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媽，你為何要裝神弄鬼，嚇唬太太？我若稟了太太知道，你被攆出去無依無靠是輕，太太若是一個不高興，送官糾辦，治你個欺侮舊主之罪，您可是要吃牢飯的？”青梅皺眉問道。

孫嬤嬤著急道：“求姑娘開開恩，若要奴才的命去，看老太太面上，也賜個好死。”

青梅問思揚道：“你怎么看？”

李思揚聲音淡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奶奶尸骨未寒，我剛剛已經申飭過她，她也保證下次不再犯，依弟弟看，還是算了吧。”

青梅于是轉向苓兒道：“你先送孫媽媽回去，再去廚房燒些姜湯給她喝，雪地里又跪又哭的，這么大年歲的人，有個頭疼腦熱也難好。”

苓兒應著去了。青梅又拿棍子撥了些雪，蓋在那些灰燼上，抬手給思揚緊了緊領子，道：“你還病著，就敢在這雪地里亂跑，說話鼻音這么重。”又道：“太太何等樣人，你我再清楚不過，我們倆都能看穿的事，她會一點兒都不知道么？此事只怕紙里包不住火，你若真想幫她，只有一個法子可行。”

李思揚抿了抿唇，道：“你是說送她回鄉下去養老。”

青梅點點頭：“這事就交給我去辦，你答應姐，回去后就當什么都沒看見，懂嗎？”

李思揚有些生氣的咬了下牙，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鼓搗這事，奶奶那樣疼我，她若是為人所害，我焉能充耳不聞，當瞎子，當啞巴？再說，我是堂堂男子漢，把事情都推給一個弱質女流，你拿我當什么了？”

青梅笑道：“你能這樣想姐挺高興的，說明你是個有擔當的人，可是你還小啊，再說，和她斗，我根本沒有勝算，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李家后繼無人，你就有顏面見奶奶了？”

李思揚卻突然雙手握住青梅的手，信誓旦旦道：“姐，加上我吧，我是男子漢，不能做縮頭烏龜，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去問那個女人，奶奶的死到底跟她有沒有關系？”

青梅無奈的一嘆，道：“好了，姐答應你，以后做什么事都先跟你商量，行了吧？”

思揚這才重重點點頭，青梅道：“咱們現在去瞧瞧孫媽媽，她這會想必安靜下來了，咱們去看看。”

說著姐弟二人一同繞了假山，出了園子，來到東廂后，見一個思揚房里的丫鬟漱月道：“大爺哪里去了，叫奴才們好找。”因又說王府里的王公子又來了，說有急事。

思揚無法，只得先去。青梅叫住他道：“來了好好說話，沒準我還有事要找他幫忙呢？”

思揚答應著去了，孫媽媽獨住一間，見青梅來站不是坐不是。

還是青梅在炕上坐了，苓兒侍立在一旁，讓她小杌子上坐了才好，青梅問：“媽媽，您嚇唬太太，覺得是她害死老太太，有什么憑據呢？”

孫嬤嬤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自打她過了門，老太太沒少吃氣，雖月錢銀子不敢短，可是明里暗里沒少盤剝老太太，飯菜時冷時熱，盡是些粗茶淡飯，她屋里的奴才吃的都比我們好。老太太前陣子臥病，除了老爺在家伺候那幾天，要么就說藥湯灑了，那么就說砂鍋砸了，兩頓藥能吃上一頓就不錯了，直到后來大少爺從外頭買了個小銀吊子，不再從大廚房里熬藥才好些了。老太太就是被她活活氣死的呀，我的大小姐！”邊說邊嚎啕起來。

青梅擺手指了指墻壁，暗示隔墻有耳，她才收住了聲，說：“老太太死，她得意了，奴才看不過去，才接著老太太的魂兒，嚇唬嚇唬她。”

青梅道：“老太太臨終前，太太可經常去老太太房里？”

孫嬤嬤憤憤道：“哼，她哪里就那么好心，從老太太病到合眼，除了老爺在的時候去過一兩次，剩下時候，怕過了病氣那里肯去，只隔著院子叫罵罷了。”

青梅若有所思，這么說來，自己能抓住的把柄又沒了，即便是她氣死老太太，那也只能說她婦德有虧，雖有這些人證，也不能扳倒她，想到這不由心焦起來，白忙一場，想了想又問：“那老太太死前您可曾去見過她老人家？聽她說什么奇怪的話兒？”

孫嬤嬤仔細想著，道：“那日看見老太太在撿舊東西，奴才便逗老太太開心：‘好好的怎么想起拾掇起年輕的首飾來？難道想再穿上出去招惹年輕小伙子來？’老太太說：‘不是我的，是雋娘的’”說到這自己打了自己左臉一耳廓子，道：“呸，瞧我這張嘴，怎么不恭不敬把太太的閨名兒叫出來了！”

青梅知道她說得是青梅的親娘，接道：“無妨，您是年歲大的人，又是跟慣老太太的人，叫得起的。請接著說吧？”

孫嬤嬤方接著道：“老太太還說：‘年輕那會，有許多地方對她不住，現在想想追悔不及。只是現在就剩下這么一個苦命的青兒，我也照顧不到，真是造了什么孽。’奴才便安慰老太太：‘老太太是最菩薩心腸不過的人，只是年輕時候也是顧念李家香火，才對雋娘夫人說了些重話，夫人是大度的人，肯定早不記恨老太太了。老太太有心，倒不如好好疼疼孫女兒的是。’老太太說：‘我的苦處你不懂，我如今老了，縱是有心也無力了。只等著他爹回來，我好好囑咐他一句，也就能合上這眼了。’奴才聽見這話，只有變著法的開解老太太，好說歹說，好歹才止住不想了。可是……”

“可是什么？”青梅直覺這將是一句重要的話，無意識的抓緊了衣角。

孫嬤嬤慢吞吞道：“可是老太太說了些古怪的話，說：‘若是以后青丫頭有個三長兩短，讓老爺，老爺……’”孫嬤嬤皺眉想著，拿手敲敲腦門道：“瞧我這老東西的記性，說的什么硬是記不住了……”青梅也看不出她是真想不起來還是信不過她這個小人兒才不說的，怕是前者，又提醒道：“媽媽再想想，可是讓父親去找什么人或是別的？”

孫嬤嬤還是沒能想起來，青梅不愿跟她再耗下去，就要告辭，說什么時候孫嬤嬤想起來了，隨時都可以去找她。

孫嬤嬤答應著，站起身迎過來送青梅，青梅見她門后擱著個炭火盆，無意識的提醒道：“夜里睡下的時候，還是把這東西搬出去的好。”

孫嬤嬤不以為然，青梅想用也不是一兩日了，她自該有分寸，便走了出來，聽說王文選還未走，便又想著去趟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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