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聽建軍媽媽在房間外面小聲叫我：“小南，起來了沒？小南。”

我被喊醒，一骨碌爬起來，趕緊打開門，“阿姨。”剛睜開眼，嗓子里還帶著睡意。

“哦，我尋思問問，早上吃點(diǎn)啥？”

“。。。。。。”我一時想不起來說什么，看來老太太是想讓我做早飯。“等一下，我看看。”我回床上胡亂抓了件衣服套上，徑直去了廚房

我和建軍幾天不在家，冷鍋冷灶的，沒什么東西可做，我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順便上了廁所，我一邊攏頭發(fā)一邊回到客廳，建軍媽半躺在沙發(fā)上，正用一個按摩用的小木錘輕輕敲著自己的腿，看我出來，說：“這人一過了五十，真是一年不如一年！這腿疼得一晚上沒睡著！”

“哦，要不今天我和您上醫(yī)院看看？”

“看也看不出東西來，年齡大了，都老化了。”

“阿姨，家里沒菜了，我出去買點(diǎn)吧，您想吃點(diǎn)什么？”

“出去買啊，外面的東西又貴又不干凈，圖的啥？”

“。。。。。。今天早上先買點(diǎn)，等下午買了菜再做？”

“。。。。。。嗯，那你去吧！”

我下樓到小區(qū)外面的早點(diǎn)鋪買了油條豆?jié){，怕建軍媽嫌油膩，又買了幾個素的小籠包子，建軍媽媽這次回來有些反常，以往和建軍爸爸一起回來小住，早飯都是早早的做好，從來不叫我?guī)兔Φ模裉觳恢趺戳恕?/p>

回到家，我有建軍家的鑰匙，剛要開門，忽然聽見屋里有說話聲，建軍起來了，和他媽媽在說話呢！一陣好奇，我伸長耳朵停了下來。

建軍說：“我不是疼她，坐了一天的車，換了你，你不累啊，晚吃一會兒又能咋著？這才幾點(diǎn)？”

“我餓了，還非得等著你們睡夠了才能叫你們啊！”建軍媽的聲音。

“你餓了你就不會去買點(diǎn)飯，還非得叫別人去？”

“哦，我在老家伺候婆婆，回到這還得伺候媳婦，兩頭都沒有一點(diǎn)好，你還讓我活吧？”

。。。。。。

我聽見了這些話，心里挺高興，知道建軍疼我，也知道老太太的毛病是因何而起，無所謂，一頓飯，又累不死人。

我把鑰匙伸進(jìn)鎖眼，里面立刻沒聲了，開門進(jìn)來，建軍媽熱情的打招呼，“買回來了？這么快！快快，放桌子上，小心別燙著手。”

我把飯放桌子上，把豆?jié){倒在三個碗里，對建軍媽媽說：“阿姨，吃飯吧！”

建軍媽媽看見小籠包子，說：“怎么還買包子了？就咱們?nèi)齻€人吃不了這么多，剩下第二頓就不好吃了。”

“剩不下！”還沒等我說話，建軍在邊上接了一句。

建軍媽媽不說話了，三個人默默地吃完早飯，我起身要收拾碗筷，建軍媽媽問：“到點(diǎn)了吧？”

我愣了一下，建軍說：“快點(diǎn)，我和你一起走。”

“哦。”我答應(yīng)一句，大體收拾一下，跟著建軍出門。

在樓下的儲藏室里，建軍往外推摩托車，我小聲問他：“我的事不和你媽說呀？”

“說什么？說了她也不懂，還得聽她嘮叨，不夠煩的。”建軍推出車來，我過去鎖好門。

“早晚都得知道。”

“等知道了再說。上車！”建軍把頭盔遞給我。

“咱們上哪兒？”

“今天先去找房子，咱們既然和趙哥他們合伙干，就別讓人覺得咱拖拉，反正有錢，找著合適的房子就先定下來收拾著。”

“好。”

我和建軍在城區(qū)里騎著摩托車到處轉(zhuǎn)悠，問價，比較，中午就在外面的飯館吃飯，下午下班的時間，我們買著菜大包小包的回家。

建軍媽媽每天自己在家，有時出去找鄰居拉拉家常，這片生活區(qū)是廠里的老家屬院，大部分住的都是些像建軍爸媽一樣的退休工人，他們的子女有好多都在廠里上班，一來二去的，建軍媽媽就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我的事。

“小南，你現(xiàn)在不上班了是吧？”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建軍媽媽突然問我。

“。。。。。。是啊。”

“咋回事？”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好。

“你聽誰說的？”建軍問。

“好多人問我呢，我還不知道啥事，到底是咋回事？”

“沒咋回事，有人偷了東西栽贓小南，小南把廠里告了，還沒出結(jié)果呢！”

“把廠里告了？我們家好幾口子都是吃廠里的飯，你把廠里告了？”

“告了！”建軍拉著臉。

“到底是為啥？”

“啥也不為！”建軍沒好氣地把筷子一扔，起身不吃了。建軍媽媽看著兒子，小聲地嘟囔一句：“還不興問問了！”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等建軍媽媽吃完，默默地把碗筷收拾了。

晚上躺在建軍姐姐的床上，我翻來覆去的想，建軍家不好再住了，我可以不在乎，建軍也可以，但他的家人呢？我好像是讓他家蒙羞了，可我沒做錯什么啊！現(xiàn)在我才明白，為什么我媽一定逼著我去遞申訴材料，那是給自己一個清白，我以為眼不見心就不煩了，可是有些事是躲不掉的，或許我媽說得對，我應(yīng)該等處理結(jié)果出來，回去上班，那樣才能堵住別人的嘴。可是，建軍的買賣已經(jīng)鋪開攤子了，我這時候打退堂鼓好嗎？

很晚了，我還在黑暗里睜著眼，一點(diǎn)也沒有睡意，忽然，我聽見有人在客廳里走路，輕輕地，緩慢的，一聽就不是建軍的聲音，這么晚了，建軍媽媽不睡覺干嘛呢？我伸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聽見建軍和他媽媽咕咕囔囔小聲說話，我心里一陣難過，看來還是要打聽清楚我到底干了什么事讓廠里開除的。

我喜歡的是建軍，他信任我就足夠了，我在心里不停地和自己說。

早上，我起床的時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建軍媽媽把早飯已經(jīng)做好了，放在桌上。建軍媽媽半躺在沙發(fā)上用木錘敲腿，看我起來，說：“起來了？飯我做好了，不著急。”

“起晚了。”我不好意思地抬頭看看表，發(fā)現(xiàn)才六點(diǎn)半多點(diǎn)。

“不晚，是我起早了，年齡大了，覺就少了，睡不著，躺著也難受，還不如起來活動活動。”

“哦。”

“南，去把建軍叫起來吃飯。”

“好。”我去洗手間洗漱完了，去叫建軍。他的房間開著門，他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床薄棉被，只搭在肚子的位置，上身和腿都露在外面，我站在床邊上，輕聲叫他“建軍，建軍，起床了。”

建軍睡覺輕，聽叫我叫他，轉(zhuǎn)過身來，睜開眼睛看著我，我說：“起來了，阿姨把飯都做好了。”

守著建軍媽媽，我覺得建軍起床我在旁邊不好，看他醒了，我轉(zhuǎn)身往外走，沒想到建軍抬起胳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回頭去看他，看到他眼里關(guān)切的目光。

他握著我的一只手捏了捏，我心一酸，差點(diǎn)掉下淚來。

我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伸出另一只手把建軍的手放在床邊，低聲地說：“起床了。”

然后走出建軍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