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內亂驟起
十月的青木,漸漸換上了厚重衣服。
夾道的木犀,綠得炫目,藏在茂密枝葉間的或白或黃的小花兒,香得肆虐。一如肆虐的傭兵。
最近野火習慣性抽風,這是青木老百姓對現下野火最大的印象和最多的評價。
也不知道野火今天又玩什么幺蛾子。天未破曉,隸屬野火的傭兵便掛袍披甲氣勢洶洶魚貫出城。
眾人紛紛猜測,究竟是誰又拔了老虎屁股毛,惹著這個不安歇的。
青木城中還滯留為數不少未出城的傭兵,其中以野火小公主的人馬最眾,實力最強,氣勢最盛。
什么樣的上司便會有什么樣的下屬。劉義陽的木水流觴善用毒攻,切切實實秉承他的陰險狡詐。雖人數不多,但實打實蟑螂小強一只,難以對付。
而楊可這支虎嘯,也毫無例外地秉承了她的鮮艷熾烈的霸氣。
那一隊隊傭兵枕戈待旦,神情肅穆。一個個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只要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拔劍而出,為她血染黃沙馬革裹尸不惜此身。
可是,他們心目中的女神,素日來當機立斷英勇果決雷厲風行,如今卻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我的姑奶奶啊,你還在考慮什么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句話是不錯的,梁林在楊可身邊急得轉圈圈,“時不我待!您要是再等下去,兩邊都不討好!到時候夾在中間吃虧的只有你!”
梁林,木水流觴原統領,也是劉義陽派系現存實力職務級別最高者。只是可惜,樹倒猢猻散,劉義陽的神秘失蹤,或者說死亡,對那些依附他的人而言是致命打擊。
梁林就是個例子,七階武士。在野火中也算是頂尖的高手,只是因為劉義陽的關系,頗受冷遇。而他自己似乎也明白其中玄妙,以“仰慕楊可”之名,主動要求調到楊可身邊做個虎嘯親衛隊的隊長。
如此便有此番對話。
楊可緊握手中劍,咬唇不語。
梁林恨鐵不成鋼,握著拳頭圍著柱子使勁轉圈圈,一邊轉一邊跺腳,擾得人心煩意亂。
“你就不能安靜會兒?”楊可真想撥出那劍給他來幾刀。
“安靜個毛線!我滴姑奶奶啊,您難道看不清形勢嗎?”梁林急得快哭出來了,“不管誰您倒是先選一個啊!”
“聒噪!”楊可一聲怒喝,拎起那劍連著劍鞘就往梁林腦袋砸。
楊可只是六階武士,梁林已經七階,那劍自然是打不中的。
梁林閃開,嘴邊還兀自念叨:“最毒婦人心!最狠婦人心!好心當了驢肝肺,梁林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活該倒霉受氣!”
念叨完又繼續,“唉,姑奶奶我梁林骨頭賤,你要打就打要砍就砍吧,只是在這之前麻煩您先做好決定,到底站在那一邊你倒是說句話啊!”
楊可默然不語,眉目間厚重的痛苦之色久久不散。
“站那邊都不要緊,重要的是您得選一邊!”梁林略微尖銳的聲音催命般不停歇,“您選哪邊都是情有可原的,沒有人會責備您。”
他擦了擦額頭上急出來的汗水,又道:“可是如果您不選,那您將來怎么辦?黃團長就不說了,他為人大氣,能辨是非明事理,就算您不支持他,他也不會怎么怪您。可是您父親呢?楊團長的性子您是最清楚不過的,如果您支持他,他八成也不會心存好感。可是如果你不選,等他收拾了黃團長,下一個就是您!”
“不要說了!”楊可面容扭曲,竟是痛苦到了極致。
“我要說我偏要說!”梁林突然抬高了聲音,他雙手鉗制住楊可的腦袋,要她認真看自己,道:“楊團長雖然是您的父親,可是這么多年來他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了嗎?無論當年發生了什么,和你有什么關系!你那時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他憑什么遷怒于你?”
他臉色漸漸潮紅,愈加激動:“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沒了母親!也差不多沒了父親!他楊通這么些年把你當什么了?一個奴仆?一個手下?還是不被信任的那種!”
“值得嗎?這樣的父親!就說初到木青那日,他何曾顧及你的生死!若不是黃團長,尸骨無存的赤兔馬就是你的結局!這樣冷血無情的父親,值得嗎?!”
