偉程的臉色略顯蒼白。
「你……怎麼來了?」晨星定了定神掩去緊張感,抬眼對上他。
他微微笑著,塞了一塊冰冷冷的東西到她的手裡,柔聲說道:「以后別再把我給你的東西還回來了。」
他的手怎會這般冰冷啊?
晨星心裡微顫,定睛一看原來竟是他當年給她的訂親信物,那個佩帶多年的九龍玉佩在退婚當時已經(jīng)還他了,如今又重新回到她手上了。
聽說他的婚姻生活過得很不愉快,晨星頓時濕了眼眶,哽咽的說:「這裡暗我去執(zhí)燈過來?!狗讲呸D(zhuǎn)過身子,背后隨即傳來一陣聲響,待她回過身來時偉程已然倒栽在地上,身子尚掙扎了一下。
「偉大人!」她慌慌忙忙的奔過去將他扶起枕在自己臂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子竟然是半濕的,伸手探去竟一片黏綢,血腥味撲鼻而來,她的心一沉,驟然失色的顫唇驚道:「血?」
她日思夜念這張略帶風(fēng)霜的俊臉,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她的跟前,如今卻過度蒼白,幾無血色,聰明如她已了然于胸,眼淚倏地悲傷流下。
他氣息微弱,慘滄一笑:「我從來也弄不清楚,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不過,沒關(guān)係我喜歡你就好……」他勾起一抺淡淡苦笑,聲音漸漸微弱,「若不是麗妃讓偉程佩服,若不是她救了我三次,偉程早就浪跡江湖去啦,重新當回那個瀟灑不羈的浪子……,現(xiàn)在,我偉程的命終于屬于自己……」聲猶未落,沉寂的瞳眸漸漸散開來,終至再也不曾眨動一下。
她將他緊緊攬進懷裡,悲凄凄哭道:「如今我終于得到你了,你終于屬于我了……」帶著滿足的哀慟,伴著眼淚徐徐滑下。
她勾起一抺慘淡的笑容,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這一生中只愛過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出現(xiàn)在我十四歲那年,那年秋未我跟著大郡主到寺廟裡去燒香,不幸在路上遇到了劫匪,適巧他經(jīng)過解救了我們。他卻只喝了半盞茶就走了,說要去見一個人,臉上卻泛著幸福的笑意,我想他要去見的必定是個大美人吧,只有美人才配得上他……,三年后我陪嫁入宮時又再度遇見了他,可惜他卻不記得我了。偉大哥,現(xiàn)在你想起來了嗎?我十四歲那年,你英姿颯颯的站在我面前,問我有沒有受傷時,當時落在你斗篷上的楓葉是那麼的艷紅,你又是如此的瀟灑俊逸,郡主說你像個浪子,會隨著風(fēng)的足跡跑掉,沒有女人可以真正抓得住你……,就算當初我嫁給了你,你也不會完全屬于我的吧?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抓住你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偉大哥,你跑不掉了……她喃喃重覆念著這句話。
你再也跑不掉了!
窗外又開始落雪,如雪花紛紛飄落,覆蓋了大地,門外的斑斑血跡霎時間失去了蹤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悄然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