“夠了!”黃色斗氣涌動,楊可一把推開梁林,神色猙獰。半晌才漸漸平息,幽幽道:“無論如何,他是父親,我是女兒。”
她遙望風云際會的天空,道:“他不仁,我不能不義。”
梁林有氣無力地掙扎起身,聽著那話,又直挺挺倒了下去。女人啊優柔啊寡斷啊婦人之仁啊……
“啊啊啊啊啊,終于出來了!再憋著就要發霉了!”上官火兒伸了個懶腰,秦川和蕭凌風一左一右保駕護航,肩頭小精靈綠裳坦然高坐。那晚小家伙可憐兮兮的眼神征服了鐵石心腸的某人,這不,又黏上了。
秦三少爺左顧右盼,那神情在說“別誤會少爺我和這瘋女人不是一起滴”。
上官小姐正想教訓之,眼珠子一晃悠間看見一隊隊傭兵秩序井然潮水般涌來。上官小姐現在看著野火傭兵也不那么雞血了,隨著人流讓出大道。
她眸光閃閃,側身問路人甲:“這是怎么回事啊?一大清早的怎么這么殺氣騰騰?”
那人搖搖頭,道:“唉,天知道野火發什么瘋!”
路人乙接話:“聽說是魔音黃勛和黑煞神楊通鬧翻了,黃勛帶著自己的一萬多手下趁夜潛逃,楊通聞訊追擊。”
“不是在城外么?這里的又是怎么回事?”上官火兒不懂就問提出自己的疑惑。
“這是楊可小公主的人馬,估計是去調和的。”又一路人插話,記路人丙。
“調和?難說!”路人乙似乎比較清楚內情,很專家很內幕地爆料,“楊通向來不待見楊可,聽說之前還差點置她于死地。楊可脾氣可不怎么好,忍了那么些年,難保沒什么怨氣,難保不會借機生事,她站誰那邊,還是未知數呢!”
路人丙不服,反駁:“小公主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她對楊通的孝順是有目共睹的……”
“那又怎么樣,一個巴掌拍不響,楊通不領情,你以為楊可當真是善茬?別傻了……”
“你胡說什么!小公主向來……”
上官小姐摸摸鼻子,看了眼一左一右兩只,眸光賊賊。想:云大將軍當真雷厲風行說干就干,那人也是個陰的,小花招使得滴水不漏密不通風,人還沒出面,就把人家弄得窩里反了。
又瞄了眼蕭大人,想,這丫才是真正的牛人,想當初自己和秦川菜鳥兩只費了多大勁才搬倒只劉義陽,話說那只其實完全不是己方功勞。都是司徒那個冷血無情的家伙干的。
唉,自己和秦川弄得傷痕累累啥都沒做成,人家蕭大人一出場就重創黑煞神。刺殺未遂立馬改變方針轉移陣地,看看,人家這啥都沒干野火就鬧得不可開交。
狠人吶,還是少招惹為妙!
“我們干啥?”上官小姐問,她覺得應該干點什么,不然對不起自己這個幕后謀劃之人。
上官小姐覺得自己出謀劃策了……
秦川陰陰一笑,道:“野火大軍盡出,內部定然空虛,要不咱們去打打劫?”
上官小姐白了他一眼,不想說,最厲害的那只一定沒動。最后實在看秦三少爺那模樣忍不住,道:“還記得司徒不?會炎龍之怒的那只!”
秦川眉頭微皺,實在不愿意想到那只。
上官小姐打了個哈欠,道:“以小姐我對他的深刻了解,他一定以一個自以為優雅實際風騷的姿勢負手而立,目光深邃眺望遠方,做出一副洞察世事,深沉而憂郁神情!而他的肩膀上,一只黃色的肥球定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情!”
“你很了解他?”秦川突然問,目光錚明瓦亮。
“呃……”上官小姐突然記起,自己還沒有向他坦白那十多天的去向,暗罵自己愚蠢,千該萬該實在不該說漏嘴!唉,這嘴巴,得好好管管!
秦川卻沒有追問,只是那眸子就那么沉下去,沉在他墨般漆黑的烏發間,沉在他飄忽不定的深淺心事里。
上官小姐見他那模樣一方面慶幸他沒有深究,另一方面卻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向蕭大人求救,問:“師兄,我們接下來干什么?”
野火某院屋頂,司徒負手而立,側首對身側某物道:“你覺得她的評價怎么樣?”
薔薇小姐鼓著雙冒火的眼睛,憤怒地張牙舞爪,罵:“啾啾,啾,啾啾啾啾……”
司徒含笑傾聽,等得身邊那只平息了,道:“對我的當然是不怎么準的,但是我很贊同她對你的看法。”
薔薇小姐抓狂,毛茸茸的爪子上上下下把自己摸了一個遍,然后挺胸叉腰,一身肥肉一顫一顫的,它覺得自己身量苗條如風擺柳,怎么就變成了肥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下次見面狠狠教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